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尸体踢下火车,夏洛特继续前进,前面的车厢都是运货厢,椰枣干、咖啡豆、滑膛枪和人类最爱的黄金黑金。可到达那混账说的第一节车厢后,却看不到下巴有痣的奥列托夫·唐纳修先生,只看到一个肥硕无比的大屁股。

只把头埋到椅子地下,肥硕的大屁股高高撅起,姿势有点像鸵鸟。

夏洛特想着,一脚踹到那屁股上。

“噢次!”胖子吃痛,干脆掀翻了椅子站起,自知死期将至,拎起那椅子转身欲砸。

直到一把燧发枪顶住他脑门,他如同发条用尽的机械人偶,动作瞬间僵住。

“奥列托夫·唐纳修?”

“……不,小姐,我不是!我只是他的、他的……我只是打杂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最好知道些什么,”夏洛特直接一拳揍在他鼻梁上,砸塌鼻梁,鲜血直流。随后扯住他的的衣领,用他脑袋砸破车窗,将他上半截身子摁到车外,语气里是赤裸裸的威胁:“否则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可惜,夏洛特毫不留情的举动反而断绝了胖子的求生欲望,现在的他满脸是血,狼狈不堪,可脸色反而坚定了起来。

这块骨头,变得难啃了。

荒漠夹杂沙子的干冷北风呼呼打脸,好似剃刀欲刮裂人的皮肉,胖子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狞笑:“杀了我,半兽杂种。你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肮脏的杀人犯。”

“肮脏的杀人犯?你以为你手上沾了多少我同胞的鲜血?”

“呵呵呵呵……口蹄疫让你发疯了?为什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半兽杂种。你们不过是一群可恨的粪虫,靠我们人类的代谢物为生!而我!我是高贵的人类,天生就比你们这些非人类高一万个台阶!”

扑通扑通。随着心脏鼓动,金色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颤抖着,夏洛特几欲咬碎银牙。

“气急败坏了?哈哈,毕竟只是愚昧的野兽!半兽人,你大可以杀了我,负隅顽抗,但你不可能因此改变你们种群的命运。哈哈享受你剩下的时光吧,很快,我们人类会将你们赶出荒地,屠杀你们的男女老幼,让你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金色的火焰愈燃愈烈,混在血液里,沿着血管流向四肢。

“面对现实吧,半兽杂种。我们公司其实是在保护你们,做一个奴隶,只要好好干活,每天领几道鞭子,就能像头畜生一样活下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反抗我们,自寻死路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焰蔓延全身,夏洛特一把掐住对方脖子,并不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将体重两倍于她的胖子单手提起,然后对着车窗台猛地砸下,窗框上的玻璃瞬间将他扎了个透心凉。

臃肿的四肢在空气中徒劳地舞动了几下,随着热度渐渐流逝,彻底失去了生息。

“呿!”夏洛特冲那尸体啐了口唾沫,抛尸下车,翻上车顶跳到火车头处,车头铁门敞开着,车组成员早已逃逸了,不过或许还是死在了列车周围的兽耳族骑手矛下吧。

少女没有在意,拉下锅炉气闸,用力一脚踩下火车制动杆,伴随一阵持续二十余秒的刺耳金属摩擦声,火车总算停了下来。(注)

没过多久,敞开的铁闸门外出现了扎菲拉的身影,他骑着匹杂色马,宽松的沙漠松身服被血染得通红。

“宽心,都是敌人的血。”这位血气方刚的兽耳族青年脸色颇有愠怒,显然也看到了一些让他不愉快的事情,“后方车厢已经清理完毕了,有一些皮子,还有两厢我们的同胞,大部分都活着,大部分……”

夏洛特闻言点了点头,跳下火车,兽耳族的战士们正在提货物一样把被关押的同胞一个个抬下车,有两名骑手打开了那个死满了兽耳族的车厢,很快就痛苦地吐了起来。无论是士兵还是幸存者,眼中无不饱含仇恨,对人类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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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仇恨,固然能成为我等对抗人类的力量,但我等毕竟势单力薄,若被其蒙蔽双眼,反而会招致灭族之祸。”

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族母坐在雪地里、火堆旁,吞云吐雾,满面愁容。

“所以,我们需要更加稳妥的力量,你明白吗,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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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哪个部族的?”

