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虽大,却没为爵根等人准备营房,大家只能找一处空地扎营,空地靠近围墙又是凸起的土丘,地面并不平整,教团教众和哈维的手下们对此都颇有怨言。

所幸离最近的水井还不算远,汉子们轮流挑来一桶桶冰凉的井水,马儿欢快地大口饮水,男儿则豪放地脱掉上衣,在瑟瑟寒风中洗漱。枪和剑都被扔在了一边,毕竟在莽莽红沙里穿行了两天,人和马都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多米诺当然没兴趣观赏这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场景,她的双眼正死死盯着庄园正面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心跳好快。

没多久,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五辆运奴马车次第驶入,驾马的是五位流里流气的壮硕兽人,最前面的马车上还坐了个兽耳族少女,亚麻色的秀发凌乱披头,雪白的狐耳在日光下打了焉。

是她。

多米诺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她就是那个骑在深渊吞噬者头上的兽耳少女!只是现在,那本如新草般青绿的美目已经失去了光彩,外露的皮肤遍布淤痕,似乎遭受过了非人的对待。

奇怪,她怎么就被抓住了?

盗贼咬着牙,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折刀。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她的手上,是黛西。“这个不在我们计划中,你不许插手。”她脸色冷峻,“别给我乱搞事,真想救人的话现在就给我忍耐。”

“我晓得晓得,别那么严肃嘛。”多米诺讪笑,不着痕迹地甩开黛西的手,“不过计划还能不能实行呢,因为你看你看,捣乱的已经来了哟。”

盗贼所指,一队蓝衣士兵正杀气腾腾地朝他们走来,为首一人穿着件黑夹克,带着他的士兵们径直走到了营地中央。

“嘿,伙计们!听我说,我是唐纳修大人的副官,卡特!”他扯着嗓子高喊,“这里要用来安置奴隶,你们得到墙外面扎营!”声音清晰又洪亮,可惜在一片人嚷马嘶中,根本没人听到或者说全都故意无视了他的声音。

这让他恼怒。

“嘭!”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空气中回荡,卡特高举手枪,枪口还冒着烟。见周遭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才满足地收回了手。

“肯听了?”他笑了笑,“很好,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这里要安置奴隶,你们给我滚,到外面去扎营,听明白了吗?”

人群一阵欢笑,仿佛对方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几名汉子一阵推搡后,一位壮实的年轻人无奈地笑着走到了卡特面前,他是哈维手下的一名马仔。

“你是傻瓜吗?我们只听伊文老大的命令!”他说:“是你们主子叫我们来协防的,要我们滚,可以。叫你主子来说话!”

人群又爆出一阵哄笑。

那人的唾沫星子喷了卡特一脸,让他极怒反笑,手指朝后勾了勾要来一杆滑膛枪,“巧了,你们主子正在外面等着呢,你们是自己过去呢,还是要我们送你们过去?”他不怕惹怒这些暴徒,毕竟身边可是有整整两个小队,二十名历经战火的士兵,而且他本人也是打过仗、杀过人的猛人。

眼前这五十多个连衣服都没穿齐的暴徒,根本不足为虑。

“你撒谎!老大进去后就没出过来,我亲眼看见的!”那名马仔毫不畏惧,扯红了脖子,手指猛戳卡特的胸口:“倒是我们不远千里来协防,你们连顿慰劳饭都没有,还要把我们赶出去!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当然不是。”

卡特一把推开对方,猛地挺起火枪,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刺刀滋的一声扎入了他的胸口。“这个才是!”卡特暴喝,狠狠扣下扳机,枪口喷出耀眼的火花,铅弹带着一蓬血肉穿胸而出。

“叫你他妈的多嘴!”卡特咒骂着,一脚踹开挂在刺刀上的尸体,挥挥手,身后的蓝衣士兵齐齐举起了火枪。

“干掉他——”

卡特话音未落,忽见眼前有什么反射了一下阳光,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用手中火枪一拨。咄!只见一把飞刀正正插在枪管上,锐利的刀尖甚至穿出了少许。

该死——

男人惊魂未定,顷刻间耳边同时传来两声惨叫,他连忙回头,身后两名军士瞪圆了眼,手捂着脖子,鲜血在指间飙出,上面赫然插了把飞刀。

“干掉他们!”爵根大喝一声,率先一枪崩掉一名敌人;黛西挡在爵根身前,手上又摸出了三把飞刀,方才正是她在爵根的示意下掷的刀;多米诺则迅速揪起了她的猎犬,抱着它缩到了辎重后面,毕竟子弹不长眼,她可不想吃枪子。

教众们得令后立刻端起武器开火,就连哈维的手下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抄起火枪射击,杂乱的枪响此起彼伏,却未造成多大伤害。

反倒那十余名蓝衣士兵,未等卡特下令便同时开火,整齐划一的枪响声中几名教众应声倒地。但枪是好枪,兵是好兵,在如此近距离的战斗中却不能再开第二枪,爵根和哈维的人已经如恶狼般扑了过来,战斗瞬间转变为白刃战。

