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er视角)

接下来的故事发生于医院仓库。只要克服对其中各式标本的恐惧和那股似有似无的福尔马林气味,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优秀的据点——是这样就有鬼了。

“Master!!我受不了了!!”距离跟老板套话三小时后,搬进了仓库的松下几乎是逃着又跑了出去。

明明再走30米就是医院后院的花园,然后再走100米就是医院大门,然后再走10米就能找到旅舍,那么凭什么还要苟在这呢?

面对松下的质疑,前野表示随你的便,反正自己不会出住宿费的。

“……我Lancer就算被打死,死外边,搁你面前自杀,不会再在这待一分钟!”

撂下这句话,松下头也不回。

虽然很想等着看打脸,但因为离得远耗魔高,所以前野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街上很静。不同于大城市拥有喧嚣的夜生活,小镇定位的这个月见台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后,便几乎不再有人出没。

也因此松下在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后见路上根本没人,便大摇大摆起来。

原来人类的居住形式还可以这样——不同于东京都心附近的大厦与公寓,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带院子的独栋。视野也因此变得开阔,似乎只要跳到相当于三楼的高处便能一览全貌。

几乎每户的窗中都能透出淡淡的光。不同于自己的Master还要上晚班,这里的人此时基本都已经下班在享受休息了。

偶尔能稍微听见说笑声,电视机的声音,以及偶尔的两三犬吠。

大概这就是生活的样子吧。是自己从未经历过,却无意之中期待着的生存形式。安定,而又平稳……所以Master为什么会讨厌这个地方呢,根本想不通。

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慢慢地喝,走着走着眼前便是空地。三面被篱笆与墙围起一面开放,在左手边的角上有三根水泥管的空地。

头顶的灯貌似快要坏了,时不时闪烁一下,并随着亮起熄灭而发出噼啪的火花声。

水泥管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可能是无家的野猫什么的吧——

在松下打算凑上去看的当口,里面的东西自己钻了出来。

“Ma……ma,master??”

“嘘——”前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果然来了——这仿佛自带聚人结界的空地真厉害。如果我没记错,这块地方,是触发遭遇的高频区域。考虑到干魔术师的喜欢大晚上出门,这地方不可久留。”

“是这样的吗?”

面对质疑前野刚欲辩驳,却见远处有一白色人影在忽闪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连忙闭口不言而假装随便地坐在水泥管上。

见Master如此松下自然也提高警惕,凝神望去。

“你觉得如何?”前野利用念话问道,语气里充满紧张。

“……你说的没错,不仅出现了魔术师,而且后面还跟着servant。”

有那么几秒钟松下打算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注意到过,然而那名灵体化状态下的蓝发少女却令他无法不去思考。有点在意。身为魔术使用者的直觉告诉他这名少女一定非同一般。

对于松下的话前野并没有立刻回复。他莫名地觉得这个人影有那么三四分熟悉。

……是谁呢。自己一定在什么时候见过她才对。就对方彰显名门出身的穿着而言,首先排除野比,然后排除……

见到前野陷入回忆,松下只得接受这次正面对敌也不存在的事实,拿起饮料就喝,装作恰好路过般慢慢走离空地。

啊,这么被动的Master送掉算了。

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认识,应该不会上来就一个大……吧。

一边背对着人影的方向假装离开,一边又忍不住偷瞄水泥管上的Master,此刻松下的心里是七上八下。

然而前野的内心同样忐忑。还真的不得不说多亏自己投胎的人家比较牛逼,这人还真在巨佬聚会上见过,毫无疑问,那是骨川家的小姐。看她那一头飘逸的白发……如果为之起名的话,一定非“白”莫属吧。

嗯。不只是名字,自己连她名义上是唯一继承人,却因为实际只是养女而常年旅居海外这点也很清楚。这情报是来自过去经历的馈赠。现在她突然回到这月见台,肯定不是为了走亲戚……那么其他的“不在月见台就做不成的事情”,也就只剩下“参加圣杯战争”这一件。

只是面前的少女……那不自然的消瘦和明显的黑眼圈,再加上因为疏于保养而略显干枯毛燥的及腰长发,和自己印象中的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已经由松下之口确定对方也是Master之一,前野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夜深人静的,周围并没有旁人。连离这最近的神成家也早早地熄了灯火。要是对方现在只是想叙旧倒还好说,要是打起来的话估计真的药丸。

那么这种时候应该装作无事发生,让对方自然地无视自己才是最优解。

于是随便地坐在水泥管上的前野哼起歌来。

“每天过的都一样,偶尔会突发奇想……”

此刻前野头顶的路灯恰到好处地闪了一下,重新亮起时,白发的少女,白,已经到了他的近前。

她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闪着光。

见少女在面前驻足,前野停止哼歌,拿出工作上的那套来:“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呵呵。”白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那个……我刚刚回到这里,对周围环境还不是很熟悉。”她顿了顿,忽而睁开双眼道,“请问商店街该怎么走呀?”

