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瘦的夜色巨禽盘旋在空中,黑色的秽光从它骷髅般的头颅中喷射而出,扫荡着城镇的中心大厅。每个浮空岛都有的标志性的铜钟在秽元素激流的直击下,从内部腐朽溶解,就好像岛民们的信心与希望一样,随着大厅钟楼一起坍塌。

身长约三十米,翅展约三十五米,罗迪尼亚联合王国的人民怀着恐惧和憎恶,将这种打头阵的会吐秽的巨鸟叫做“掠夺者”。

当初彻底毁灭了费歇尔岛港口和在莱恩眼前肆无忌惮进行破坏的邪秽灾厄兽是同一品种。可能的话,莱恩想将他的怒火立刻发泄到这头怪兽身上。不过在与掠夺者为敌之前……

“先处理掉信标吧,莱恩。”

“明白了,菲妮克西娅。”

山脚之下,城镇的边缘,另一头邪秽灾厄兽收拢折叠起翅膀,四足朝地趴在地上。身长大约二十五米,比起掠夺者来说体型小了一圈,然而它拥有着巨蜥似的体格,论重量应该在掠夺者之上。乌龟似的硬质外壳覆盖在这头邪秽灾厄兽的背上。黑色的秽元素组成的电弧光从它背上的数根尖刺中涌出,在上方的空中逐渐汇聚成环……在这黑洞的深处,可以清晰地目视到成群结队的小型邪秽灾厄兽群。

以己身为媒介,打开穿透空间的隧道。这种笨重的跟着掠夺者们而来的超级怪兽,罗迪尼亚联合王国对其冠以“信标”的代号。

菲妮克西娅的指挥是先针对信标发动攻击。这一方面是阻止小型邪秽灾厄兽踏入这片浮空岛,另一方面,对于第一次实战并且在数量处于劣势的神兵来说,优先解决掉机动性较低的敌人是最合理的判断。

服从了菲妮克西娅的判断,同化了雷古勒斯的莱恩压低身躯在森林中疾跑。对于巨大的神兵来说,坚韧的大树就好像芦苇,丝毫阻碍不到神兵的突进之势。等到信标注意到山上林间传来的巨响时,神兵已经从山林中猛然跃起,大腿肌肉的爆发力追加由高向低的势能,第一发飞踢结结实实地踹到了信标的侧背部。

雷鸣般的碰撞声响起,将敌人完全踹飞的神兵雷古勒斯半蹲着落地,将他周遭的地面砸出一个巨坑。整个浮空岛都因神兵的首次出击而震动。

另一旁,因为雷古勒斯的攻击,趴着的邪秽灾厄兽信标翻滚了两圈后半身踏入了人造湖之中,激起巨浪,猛烈地拍击着岸边可以称作巨轮的两用浮空观光艇“年轮号”上。

应该是遭遇到意料之外的袭击的关系吧,信标摇头晃脑,足足过了两秒才重新对焦到袭击它的雷古勒斯身上。伸长了脖子,信标仰天发出咆哮,对着雷古勒斯投以最深的敌意。

莱恩同化着神兵半蹲下来,进入格斗态势,视线与信标完全持平。如同长发般的金色流苏在雷古勒斯脑后膨胀飘散,这让这具神兵比起人类战士,甚至更像一头准备进攻的卧狮。

没由来地,莱恩想起了当年他和阿尔伯利奥在费歇尔岛遭遇山蛇的场景。那一天阿尔伯利奥对于山蛇没有任何恶意,那场人与蛇的冲突纯属意外的悲剧。那头被莱恩杀死的山蛇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才被迫举起了獠牙。它和莱恩之间没有谁对谁错。

蛇与人的体格差距百倍。捕猎用的蛇毒不足以杀死健康的成年人,但蛇依旧反击了……因为它必须在入侵者莱恩和阿尔伯利奥身上留下痛苦的烙印。只有人类意识到自己进入蛇的领地,就必然会被咬、必然会被蛇毒烧灼,成年的人类才会教导自己什么不懂的幼体,要避开蛇的行动范围。

以自身的死,换来族群的尊严。一头头山蛇临死前在人类身上留下的齿印,换来了人类对于蛇的恐惧,换来了族群的生存空间。

“我今天要杀死你。”

莱恩在心中默念着。对于邪秽灾厄兽来说,曾经的人类可能就像没有獠牙的野蛇一样,可以随意侵犯践踏。但从这一天开始,莱恩要将恐惧刻入邪秽灾厄兽的本能之中。

“这一切,都是为了取回被你们夺走的,人类的尊严!”