战马嘶鸣,战士嘶吼,声音混做一股洪流。

“不要慌!他们只是些武装的市井暴徒!”卡特怒喝一声,拔出佩剑,一剑砍翻一名不知死活的暴徒,鲜血溅了他一身。

久历战场的精英士兵,对上一群平日只会欺软怕硬的武装暴徒,纵然人数不敌也能在白刃战不落下风。

当然,那是在某战力爆表的女仆不出手的前提下。

而黛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在接连甩出三支飞刀后,也拎起一把滑膛枪冲上前去,一枪托砸晕正专心应付两名暴徒的士兵,随后刺刀穿喉。末了又隐匿到暴徒里,再从死角出击偷袭另一名过于专注的士兵。

混战与需要兼顾进攻和防守的正面战斗不同,正面战斗黛西最多同时力敌三人,混战中却能凭借反复的偷袭战术接二连三地撂倒敌人。

而且教团队伍中战力爆表的可不止黛西一人,虎背熊腰的爵根·奥斯盖也不是个样子货,他枪口锃亮的刺刀早已见了红,两名蓝衣士兵的鲜血染红了它,而现在它正跟卡特同样见红的佩刀激烈交锋着,在刀锋一记记刁钻又猛烈的劈砍中丝毫不落下风。

“不妙啊……”

多米诺靠在辎重车后方,丝毫不关心身后的战事,她已经将注意力放到了远处。眼尖的她看着唐纳修发号施令,让上百名蓝衣士兵埋伏在灌木丛与树影下,布置成经典的口袋阵,坐等运奴车“入袋”。

不过是对付已经被捕获的奴隶,有必要这般谨慎对待吗?

盗贼带着疑问再度瞄向运奴车,瞬间恍然大悟。

身后战场的形式已经趋于一边倒,卡特和他的士兵跑到人群中间宣战,被包围似乎是注定的,只能说他是在太自信了。

卡特咬紧牙关继续奋战,但肉眼可见站着蓝衣服越来越少,自己却不能摆脱爵根的纠缠转而支援他人,心里明白再这样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心中的顾虑表现在行动上,那就是原本严谨凶狠的攻防渐渐变得破绽百出,终于被爵根逮着机会一击刺穿手腕,他惨叫一声佩刀脱手,随后便被刺穿了喉咙。

等多米诺再冒头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汉子们神情激动,相互炫耀着伤口。而黛西几乎成了血人,身上的黑夹克还在不断滴血,却没一滴血是属于她的。两个小队二十名蓝衣士兵至少超过三分之二是她亲手杀死的,当然这是通过接连的偷袭取得的成果,但也足够惊人了。

而爵根则站在一个木桶上,已经摘下了面巾,手中刺刀上挑着卡特血淋淋人头,“诸位教团的兄弟姐妹们!狡猾的敌人已经察觉了我们的目的,但我们不能放弃行动!必须要让这万恶的奴隶贩子知道教团的厉害!还有伊文教士的手下们,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你们已经对唐纳修的人动了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加入我们,干翻唐纳修!这是你们唯一正确的选择!”

“噢!”

刚刚才并肩作战的暴徒们以整齐的喊声代替了回答,显然方才战斗时爆发的肾上腺素还在发挥余热。

“老板老板,那些刚进来的兽耳人不是寻常的俘虏,他们一定一定是故意被抓住的。”多米诺也上前报告了自己的发现。

“怎么说?”爵根问。

“看他们的眼神。”多米诺一本正经地回答,“在那之中没有寻常奴隶饱含的恐惧和绝望,反倒充满充满了赴死的决心。我敢肯定,他们就是唐纳修所说的会来袭击的兽耳族,打算伪装成奴隶潜入这个庄园。”

没等爵根回答,她继续说道:“但是他们的计划已经已经被发现了,唐纳修让他的手下暗中包围了车队,我们应该去帮他们!你不是想获得兽耳族的友谊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爵根挑起了眉:“没想到你也能这么主动这么正经,是对面有你心仪的男子吗?噗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既然你怎么说了,那我也不是不敢赌一把。”

“少爷。”

黛西走到两人中间,她已经洗掉了脸上的血,但那一身血腥味仍如跗骨之蛆,声音带着血腥的森然:“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但那边可是有将近两百人,虽然这边士气正高昂,但是贸然过去也只是送死无疑。”

爵根笑了笑,眼睛看向那土丘边那高耸的城墙,上面错落盘踞着四十余尊火炮,“我倒是有个好办法。我带一半人到墙上面去,夺取一尊火炮。黛西,你潜行到那边去,等我朝唐纳修的军队开炮后你就趁乱接触那些兽耳族,最好能与他们达成同盟。多米诺,你带领另一半人,在我开炮后趁乱闯进牢房,释放那些被关押的奴隶,制造更大的混乱!”

“不!”多米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由我去跟那些兽耳族接触接触!”

黛西挑了挑眉,“那谁来打开牢房的门锁?”

多米诺无声地笑了笑,也不做声,直接甩手丢给她一大串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