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巷道里,唯有一柄绿色的能量束充当那幽暗小世界的唯一光源,明明是象征生命的颜色,可当它缓缓的朝自己走来之际,古洛文仍断定那是向自己索命的死神。

 特勤系的系主任一步一步向前,将执行官教院的副院长逼回了战斗仍在进行的庭间。

 不久后,同样是来自执行官教院的技术系主任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带领着倪珐从陌陆身后走出。

 这让一时间专注警戒陌陆的古洛文都不禁觉得诧异,他不明白这个连专业的执行官都不愿久留的死地,为什么这么一个凡家的姑娘仍然愿意且有胆量再度折返。

 他也不明白,早已身居主任之位的索尔菲为什么要来趟这与她完全无关的浑水,甚至还剪断了自己精心保养了一年有余的头发,这个恋爱经验为零的未婚女人是怎么舍得的?

 正在他思考之际,索尔菲用最快的速度环视了一下现场,她什么也没说,但紧咬着牙冠举起步枪指向古洛文。

 陌陆微微抬起手来阻止了索尔菲。

 【咱们之前有约,古洛文是我的猎物,而带你来的前提是你要服从我的指令。】

 “可是......!”索尔菲有些不甘心的说,他的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的顾淼。

 【你的子弹杀不了他。】陌陆脖颈上的发声设备模拟着这个男人极具冷静的分析与发言,即便是他自己的目光扫过齐途的尸体之后,眼神也完全好不到哪去。

 【现在是分工合作的时候,我去对付古洛文,你带着倪珐小姑娘赶紧去救一救那些还有救的年轻人。】

 陌陆一边说,一边默默走在了前面,象征着生命颜色的光束立在他与古洛文中间,滋啦滋啦的响声像是在汹汹燃烧。

 贝利希无望的竖起紫色光子剑,生物本能的求生意志在催促他做出最后的挣扎与思考。

 “稳操胜券了,不是吗?陌陆。”他逞强似的的问道,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挟持一个倪珐或是索尔菲来充当人质用作自己最后求生的筹码。

 然而这想法几乎第一时间就被陌陆识破,执行官业界的教科书调整着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处在一个不禁可以进攻的位置,就连支援的范围也几乎囊括到了张未名所处的位置,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倪珐和索尔菲了,就是倒地不起的岳昭安和顾淼古洛文相碰都要扒下一层皮。

 他警戒着眼前的贝利希,用余光为倪珐与索尔菲护卫,当那二人径直冲向岳昭安之际,合成器又代替陌陆做出了一番冷峻的发言。

 【先不要管他了。】

 交战中的张未名心头一惊,手中的白剑似乎都停下了攻势。

 刚刚跑到岳昭安身旁的倪珐瞠目在原地,几近被拦腰斩断的救命恩人倒在自己的身前,无论怎么看,岳昭安都是现场最需要救助的那个,也是离死神最近的那个。

 【把精力放在更有机会的人身上吧。】

 陌陆的声音依旧冷峻,他不再看向倪珐或是索尔菲,也完全没有打算对张未名做出些许的解释,用这种单方面的方式,系主任直接结束了这次商议。

 他转而缓缓走向古洛文,对眼前死敌道出他今生向对方所说的最后话语。

 【古洛文,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赢?】

 【乍看之下你凭借着资历与经验似乎完美处理着身边的事务,但那有用吗?】

 【你不理解为什么这场浩劫的亲身经历者(倪珐)愿意重返满是痛苦回忆的现场。】

 【你不明白为什么索尔菲为什么会承担这与她似乎毫无关系的责任。】

 【你不明白那柄明明可以削铁如泥的黑刀在你那同样恶劣的徒弟手中为何钝得像是个棒槌。】

 【你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实力的绝对差距之下,那些年轻人愿意屡屡与你作对而你却每每都不能彻底抹除他们的存在。】

