“虽然你在那之后确实有把戍卫灵送回来,但这不是你违背誓约的理由!”

依旧是那一身略有些破烂的铠甲,手上握着的那柄唐刀也和数日前在战场上相遇时一样。

只不过在场的所有戍卫灵明显对自己的对手有些畏惧——虽然那仅仅只是一只小小的乌鸦。

“别那么认真嘛,我这次不是来捣乱的,只不过城镇那边出了一点点小麻烦,需要借你们这片地方一用。”

漆黑的羽毛化作螺旋缠绕的灵力包裹住了鸟的身躯,卷起了阵阵微风。

最基础的变形术只能勉强改变外表,并不能将那些本质的东西也一同改变。作为曾经正面交锋过的对手,这位戍卫灵对这种灵力印象十分深刻。

毕竟,对方可是能够无视掉戍卫灵那万法不侵的特性,这种特殊的存在自然要慎重对待。

所以这次在场的戍卫灵都穿了两层铠甲——除了站在队伍最前面一袭素衣的少女,统御所有戍卫灵的李将军所宠爱的孙女李云。

自从那次对决之后,李云就彻底放弃了盔甲作为防御手段,一直随着自己的爷爷苦练刀法,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洗去被当众爆衣的耻辱。

“开什么玩笑!这里又不是演武场,打坏了东西虽然不需要人手进行修复,但复原耗费的灵力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半米长的唐刀从刀鞘中出鞘所需的时间不过一瞬之间,少女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演练的那一个动作在此时复现,素白的刀身在夜色之中如同一抹有了实体的月光,直直的奔着那个正在由乌鸦转化为人身的存在奔袭而去。

周围的戍卫灵确实想要阻止,但根本来不及。

“更何况,吾可是听爷爷说过了,就是你们把神明大人们抓走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会同意帮助你们啊!”

李云并没有体验过唐刀划过肉体的触感,但她至少知道自己的刀在训练场上劈开木桩的感觉——就是现在这个感觉。

如果使出全力,李云有自信能够将大多数凡铁兵器一刀两断。但是,如果是在不知道自己攻击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材质的情况下,运力的技巧与刀柄的握法将会严重影响到斩击的威力。

强大的反作用力沿着刀身一路传到李云的手上,震得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木柄。

“危险危险……我都说了只是来借用一下这片场地,既然是借用,自然会帮你们把损坏的东西统统修好啦,这点完全可以放心!”

包裹着木桩的灵力漩涡渐渐消散,师父慢慢的从木桩后的影子之中浮上了地面——对于不了解师父正在用什么术法的其他戍卫灵而言,她就像是在影子中游泳浮出水面一般,头上甚至还带着个简易的水下呼吸装置。

“更何况,我也没把你们的神明大人抓走啊,只不过是帮他们换了个新身份重新在人间待下去而已……”

师父沿着影子的边缘爬上岸来,甩了甩身上的冰渣,将裙子里挂着的瓶瓶罐罐掏了出来。

有的瓶子里装的是早就风干了的昆虫甲壳,有的瓶子里装的则是还在蠕动的不明生物,还有的则是正在变得越来越耀眼的瓶装发光液体。

“像这样把它们放在一起,应该就能让活性化的灵力精粹重新冷却下来,这样就可以在这片没有魔法的土地上重新打开传送门……”

师父埋头将玻璃罐快速的按顺序依次放在青石板路面上,似乎完全没有防备李云的意思。

当然,李云现在也没有办法对师父出手就是了。手上因为刚才的冲击力而造成的麻痹感还没有消失,而其他的戍卫灵则为了防止李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将她与师父隔了开来。

师父站在那几个玻璃罐的中央,将手中握着的玻璃瓶之中的水银倾泻在地面。那在古代象征着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流动金属现如今按照师父的控制,乖乖在地上勾画出一个个复杂的几何图案。无数繁复的曲线与符号将地面上其他的瓶瓶罐罐连接在一起,淡蓝色的光芒开始沿着那些由水银组成的线条慢慢扩散开来。

“唔,这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这就是您所说的‘传送魔法’吗?”