“盘羊部落,他们的领地离人类最近。”说话的是一名尚不至于老态龙钟的魁梧老汉,神色肃穆,不怒自威,长着漂亮的大白胡子,与他身下的漂亮白马相得益彰,正是骑手们的首领,白马部落年过六旬的老将,卡罗卡·白马。

老将驱马至夏洛特身前,居高临下:“全是盘羊部落的,一个我们白马的都没有。为了救他们,我白马部族的精锐骑手却折了十人。我想要一个解释,猎·鹰·队·长·,要知道我的人是被告知亲族在车厢里,才如此奋勇杀敌的。”

“白马的,你别——”

“闭嘴,扎菲拉!”

夏洛特厉声打断扎菲拉的话,顶着死鱼眼抬头直视老人略显浑浊的眼睛,“因为我决策不当,导致贵部人员伤亡,我很抱歉。但希望您记住,各部早已联合起来了,我们兽耳族已然是一个牢不可破的联盟,希望您不要再擅自细分什么‘你们我们’。”

“哼,当然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联盟酋长的话,我可不会认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当队长。不过你放心,老夫可不是公私不分的蠢材。”卡罗卡抚摸着他那威武的白胡子,扬鞭指了指正在释放俘虏的士兵们:

“一个十足的坏消息,那些幸存者说,他们部落酋长的独女,在那场袭击中也被俘了,而且她是被单独运走的。”

“酋长的女儿是怎么被俘的?那些奴隶贩子总不至于有胆进攻盘羊部落的大本营吧?”扎菲拉质疑。

“谁知道,也许她幽会她的小情郎去了。”老骑手白了扎菲拉一眼,转过头继续对夏洛特说:“那些奴贩子把她运到东边的人类城镇去了,别问我‘怎么知道’这样的傻话,那些禽兽可不介意在奴隶面前高谈阔论!”

貌似人类和兽耳族都很喜欢骂对方“禽兽”、“畜生”啊,所以说那些小动物们究竟得罪谁了?

夏洛特皱紧了眉头:“东边的城镇?那只能是骨头镇了,那是人类的老据点了,有点棘手啊……”

“无论你想做什么,夏洛特,最好快点行动。”卡罗卡脸色又恢复了肃穆,“盘羊部族的酋长是个冲动鲁莽、刚愎自用的匹夫,现在他应该还在猎鹰部落,等他回到自己部落发现女儿被掳走后,指不定会干些什么蠢事来!”

老骑手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部落联盟忌惮人类可怕的军事实力,被迫采取绥靖政策,但各部族里叫嚣开战的声音可从未减小。这件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让联盟议会里的激进主战派全面得势,将兽耳族拖进一场结局注定的战争。

“真奇怪,主战派们只会在议会里动嘴皮子,真刀真枪流血的反而是我们避战派。”扎菲拉冷笑着,帮手枪上好了铅弹。

“唉……”夏洛特长叹一声,揉了揉肿痛的太阳穴,道:“卡罗卡先生,这些幸存者们就拜托你了,送他们会盘羊部落吧。扎菲拉,你也跟去,带上我们的人。我自己去骨头镇,将那位小姐救回来。”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扎菲拉当即提出反对意见,“独自深入人类阵营,实在太危险了,带上我,我可以保护你。”

夏洛特摇摇头:“比起我,那些幸存者更需要保护,既然联合荒地公司的人胆敢袭击村落,那么路上有捕奴队的可能性就不小,只有白马部族伤亡过半的骑手保护,我不放心。”

“那就让我们的人跟卡罗卡先生走,我跟你走。”

“我自己能搞定。扎菲拉,别逼我用队长的身份命令你。”瞪了扎菲拉一眼,夏洛特从他那匹杂色马的鞍袋里拎出一个牛皮背包,“而且我也不是独自一人,小砂会跟我一起去。”

“哦?”

不等扎菲拉有反应,围观的卡罗卡老头浑浊的老眼先亮了起来:“小砂?难道说就是你们猎鹰部族名产的那个?”

“没错。”

感受到脚下土地微微的振动,扎菲拉抿紧嘴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将刘海打湿黏住。

下一刻,夏洛特脚下突然隆起了一个土堆,她稳稳当当地站在土堆上,土堆慢慢往上升高,巨大的阴影遮蔽日光,土渣砂石不断往下掉,最后终于展露出了其巍峨的躯体。

“大地之母……”

庞然大物从砂中升起,如同怪兽一般,以狩猎者的目光俯视众生,而站在它头顶威风抖擞的夏洛特,恍如多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Fuhushaaa——!”

毫无疑问,这就是这片古老的荒原上,最令人胆寒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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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关于蒸汽火车的制动,早期的火车制动全靠人力刹车,最早的空气制动出现在19世纪末,本书采用两者结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