提前注意到那不寻常的双眼闪光是施法前摇,前野早已装作在赏月,此时只是目光扫过白的头顶,佯装回忆道:“嗯……怎么说呢,这条路直走第二个路口处左拐再在第一个路口右拐吧?看到刚田商店就说明到了哦?”

想了想这正是Lancer离开的方向,前野又补充道:“要不我带你去吧?反正我待会也要去。”

如果成了,万一自己遭重还能叫lancer扛着自己马上跑,计划通。说完他便从水泥管上跳下,向着商店街方向前行。

“绝对不能与魔眼使用者视线相汇。”脑海中浮现出曾几何时自己受到的教导。

虽然那不是真的魔眼而只是个模拟原理的魔术,不过注意事项并没区别。

由于紧张,他的步子似乎迈得比平时更大一些,可是也无心顾及后面的少女能否跟上。

少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英介君!等等我!”

!!

听到这个称呼前野本能地转过头去看向白。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长辈们,也就只有白了。也多亏自己刚才能怀疑得出来啊。

四目相对。白的脸上开始浮现笑意。

“oh shit——”

转过头去的他并没想到这也是对方的陷阱——在扭头看到白的双眼之时,术式便确实地发动了。

像是尖锐物体深深刺入眼窝的错觉。

像是污秽之物沾染上身体的错觉。

像是跌入冰窖般寒冷刺骨的错觉。

像是外来的什么在回路中驰骋的错觉。

以上感觉一同袭来,生生使前野本来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归于无声。

而等到尖锐的刺痛消去时,先前的少女早已了无踪影。

是多亏了Lancer的支撑自己才没直接倒在地上吗?自己还真是得好好谢谢对方才行……

“没事吧Master!Master?”

“并无大碍……结果还是没防住啊,是我丢人了。”一把推开Lancer,前野勉强站定,扶着依旧刺痛的头踉踉跄跄地向着空地走回去。

看来不只是生理上,这是心理上也受到了相当的刺激……。

为了让Master一个人静静,松下选择灵体化后用温情的目光默默守候。

刚才的少女在自己向着Master冲过去的时候便已经瞬移走了。附近也感知不到和她们相似的气息。

那个蓝发的servant……有这等空间转移能力的……是rider吗?不……结合之前的,魔术师的直觉,她一定是caster。

能达到这种瞬移出自己感知范围外的程度,确实非同一般。若不是自己的对魔力还过得去,这仗估计没法打。

被这种家伙阴到大概也不能算是Master的大意,只能说是水平问题。

迅速地替自己Master甩了一波锅,松下连忙跟进脚步。

只见前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泥管里再没动静,只有那闪烁的路灯时不时地传来电流接续时的啪滋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松下终于是为了确认Master有没有睡着而出声提问:“喂Master,你不打算回去了嘛。”

“嗯……不回去了。”水泥管里传来闷响,“你丢人的骂死他被下了追踪魔术,实在是不敢回去啊。”

追踪魔术吗……怪不得要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而不是离开。

“没有什么解开的方法吗?”

“你丢人的骂死他不会这种东西。”水泥管中继续传来闷响,“你这么问的话就是你也不会咯,你那个写在技能里的魔术是假的吧?”

“……只有D级真是对不起,就算会,也解不开。”松下的表情瞬间暴漫了起来,“那master你会什么?”

“嗯——也就会个烧烤吧。”

烧……烤?松下陷入沉思。要不要把自己是火法这件事说的这么有生活气息啊。

“那么令人饥饿的话题先放一边——我想拜托你件事啊。首先,等到天亮,然后去那边商店街买个打火机……”

“你要打火机做什么?”……讲道理这和魔术有什么关系?不会真要配套着买点煤什么的回来BBQ?

但是松下选择不去在意这点细节:“然后呢?”