大片的戍卫灵纷纷移动位置,为声音的主人留出了一条通道。

来者正是此地上万戍卫灵大军的统领,当年曾负责镇守鬼门府的李将军。

只不过李将军也不像大多数戍卫灵那样穿着铠甲,而是依旧穿着自己的那一身道袍,手上握着那重逾千斤的拂尘。

“啊啊,对,只要像这样将徒儿体内的灵力精粹彻底冷却下来之后再由我重新炼化,这样就可以在这片天地许可的情况下行使我所掌握的各种魔法了……诶,为什么还是没有冷却下去?”

师父背对着李将军挥了挥手,依旧俯身查看着那些水银勾勒而成的线条究竟有没有画错的地方。

然而就算是对师父所说的流程一窍不通的众多戍卫灵也能看出来,在那画的乱七八糟的阵法之中,那几瓶明显正在变得越来越亮的液体很明显象征着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您真的确定这可以把那两位大人叫回来?这东西的威力似乎有些太强了吧?”

李将军轻轻甩了甩拂尘,不动声色的用术法将周围的空间与这片区域分割开来,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无可估量的损失。

“姆,好像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师父转过身来,面向众多戍卫灵尴尬的笑了起来,随后用手指了指身后那正在渐渐变得赤红的魔法阵说道:

“这个,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呢。”

 

 

“小子,你真的确定那里能够禁得住俺们几位瞎折腾?”

飞在半空中的齐天大圣依旧有办法一边拦住那些黑色的火焰,一边分神询问羽齐。

当然,在一旁的林悦也同样能做到这一点,对于这两个早就已经进入灵界的存在而言,这种程度的战斗简直就是小儿科。

虽然现在周围的空中满是飞来飞去的黑色火焰,但实际上那全都是没有具体目标的胡乱攻击罢了。

林悦的仙符能够剥夺对手的各种感官,在这种场合用来引导敌人前进的方向简直再好不过。

别说是借助声音与视觉分辨方位,那个完全由黑色火焰包裹着全身的人形怪物甚至都无法借助灵力的波动探查方位,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林悦故意留给它的那一缕气息。

“我倒是听说过,城外的公墓山那里确实有几处灵脉经过,真的有什么洞府也说得过去,不过人家能允许我们在那边打打杀杀吗?”

林悦借助短刀将几团朝自己飞来的黑色火焰切了个粉碎,原地有淡淡的黑色雾气在空中弥漫开来,但很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事,这小子说他认识那处道场的主人,尽管过去就是!”

眼见就要到达城市的边缘,齐天大圣就像是没看到那片包绕着整座城市的法阵一般,轻而易举的从那些纷繁冗杂的灵力文字之中穿行而过。

林跃虽然不像大圣那样能够直接融入阵法之中,但凭借着自己身上早就已经贴好的各种符篆,他也能够在不收任何阻碍的情况下直接穿过这法阵。

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他们身后那个满身黑焰的怪物也轻松的穿过了阵法,那腐蚀性的火焰没对阵法造成任何影响。

“预料之中的结果,就算这阵法不是它设下的,至少布阵者也是相当熟悉这种火焰的存在……”

林悦回头望了一眼,在他亲眼确认了那怪物也能轻松穿过阵法之后,原本在他脑海之中许多本不相关的线索都慢慢串在了一起。

“出来之后果然通体顺畅,城市里果然被人做了手脚啊!”

大圣挥着棍子敲熄了几团将要坠向地面的火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城市之中弥漫着特殊的气体,这是林悦在林家宅邸听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偶们偶然提起过的事情。

腐蚀心智,令人渐渐变得慵懒,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大的危害,所以林悦也就没有特别去在意这种事情——在成为仙人之后,他自认为在人间已经没有什么术法能够动摇自己那颗无比坚韧的道心,这种听起来无伤大雅的气体自然也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当林悦离开那片被正在逐渐崩溃的阵法所包绕的区域之后,他能够明显察觉到某些发生在自己体内的变化。

原先以为体内灵力流动过慢是自己有意压制的结果,但林悦直到离开那城市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感觉早已出了偏差。

就像是每隔几天就将墙壁上挂钟的秒针向逆时针方向拨一格那样,这种一点点发生的变化很难察觉,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因为那就是秋之神的力量啊……虽然这只小妖不过是借着降神之法强行掌握了秋之神的部分权柄,但也不得不承认它对于秋之神的了解十分详细,居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一簇漆黑的火焰从林悦的身旁飞过,击中了地面上的一株行道树。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原先郁郁葱葱的树冠一下子变得干枯焦黄,原先白翠色的树皮也变得龟裂,整株树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一般,只剩下了已经毫无生机的一段枯木。

