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撤退。

听到命令的人先是一愣,随着卞文柏又在马上重复了几次命令,维蟒人们都开始左右对视,不知所措。

他们是认真的吗?武大斜阳在心中想道。他看着文柏他们严肃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扔下手中的面糊,大踏步走上前去。

“你们tm这是什么意思?”

吼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武大斜阳。

而是骑在马上的渐香。

“这座村庄垂手可得,如果不进攻,这么多努力都白费了!”

“这事没得商量。”文柏冷冷地说。

“那我们去哪,转而攻打高谷族的哪里?”

“我们不打高谷族的领地了。我们要去打蛛骨军队。”

冰冷的话语传到渐香耳中,他凝视着冷酷的文柏,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跟我承诺过,要一同进攻高谷。而且直到攻下五座村庄为止都不退兵的!

渐香想起了在闻涛城,院果绍钧给出的合作条约。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但事情有变,计划赶不上变化。”

渐香愤怒地瞪着文柏,维蟒人们也都怒目圆睁。

“既然如此,我寒梢渐香便解除与偌默帝国的联盟。”

话一出口,绪鲁恩立刻从旁边的马上拽了拽他,但却被渐香甩开了。

“你认为你们在这个时间脱离我们会有好处吗?”

“……”

渐渐地,和维蟒人驻扎在同一处的偌默一番队士兵走了过来,站到了文柏身后。而维蟒人们也都聚集起来,站到了渐香身后。

两群人的最前列,骑在马上的渐香和文柏紧张对视着。

“你们要是回去的话,不会得不到西维蟒人的拥戴。绪遥真不会放过你们,跟我们走吧。”

文柏的提议非常现实,但维蟒人们需要时间来作心理准备……更何况他们骨子里的愤怒经常在作祟。文柏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与诚恳,可维蟒人却咬牙切齿。

“不必废话,我们偌默帝国想去哪,就要去哪!”

与文柏通行的罗上孝武吼道,他示意弓箭手们就位,士兵们纷纷拉开弓弦。

“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在这里闹僵了可不好。”

文柏担忧地提议,可罗上却视若无睹。面对拉弓引箭的一番队,维蟒人也开始亮出了武器。虽然还没来得及拿上盾牌,但从腰间拔出的利剑就已经寒光逼人。

渐香流出了血冷汗,维蟒人的怒火难以平息,一番队却又咄咄逼人。一番队和维蟒人们对峙着。沉重的空气在两方之间流动。

这时,安静的空气被打破了。

“啊诶?!”

施兴平胯下的白马突然开始左右跳动,它把前蹄高高抬起,差点把施兴平摔落在地。施兴平死死抓住缰绳,用另一只手抚摸起白马脖子上的毛发,它这才将前蹄落下。

但是。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呃咳……哈……?”

施兴平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冲击,几乎要把他的颈椎戳断。剧痛传来,视线昏暗。施兴平摸向脖子,红色液体喷涌而出,一根坚硬的箭射在其中。

一番队的士兵们有不少是上阵不久的新兵。在紧张的对峙中,细微的变化就会使某些人惊慌地作出错误的判断。

“谁允许你射箭的?不要射箭!不要射击!”

罗上对士兵们大喊道,而刚刚射出箭的这名士兵正慌乱地与四周对视。混乱与躁动随之开始。

施兴平从马上跌落,受惊的白马依然发狂,它径直冲向了偌默士兵的队列中。渐香立即下马,跑到施兴平身前。血泊中的施兴平早已断了气。

“寒梢,这是误会!”

在被白马冲散的偌默队列中,文柏胯下的马像是有些害怕地左右晃动。他大声喊叫着,希望能解释什么。但不论他说些什么,都已经平息不了维蟒人的怒火了。

此刻,渐香从施兴平的尸体旁缓缓站了起来。他转过身,面对着偌默的士兵。

纯白剑刃举过头顶,渐香的眼眶中闪烁着憎恨的泪光。

“出击。”

……怒火席卷了偌默军队。不论是人数还是力量上,一番队都不占优势。在一边倒的局势下,这场战斗看起来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局势不妙。罗上想道,他想下令撤退,但似乎他们已经没法全身而退了。

于是罗上调转马首,一个人一溜烟儿地往后跑了。

“等我回去汇报院果大人,一定把你们都杀咯!”

在口中默念着,罗上疾驰着,很快就和维蟒人和一番队他们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

“有人跑了!”