“买完回来叫我。”水泥管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哈欠,“反正干魔术师的喜欢大晚上打架——先避开最激烈的那波先……”

“所以你特么是要正面对敌了?”感到自己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松下恢复了实体,扒着水泥管边缘向内望去。

里面的前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道:“哈啊……如果动向已经掌握在对方手中——那不就只能——把掌握自己动向的对方干掉……嘛……。”

“不过Master,要是我刚走你就被偷了人头怎么办啊?……喂骂死他??”

妈耶,这个丢人骂死他还能光速入睡的。行吧,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产生把骂死他送掉的想法了……

于是想着“趁机送掉,如此甚好”的松下决定先溜。

脚步刚迈出三米……等等,哪里不对。

他明明是个火法怎么还要火机点火的呢?

随着松下的回头,头顶灭掉的灯也啪地一声打开了。

“……你要是不去呢,就在那站定,不要随意走动!眼睛!闪瞎了!兄弟!”水管里传来的声音此刻虽然含糊,却显得十分愤怒。

这都能醒??

……彳亍口巴这还担心个腿。走着。

……不行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唉声叹气地,松下在隔壁人家的房顶上坐定,选了个正好对着空地的位置。

每当自己想要埋怨这Master就知道苟时,仔细想想貌似又有苟的好处。至少就前两天的那打架现场毁坏程度看,自己去肛正面就是一个字,送。

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真的又怂又蠢,还是深藏不露。

前野……对,这家伙特别强调过他的姓氏。全名是……叫前野志纪来着?

然而这个人貌似又与出木杉家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

联想到刚才那少女对他的称呼……那是他的真名吧。恐怕他并不像自己一开始认为的是什么一时倒霉被塞了Master资格的野生魔术师——而是一开始就被列在参赛者名单当中才对。

敢于这样浪,也是因为背后隐藏着强大的势力吧。

也就是说……即使这个人本身不行……那么背后的势力中也一定存在更合适的人选。

比如说在咖啡厅门口遇见的那位之类的。

而在水泥管中的前野并睡不安稳。

是因为环境呢,还是因为心理压力呢,或者说是因为魔术的影响,总之一重重的梦魇接踵而至。

比如说什么因为水属性魔术用得太菜而被放弃指导啦……或者说是直截了当地被嫌弃属性不够多之类的。

以及随之而来的责备、惩罚和自我厌弃之类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菜即原罪,就活该被踢掉。

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就只好乖乖退群。

……自己很清楚。那个空有视觉效果的东西不过是自我陶醉。靠这种东西是比不过那个人的……也是保护不了自己的。

明明使用火攻,但使用火攻的本人无法产生发火现象是何等的滑稽。

看到这种实质物理攻击的招数,那个对魔术略知一二的松下君一定会笑出来的吧。

是不是果然还是逃跑比较……

“喂Master。起床了。”

听到什么硬物咚咚敲击管壁的声音。

Lancer的声音比什么闹铃都更能振奋精神——只是存在,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已经被卷入圣杯战争中了”这一事实。

就算主动出击是迷糊时的梦话,话已成章,所以不能逃。……而且已经没有能逃去的地方了。

不仅是因为追踪魔术尚未解开,也是因为自己这迷途的船没有能供停靠的港湾。

还说什么“让那帮老家伙明白明白”哇……不要说做出什么一鸣惊人的举动,自己这种只知道逃跑的垃圾,就连出击本身,都不过只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反而已嘛……

“早上好……是缺乏睡眠的新一天呐……”前野打着哈欠,钻了出去,“那么买到了吗?”

Lancer点点头,又摇摇头:“商店街那边打架呢全街沉默,我想了想顺了一个。”

“哦还真的开打了啊……那么你都见到了什么?”

“尸山、血河、像猫又像兔子的迷之生物、奇装异服的女人们、巴萨卡、以及昨天晚上见到的……白发少女身边那位Servant什么的?”Lancer详尽地回道。

“这不是看得挺详细的嘛……”前野再次打了个哈欠,并揉了把脸,“嗯……说得好,那昨天的白发妹子没在现场吧?”

“没看见。”

“走吧,偷家去。”前野难得的没做任何解释和口胡直接开始行动。

被下了追踪魔术,所以要在对方找上门之前先发制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行动起来就不能含糊。

“噢对了。”已经走在路上的前野突然回过头去,“他们家估计要有别的Servant,你打得过吗?”