“秋乃是凡间生命轮回中的一个阶段,不仅仅是一切生命最为辉煌与绚烂的一瞬,也是衔接着生死轮回的关键点。如果是真正的秋之神,应该还有办法让这棵树重新复生才对……”

大圣挥手一击,将那还在树冠上燃烧的黑色火焰连带着整片土地都一并铲平。

“但这个已经彻底没救了,整片土地都已经彻底‘衰败’了,为了防止这气息继续扩散,只能尽快解决掉了。”

林悦和大圣在一座小小的山丘前停了下来,准备就在此处制服身后那个还在毫无顾忌的施放黑色火焰的怪物。

“虽然一开始让你帮忙指路的是俺老孙,但现在实在没法拦着这家伙一直到目的地,只能在这直接开打了!”

羽齐虽然已经将身体的大部分控制权都交了出去,自身的肉体也在那霸道的灵力作用下拟化成了齐天大圣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肉身强度还远远没有到那种程度。

每一次挥动那金箍铁棍,羽齐就能感受到灵力在从自己体内飞快的向外流淌。如果不是因为羽齐有办法借着契约的力量快速从外界强行汲取灵力,恐怕这身体早就要耗到油尽灯枯。

但是,那也仅仅只是解决了一个问题而已,这个状态所存在的致命缺点完全没有办法靠羽齐一个人解决。

“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应该够收拾掉这堆烂摊子了。”

那一缕意识并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因为这本就是羽齐自己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

哪怕是现在,羽齐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向某个方向不断偏移着——虽然这种感觉和当时在那片小世界之中举行的降灵仪式如此相似,但羽齐知道这几乎是不可逆的过程。

当最后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这一缕意识所裹挟的力量将彻底失去控制,到那时羽齐的意识将会在瞬间被吞噬殆尽,世上将再也不存在“羽齐”这个个体。

——还有蛮多事情没有做完,感觉有点可惜啊。

“既然觉得可惜就说出来啊,不是还有我嘛!”

几乎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羽齐只觉得脚下突然失去了支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压在了人堆之下。

有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的人。

有“五门”的成员,有之前遇到过的金发服务员,还有曾经委托过自家书店办事的神灵。

当然,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就像是时间被静止了一般。

“……?!”

原先体内那种被过度强大的灵力撑满的炽痛感渐渐消失,羽齐的意识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最重要的是,原本已经彻底和体内灵力纠缠在一起的那一缕意识也已经重新化作金丹分离出羽齐的体外,静悄悄的悬浮在空中。

“哼哼,帮徒弟收拾烂摊子也算是师父的责任吧,真是没办法呢!”

白白胖胖的团子在空中飞来飞去,看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虽然能够听出这是师父的声音,但对于羽齐而言想要把眼前这个在空中晃晃悠悠的白色团子当成师父实在是有点困难。

“呼姆,是看到我这优雅的姿态而惊讶到无话可说了吗,我懂得我懂得,但可不要太沉迷哟?”

在空中自由自在的变换着各种形状,师父那略有些得意洋洋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有杂音干扰,就像是在用上个世纪的老旧电磁产品进行通讯一样。

“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好用嘛,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师父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能够准确的传递过来,从那看起来软绵绵的身体之中传来了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

“老夫也是很忙的……地下灵脉的封印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这次还要把作为阵眼的雕像融入灵脉之中,哪还有时间去帮你调试灵力通讯设备啊。”

羽齐听着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白色的团子里传出,大概也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早在好几天之前羽齐就经常看到师父在自己的房间里鼓捣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剂,有的时候还会从房间里飘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细小灵体——当然,那些明显没有诞生自我意识的灵体很快就又被羽齐统统打包在午夜的时候塞回了师父的房间里。

“没法调整那就算了,‘一日循环’的术式彻底崩溃之后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对对,就是那个,就像我之前借着灵体藏在你体内为你们在那片小世界生存提供帮助那样,这是根据同样的原理做出的术式,而且还能使出术法哦?”

纯白色的团子在空中做了一个360度空中回旋,险些直接撞上旁边的石质院墙。

羽齐这才注意到,周围早就已经不是他们刚刚到达的荒山野岭,而是一片古老的城镇——当然,羽齐对于这里的环境也很熟悉,毕竟前不久他也曾经来过这里,而且此地也正是他曾和自己体内的那一缕意识提到过的最适合与那妖物进行赌斗的地方。

“哼哼,看样子你没仔细看完我给你的纸条啊,那上面不是都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嘛!”