绪鲁恩大声喊道,渐香向绪鲁恩手指的方向瞪去,只见罗上骑在马上。见状渐香立刻抄起弓箭,向远处瞄准。

数日前,在渐香和院果一起袭击谷源牧场的当天下午,他们曾在一片森林中遇到两个谷源牧场的人。其中一个被院果的巨人基盘给砸成了两半。而另一个却从渐香的弓箭下逃脱了。

究其原因,渐香认为是高谷族地域的风向不同于西维蟒。

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作战,渐香在已经适应了这新的风向。

所以这一箭,不可能射不中。

“啊啊啊啊!”

箭一射出,嗖的一声,远处的罗上应声摔落,他的坐骑却继续向前疾驰而去。

过了好一会,交战渐渐进入尾声。四周所经之处皆是一番队士兵的哀嚎。渐香忽然看到一名正要被绪鲁恩砍死的,瘦弱的偌默人,他连忙走上去:

“鲁恩,这个人是卞文柏。不要杀他,他是个好人。”

绪鲁恩耸了耸肩,把刀收回鞘中。

“那其他人怎么办,”武大斜阳凑了过来,“留活口的话肯定会回去报信的。”

虽然一番队很弱,但其余的偌默士兵加起来还是维蟒人的好几倍。真要打起来,维蟒人毫无胜算。

“把卞文柏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除了卞文柏之外,其他人对你们处置。”

“好嘞!”听罢,武大斜阳乐呵呵地架走了文柏。而文柏则死死地瞪着渐香。

维蟒人们似乎很享受这顷刻间反抗的快感,但绪鲁恩和渐香却一脸愁容。

“渐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

谁也没想到事情与发展到这一步,两人都十分沉重。但看着施兴平的尸体,渐香却又感到更加迷茫了。

“先去黑丘伯爵那里吧,说不定他能收留我们一段时间。”

黑丘凯风是寒梢家族所在的莲镜城的临镇的伯爵。凯风是千薇嫂的丈夫,同时也曾经和渐香的父亲安朗并肩作战,结下深厚的友谊。现在,渐香的追随者们的家属,正处于凯风的保护之下。

两人微微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这时渐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攥紧了拳头捶在自己的脑袋上,硬硬的黑色卷发随之而动:

“完了。”

渐香绝望地说道,

“雨墨还在闻涛城!”

“但我们没有余力找她了。”

绪鲁恩冷静地说,但渐香却按住他的肩膀:

“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出来。我只要比院果的信使先一步到就行了,他们要得知这里发生的事应该还要过半日,我只要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应该没有问题!”

绪鲁恩皱着眉头,他想再劝几句。但看着渐香那夹杂着绝望和焦急的眼神,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陪你一起吧。”

“不,你可不行。我的追随者们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你而来的,你应该代替我把他们带到凯风那里。”

渐香挤出一抹笑容,

“他们信任你。”

绪鲁恩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寒梢,这个人怎么办。”

武大斜阳粗鲁地架着一军官服装的男人过来,他被箭射穿了肩膀——罗上孝武。

“放……放我条生路吧,我不是故意伤害你们的!”

罗上跪在地上求饶,对此看不惯的武大斜阳一脚踹在他受伤的肩膀上,疼得他尖叫不止。

“杀了他吧。”渐香冷冷地说。

见状罗上开始了激烈的挣扎,但几名维蟒人过来死死地按住了他。正当武大斜阳拔出刀,要动手的时候,渐香突然又喊道:

“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他。”

武大斜阳停下了手,渐香蹲下来,注视起罗上。

“你还记得我和雨墨前往你们驿站的那天吗?”

那一天由于成温阳犯罪出逃,渐香一度被士兵们当作嫌犯抓了起来。而在这途中,渐香还在山脚下的古木林中遭遇了罗上。同时罗上亲口承认,他和成温阳是一伙的。

“告诉我,那天的异魔是怎么回事,它们为什么会越过划境神像……”

渐香顿了顿,

“这会不会是,‘涨潮天罚’的预兆?”

“……呵呵。”

听到渐香的问题,罗上突然在嘴角裂开了笑容。

“划境神像早就出现漏洞了……”

笑容愈发狂野,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罗上一改之前低三下四的模样,瞪起双眼,哈哈大笑:

“在这场神明引发的‘天罚游戏’中,众人皆是棋子。——你们全部接受天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大笑着,罗上蹭地站起身,扑向武大斜阳。而来不及反应的武大斜阳下意识举起长刀,罗上的胸口被划开了深深的创口。许久,他喷着血,倒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