“还没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Lancer差点气笑了,“倒是Master你能不能苟住啊?”

“没问题,大不了打不过就跑!”这样说着的前野依旧是那副“随便啦爱咋咋地”的态度。

“跑?跑回你们家吗?”

“……”听到Lancer的质问前野突然沉默了。

此刻天刚蒙蒙亮。应该说作为整体的月见台还没有苏醒,依旧万物静寂。

不过很快太阳将会平等地唤醒每一个家庭,无论是完整的,残缺的,还是只由一人组成的。

只是……自己不仅不是醒于默认途径,而且没有默认归宿。

“那也得回得去才行……”走过一排民居后,前野在路口前停驻,叹息道,“‘出木杉英介’如今只是被舍弃之名……而池袋离我们现在又太远了。而且你也不喜欢医院对吧?”

而Lancer向马路对面望去。那是一座由围墙环绕,带有花园和水池的欧式豪华住宅。

周围Servant的反应有一处。应该在视野外。

“把打火机给我。”

Lancer无言,递过打火机。

前野深吸一口气,令魔力在魔术回路中流转一周。可以,经过一晚的回复,虽说不到100%,体内魔力依旧充盈。

从裤兜里掏出劳保手套戴上,转了两下钢轮以确保打得着火,前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是时候展示一下破除结界的正确姿势了……”

最大限度地驱使起回路,同时吟唱起自创的咒文。

“氧烷重构,其数二一。超脱实形禁锢,充盈两仪其间。流转吧,流转吧,流转吧。跨越花开堪折之时,直至究极之门。固着!”

前野一边熟练而毫不停顿的快速念着,一边向着门口走去。话音落下,他的脚步也停驻在门牌之前。

代替按下门铃,他抬起的手在打火机的钢轮上狠狠一擦——顿时火舌从袖口窜出,如蜿蜒溪水般席卷了整个庭园。

Lancer刚想阻止这看似过头的行为——却发觉实际在燃烧的只有几株灌木、看似装饰的雕像、长椅、以及门前悬挂的铃铛坠饰。

这是在不触发警报的同时,瞬间破坏构成结界的基石吗?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两把刷子。

都说万事开头难。既然这最难的开头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的步骤已经无需犹豫。

“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向Lancer示意过后,前野搓了一发爆炸,物理开锁。

果然再精巧的术式也遭不住绝对的力道么……虽然很想说这不魔术师,但随即想到防止被魔反还是物理破坏保险,Lancer选择不吐槽直接翻墙。

旭日东升。樱发的少女坐在床边,和房间一起被升起的太阳一寸一寸照亮。

不,那闪烁在墙上的光斑其实并非院中水池的反影,而是燃烧的火焰投过玻璃窗的成像吧。

大概是因为少女并非这宅院的真正主人,又或是因为少女刚刚从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意识并未和遍布全宅的防御结界相连的她,直到院中闪起的火光熄灭时,才从庭院中传来的焦味中注意到那两位正面突破的入侵者。

少女自嘲地笑了笑。正如自己的朋友——白所说,现在己方的处境对他人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偷袭好机。

“白!和你说的一样,我们果然被偷袭了。”樱发的少女忙向宅院真正的主人报告。

“是呢……他们来了。现在在大门口。”

通过传音,白对樱发少女,圆香,传达了不怎么妙的讯息。

可恶。要是自己处于平时的状态,那敢于与自己正面冲突的大多都是自寻死路;可在自己刚从昏迷中恢复,且又刚支持从者发动过宝具的情况下,还真不能保证不管对上怎样的对手都能保持胜算。

没时间去在意“他们”的正体了,当务之急是确保自身的安危。

“啊……这该怎么办呢,逃跑是来不及了,可小焰还在外面……”樱发少女——圆香——焦急道。

“先利用工房里的机关拖延一下吧!他到玄关那了!”白的声音同样焦急,能即时获取敌人位置却不在宅内的她很是为圆担心。

“诶……!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机关啊?”

“有不被认可的外人出现的话会自动触发的!糟了,他已经在楼梯上了!”从对面传来的声音明显带着对恰好不凑巧的不甘。

“哎?!现在叫小焰回来还来得及吗?”

但是不知为何,白的那边却没再回复。

是在跟千秋交谈所以无法回话吗——?在房间中转来转去几圈过后,本不打算叨扰白她们的圆香还是决定问出声。

“呐,白……现在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现在……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