师父控制着那白色的团子在羽齐他们脚下的地面上再次刻画下了法阵,而后将那白色的团子缠在了羽齐的手腕上。

“距离‘一日循环’的阵法彻底崩溃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我暂时还要留在城镇这里和‘五门’的这些人研究怎么把雕塑本体重新熔炼进地脉之中,你就先把被邪念浸染的那个小妖制服吧!”

就如同按下了视频的播放键一样,周围的事物又一次的恢复了正常,夜空中的云慢慢飘动,街道旁的竹灯笼中火焰时不时跳动几下。

只不过,羽齐和他身上的这一大堆人甚至还没能从空间转移的眩晕感之中恢复过来,就在一阵闪光中再度消失,原地只剩下了青石板上慢慢随着晚风消散的阵法痕迹。

 

 

“为何要骗那小子?”

林华长老猫着腰用手中的拐杖在地面上划出一条又一条直线,突然开口问道。

“因为计划出现偏差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我本来想着是通过地下灵脉跑去公墓山帮徒弟他们的,谁知道那‘一日轮回’的阵法就连地下也能彻底封锁,我可是差一点就撞傻了。”

师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抓着冰袋捂着自己的额头,眼角似乎有些泪光。

以接近高速路上奔驰的轿车那样的速度撞在阵法凝聚而成的墙壁上,那滋味实在是令师父无法承受。

“那种速度下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体格稍微差一点修行者也必死无疑,真亏你只是额头红肿而已啊。”

林华长老耸了耸肩,继续用拐杖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

不仅仅只有林华长老在画,周围的“五门”成员也在画,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在进行什么邪教仪式一样。

通红的朱砂慢慢渗透进土地之中,其他“五门”成员一边低声念诵着手中刚刚拿到的文件内容,一边无比整齐的踏着七星步法。

“真的能有用吗,我觉得还是很疼诶,该不会是留下后遗症了吧?”

“我虽然名义上只是林华大人的女佣,但实际上也已经通读过近代医学经典,是有专业执照的医师。您真的就只是头部受到撞击而有些挫伤而已,用冷敷就可以了。”

戴着面具的女佣垂手站在一旁,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参与阵法的绘制工作。

“又是女仆装又是医生的,感觉有些色色的诶!”

师父将冰袋稍微从额头上挪开了些许,嘴角微妙的上扬,双眼也偷偷在林华长老和女佣之间来回游弋。

“这是为了终有一日能找到机会杀了他……请您继续冷敷治疗。”

女佣身上的杀气仅仅浮现了一瞬间,在那之后师父则再也感觉不到这张面具之下的人偶究竟还有这什么样的感情。

“看来这里面还有不少的故事……啊,好痛!好冰!”

被那白到几乎令人误以为是陶瓷的双手按住了冰袋,师父在那手上包含的力量作用下乖乖躺回了躺椅。

“不过就是当初制造出来的时候犯了个小小的失误而已,总会有办法修复的,在那之前肯定是要一直把她带在自己身边防止出什么乱子……”

林华长老抬起拐杖,借助拐杖的握柄接住了树上掉落的苹果,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

“虽然老夫现在运势不佳,但也不至于会被这么一颗苹果送上西天。还需要想上一些新的手法啊!”

林华长老轻轻抖了抖手腕,拐杖上的苹果直奔着女佣飞过来。在师父没有看到任何动作的情况下,那颗红彤彤的苹果在距离女佣的面具还有四五尺距离的时候突然解体,被切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块被女佣早就准备好的瓷盘悉数接了下来。

“唔,这还真是方便啊……水果忍者?”

面具上的花纹突然发生了变化,虽然师父对于脸谱并没有什么了解,但她知道那应该算的上是在笑。

“好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老夫之前说过的部分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这个小丫头的了!”

慢吞吞的在几位“五门”成员的帮助下爬上了雕塑石座上俯瞰了一遍地面上的所有阵法,林华长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拐杖扔给了师父。

“小心点,那可是雕花梨木的,别给老夫弄坏了!”

“一个破拐杖而已,难不成还有你孙女金贵?”