 【所以说,你干脆就带着这些不明白,赶紧滚去另一个世界吧。】

 话毕,陌陆的眼神骤然间降至冰点,连那双瞳中映印的对象也似乎死了一般。

 绿色的光束随即对古洛文展开凌厉的攻势,此时交战的二人,都是高科技光子兵刃的专家。

 不存在武器的克制,也没有相性的迥异,拉到台面上是这两个执行官教院一线执行官最货真价实的实力。

 执行官业界有两本教科书,而陌陆则是更年轻,更有活力,实力更加强劲的那一本,他手中光子剑编制的网络虽是生命的颜色,却其实一触即逝,四处暗藏杀机。

 跳过了例行的互相试探,陌陆一上来便火力全开。

 他充分发挥起体力的优势,充分移动着,奔跑着,跳跃着,强制的将古洛文从点对点的战场拉向三维的立体空间。

 就像是原本可以节俭的擂台战突然间成为了大规模的军事战役,让胜负的决定因素也瞬间被扩大到参战两方的方方面面。

 侥幸或是运气彻底在胜负的天平上化作零头,陌陆这看似鲁莽的动作实则精明的奠定了他绝对的胜利。

 在二者博弈的棋盘上,为陌陆所逼迫,古洛文只能亮出他自己所有的底牌。

 但当它们纷纷亮相时,才不禁让人觉得双方差距的可观。

 那凌厉且赏心悦目的动作让张未名一时都忘记了进攻,但这番景象,反而是贝利希经历的很多。

 前有齐途后又岳昭安,他们都多多少少展现了教科书级战斗力,可这时的经验丝毫无法对他的脱困有丝毫的帮助。

 他想趁着陌陆与古洛文的鏖斗吸引了全场焦点之际,自己尝试脱身。

 对于不知何为奉献的他而言,做出这种行径本就不会有什么良心上的谴责,更何况早在他之前,自己的师傅就已经做出了让贝利希充当弃子的行径。

 “喂喂......你看,古洛文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不过就是个虾兵蟹将,咱们别那么较真不是对彼此都好?”

 面对张未名的拦截,贝利希如是说道。

 这番话语让张未名满脸瞬间挂上了一股不可思议到极点的表情。

 他甚至都懒得回话,举起白剑照着贝利希就打去。

 【夜灯】依旧不愿贡献自己的锋利,在刀身上燃烧的紫火虽然汹涌,但形同虚设。

 反倒是那仅仅是闪烁着白光,没有一点火焰附着感觉的白剑却一下比一下凶,一招比一招猛。

 “可恶!要不是这破刀突然变钝!你能是我的对手?”苦苦防守的贝利希高呼道。

 张未名懒得搭理他,他内心完全没有抵触的接受:如果两人放在一个相同的状态上,那么别说同时应付两个人了,就是光贝利希一个自己都不见得是对手。

 但放眼当下,决定胜负的因素绝非独独两人那纯粹的战斗力数据。

 “你说的没错。”张未名难得的回复说,同时没有懈怠针对进攻余防守的调度。

 “但是......齐途先生很厉害吧?”

 面对张未名那讽刺性的诘问,贝利希不愿去回想那个业界教科书是如何在身陷囹圄的时候与自己和古洛文在内的诸多敌人鏖斗还直接摧毁了数据中枢的情景。

 “岳昭安也很难缠吧......就是那个出身技术系的顾淼,是不是也有让你眉头紧皱的韧性?”

 正如张未名所说,他不曾忘记体质羸弱的岳昭安纵然筋骨俱裂也仍然妄图虎口拔牙的姿态,而那个技术系的也是个相比于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倔驴,他满眼充红,端着数据核心博弈以及拿着一把随处可见的步枪想尽办法也要恶心自己的时候,不知不觉,而然带来的压力已经悄然之间和齐途比肩了。

 甚至到了最后,是这两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给自己带来了最初也是最严重的的损害。

 “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张未名眼神中的不屑又增添了几分。

 “我的友人们不顾生死的进攻,铺路,此时此刻,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化作了我战斗的助力。”

 “可是你呢?你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山穷水尽到师徒间都开始可悲的互相出卖?”

 言语之间,白剑又沉猛的落在【夜灯】上。

 持久以来的轮番进攻终于还是让贝利希的体力与锋芒降至了冰点,不经意间,筋骨酥麻让他单膝跪在地上,以至于不得不横起【夜灯】的刀身,一手扶在黑刀的刀背上以双手抵御宛如热霾般的生物炎在力量上施加给他的无穷压力。

 见状,张未名的左手直接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他用匕首顶住白剑的剑锋,同样用两手的共同作业去压制贝利希死皮赖脸般的抵抗。

 白剑进一步压制着【夜灯】,终于将自己锋利的刃面嵌进了贝利希的肩膀。

 曾经不可一世的恶魔冷汗直流,这些汗水与之前的献血混杂在一起,将这可悲更可恨的男人雕琢成了一副狰狞至极的面貌。

 但他仍不愿放弃,生死间的坚持是任何生物的底线,在他师从古洛文毕业的那年,他是教院培育的最优秀的执行官。

 面对一个刚刚学会使用生物炎的无名小辈,贝利希坚信着自己有机会寻得那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一时间,他获得了回光返照的力量,【夜灯】在他粗鲁的使用下,强行挣脱了白剑的压制,就连张未名那柄匕首也在这有些出乎意料的反击中意外脱落。

 来吧,还有机会,我要跑出去,只要赶在齐途彻底消灭师傅之前,面对一个新人,我多多少少有拜托的机会。

 纵然【夜灯】此时钝得像个棒槌,那我就当它是个钝器来用,它尚且有着光子剑都难以熔断的坚固刀身,说什么也能够成为我突围的助力。

 贝利希这么想着,手握刀柄注视着轻微调整动作准备重新进攻的张未名。

 到此时此刻,古洛文以及贝利希,他们二人的生命倒计时已经重合了。

 ‘我说过,让你不要碰我的刀。’