信标在莱恩面前咆哮着张开自己枯瘦,却不可思议般有力的翅膀。但神兵雷古勒斯与莱恩完全一体,发挥出类人生物特有的爆发性敏捷。在信标起飞离地前的一瞬间,神兵与邪秽灾厄兽之间的距离化为零。雷古勒斯的双臂交错,瞬间扼住信标的粗脖。

扭动挣扎的信标在神兵的怪力面前显得是那么无力。彻底将信标拽至地面后,莱恩顺势将邪秽灾厄兽彻底摁到地面上,随后自己骑到信标的背上。

“今天,我不允许你叫援兵来。”

一只手继续牢牢地摁住信标的头部,另一只手将信标背部的翅膀、打开秽门的尖刺一一拔除。

身体外器官被莱恩活活折断,飞溅的黑色液体洒满大地,溅入湖中。

然而信标厚实的背部阻挡了神兵的进一步打击。在莱恩气势稍许减弱的一瞬间,咆哮着的信标将神兵从自己背上抖下。

在莱恩再一次重整态势之前,信标猛然转身,尾巴链接着重锤似的外骨瘤,猛砸到神兵雷古勒斯的脸上,将神兵击飞到山脚。

“……莱恩!小心!”

莉莉的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菲妮克西娅和莉莉始终在山上紧张地注视着战局。稍微摇摇头取回意识的莱恩面前,已经失去了翅膀和背部的信标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向莱恩冲锋而来。

血盆巨嘴张开,秽元素的黑光在信标口中闪烁。下一秒,七种元素中最凶恶的秽元素即将烧灼到神兵的躯体之上。

不过莱恩,不会给信标这个下一秒了。

“为了……阿尔!”

双腕向前刺出,同时腕间装备的秽元素触媒回应了莱恩的力量,黑色的光刃在神兵雷古勒斯双腕间点燃,瞬间将信标的上半截脑袋刺穿,从内部将其烧化。

 

胜负已分。莱恩将已经停止了动弹的信标尸体从自己的身上踹开。

“莱恩,不要大意。掠夺者来了。”

“我明白了。”

神兵雷古勒斯轻跳着向后跃出半个身位,重新进入战斗姿态,昂首面向空中。在那里,发现自己同伴被杀死,一头掠夺者停止了对城镇的攻击,盘旋在接近地面的人工湖上空。

制空权在敌人手中,不过莱恩并不慌张。本来拥有飞上天空的能力,掠夺者和信标都牺牲了大量的身体稳定结构。同等重量下,没有猛禽可以在格斗战中战胜地面的猛兽。

更何况神兵是巨人之身,拥有似神之姿,在跳跃能力上的爆发性不可小觑。莱恩打算诱导着掠夺者对自己发起攻击的刹那,瞬间暴起毙敌。

在空中的掠夺者张开它的巨嘴,秽元素的激流即将喷吐而出。莱恩伺机准备躲避寻找敌人破绽,然而……

“为什么……”

秽光喷吐而下,莱恩却因为惊讶没有进行躲避。可神兵雷古勒斯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因为掠夺者的秽素烧灼指向的目标……是地面之上,信标的尸体。

在瞠目结舌的莱恩面前,掠夺者亲手销毁了自己倒下的同伴,用秽元素将其从内部溶解。原本信标所在之处瞬间被烧成一滩乌黑的污泥,散发出惊人的恶臭。

“亵渎同类的尸体……你们这些邪秽灾厄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掠夺者根本不可能回答莱恩的问题,甚至没有对莱恩展开进攻,只是拍了拍翅膀扬长而去。

神兵的首次出阵,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胜利方式划下了句点。

“菲妮克西娅,我们赢了吗?”

莱恩愣神地看着掠夺者飞离浮空岛。信标被击毙,掠夺者离开,小型邪秽灾厄兽没有通过隧道来到奥乌拉岛。说不上大获全胜,但这是人类对于邪秽灾厄兽的首次成功反击。

可是菲妮克西娅的答复没有半丝喜悦。

“莱恩,我想,战斗大概还没结束。”

地动山摇。自三百一十七年前人类首次升起浮空大陆以来,奥乌拉岛第一次遭遇了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