 

 

林阙在迷茫之中不知道度过了多长时间。

也许是一秒,一分钟?毕竟周围的火焰还没熄灭,就连先前打斗留下的声音也还依旧在林阙的耳畔回响。

又或是百年,千年?因为这里早就没有了具体的空间与时间,对于林阙而言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为了能够将小世界之中的人送出去,林阙终究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的。

凭借林阙所学的知识,实在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研究出稳妥的方法打通小世界与人间。但是,如果不追求开启稳定的通道,而是在那壁垒上构筑一次性的孔洞,任务的难度就一口气下降了很多。

为了能够维持那些空洞能够支撑到小世界之中其他的所有存在能够离开,开启空洞的林阙耗光了自己的灵力,被困在了这片世界之中。

“大小姐你就是太拼了,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啊……”

面具中的青并没有趁着那一瞬间离开这片空间,反倒是一直在帮助林阙稳定着空间孔洞,直到最后林阙彻底耗尽力量为止。

“也只有那个办法了啊,如果不能尽快将他们送出这片世界,那前辈肯定会输得很惨……”

在这片黑暗死寂的空间中没有能够传递声音的介质,林阙甚至都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现在究竟是怎样的。

为了能够打开分隔小世界与人间的壁垒,林阙强行使用了她这个级别的修士根本无法掌握的术法。那一段包含了特殊力量的咒文几乎完全摧毁了她的声带,林阙现在每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那种如刀割一般的痛楚,更别提是像这样张开双唇徒劳无功的震动着自己的声带了。

而且,相比于林阙真正付出的代价,声带受伤甚至都只能算是无关紧要的伤势而已。

林家的术法基础是占卜之术,归根结底是逆天而为的术法,想要在此道精进,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逆天而为。

为了能从无数种可能性之中找到最适合的术法打开小世界与人间的壁垒,林阙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连续使用了“命术”,而这一行为所带来的后果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右手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林阙甚至无法去探究自己的右半边身体是否还存在,就连原本能够稍微看到一些模糊景象的双眼也很快就被面具上释放出的术法彻底封印起来,可以说林阙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除了青通过灵力与她进行的直接交流。

“就像大小姐您所说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然林阙已经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但她能够凭借自己对灵力的感知去观察外界。除了正忙着用灵力编织而成的细丝缝补着林阙身体的青以外,周围的空间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为了能够保证您还能撑到援兵到来,我只能像这样先进行一下应急处理了,可能会有些痛!”

然而别说是痛觉了,如果不是林阙能够借着自己对灵力的感知观察到青散发出的那些灵力丝线在空中串着什么来回摇摆,恐怕她都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由于体内的灵力早就已经倾泻一空,在林阙的感知范围里自然不包括自己的躯体。她所能看到的不过就是那些灵力丝线在空中交织缠绕,慢慢的形成了一条又一条像是医院里给病患身体上留下的术后缝合线。

那些类似的东西几乎能够将林阙的身体轮廓大致勾勒出来,林阙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身体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第二次命术之后大小姐您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崩溃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在下一次做出这种决定之前能够稍微和我商量一下……”

虽然青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情感起伏变化,但林阙还是察觉到了那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情绪。

毕竟在一起相处了十年之久,这种程度的默契还是有的。

控制着自己还算得上是“左手”的部位向上抬起——虽然在这片已经没有任何规则的世界之中早已没有方向的定义,但林阙很任性的将自己身体的头部定义为了上方,就这样在这里飘荡了不知道多久。

没有了时间的定义,这片世界之中一切运动的事物也都失去了其意义。林阙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手究竟是如何“蹭”到自己脸上的面具——是很快?还是说非常慢?又或是说其实林阙的手一开始就不曾动过,这一切都只是她在持续体验着足以使人疯癫的疼痛时产生的幻觉而已?

思考着这些根本无法得出结果的结论,林阙在迷茫之中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

“都说了不要着急嘛,您最忠实的随从又有何时曾故意欺骗您呢?”

青在面具中不安的躁动了起来,空中飘荡的那些灵力丝线也变得越来越快。而在那几乎令人绝望的远方,突然间出现了灵力构成的光团。

“虽然确实有些晚了,但这个时机也是刚刚好,还好我之前有把消息送出去。”

“哼哼,虽然是个还未能独当一面的后辈,但这次确实是干得不错!作为你的前辈,我可以这么说……”

“您的确是一位称得上林家家主名号的修行者。”

“你的确算得上是……啊,你这个器灵居然抢我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