 一股令人胆寒的熟悉口吻飘过贝利希的思绪,明明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岳昭安似乎正摆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嘲讽他,戏弄他。

 “你这已经凉了一半的混蛋赶紧滚去往界报道,就不要在这里做鬼作祟了!”冲着完全没有人,至少是没有可交流对象的空域,贝利希精神错乱般的高吼。

 而岳昭安则哂笑道。

 ‘哪里哪里,在确认了你收下我最后的礼物前,我死不瞑目。’

 贝利希的心底骤然间变得冰凉,他不明白这个似乎已经不在的年轻人究竟又给他埋了什么深坑陷阱。

 ‘那柄刀为什么叫【夜灯】,为什么你用了以后它一不愿兼容你的生物炎,二不为你贡献自己的锋利?这些都没搞清楚就自顾自据为己有?’

 ‘为你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吧,收好我最后的礼物,咱们地狱见。’

 岳昭安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就像是序言的落幕,接踵而至的便是张未名前后相隔不足几秒的进攻。

 暴风雨般的攻势再度倾泻在贝利希身上,只能让他撑着【夜灯】死死防御。这不禁让他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疲劳为何物吗?

 刚刚学会使用生物炎,就完全不知技巧的爆发式使用,连续那么长时间都不带休息的,究竟是这个男人不知道疲劳为何物,还是他本身就是个怪物?

 贝利希硬撑着,等待着,等待张未名在疲劳悄然将至之际出现的任何一丝疏漏,届时,那就是他逃出生天的通行证。

 但他思考着,盘算着,终究还是岳昭安留给他的礼物先行到账了。

 只见在白剑的狂轰滥炸之下,在光子剑面前都不轻易熔断的【夜灯】竟发生了龟裂,又随着张未名的一记猛攻,漆黑的刀身顷刻间化作两截,一截带着越几十厘米的刀尖旋转飞向半空,只留下十来厘米的断面仍在贝利希的手中。

 落地的断刃带走了贝利希最后一丝念想,别说他了,就连张未名也没想到,那把没有生物炎的强化也能够削铁如泥的【夜灯】,千斤之力下连一毫也不曾弯曲的【夜灯】,竟然这如此简单的被打断成了两截。

 这份惊诧滞留在了贝利希的脑中,却在张未名那里只停了一瞬,后者随即乘胜追击,白剑的锋光划过,将贝利希手中剩下的那截已经全无半点防身用处的断刃打落在地,紧接着约合一米的白剑顺势猛冲,就像是捅窗户纸一般彻底穿透了贝利希的胸口。

 一口鲜血从那高大的男人口中喷出,落在了张未名的领子上,他丝毫没有理会恶魔的献血是多么污浊,令人恶心,只是不断地发力,借由白剑推着已然被刺穿的贝利希不断前进。

 直到另一股反向的作用停下了张未名的发力。

 立体的战场上,面对着墨绿色的闪电攻势,执行官教院的副院长破绽百出。

 见自己的学生已经基本了解了贝利希,陌陆也决定彻底结束闹剧,他虚晃一剑,骗过古洛文的片面防守后,猛地一脚踢在几近花甲之人的胸膛上。

 古洛文随即向后飞去,整个人直接撞在贝利希的后背上。

 一股撕心的剧透油然而生,连呼吸也瞬间变得困难了起来。

 古洛文甚感奇怪,一个简单的撞击不应产生这样的痛感与反馈,更何况他分明可以感到,是自己徒弟的后背将陌陆的踢击彻底的化解了下来。

 但是......

 一口鲜血猛地从古洛文口中喷出,眼前的陌陆令他匪夷所思的收起了所有进攻的姿势,只是抄着绿色的光子剑,以一种漏洞百出的闲庭信步走来。

 随着陌陆的接近,古洛文的注意力着眼在了身前,那柄闪烁着艳艳白光却没有一丝染红的剑尖此时被聚焦在了当事人的视野里。

 它的剑身穿透着贝利希与古洛文的胸膛,将罪孽深重的二人牢牢的固定在了一起,丝毫没有任何逃走与反击的余裕。

 “停......停一下......饶我一命。”

 “陌陆......就算杀了我......一切也......”

 贝利希磕磕的说,古洛文绊绊的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动用着所有手段来寻找生路。

 但俨然而至的特勤系主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半,轻挥着光子剑,绿光一闪,让两人从此也无话可说。

 张未名收起了生物炎,将白剑拔出,光芒也从洁白的剑身上随即消失。

 不远处传来了两个圆滚物什坠落的声音,没有了长剑的固定,两个失去头颅的尸体颓然向两方倒去,汹涌的献血从两个尸体的脖颈处有如洪水泛滥般流出。

 而褪去了光芒的雪白长剑上,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污。

第35章 未被确认的对象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