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巨石下,罗贝塔将军坐在闭目养神的所罗门大将旁。

他低头看了下手中岳空留下的那枚原本属于莫文特的将军衔,又望向了岳空离开的方向。然后轻轻的吸了一口烟嘴,并将徐徐的白雾吐了出去。

没想到自己与岳空的对话竟然要以那样的方式结束,本来就不奢求什么圆满,但那未免是有些太令人难受了。

“你在擅自愁些什么?”突然之间,闭目养神的所罗门缓缓的问道。

听到了长官的问话,罗贝塔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没想到那个电子娃娃,竟然失忆了......”

“在我关闭格式化程序前,它已经跑了一段时间了。”所罗门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是很正常的情况......而且应该庆幸格式化的是她的记忆而不是人格......”

“您还是这么平静......而且早就看出了一切。”罗贝塔无奈的说“就是您这样才让人害怕,我都觉得这个世界要是真的毁了您是不是依然觉得那是很正常的结果。”

“那确实就是正常的结果......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好奇怪的。”所罗门缓缓的说,而他的反应就确实如罗贝塔所说的一般平静,只是此刻,他抓握住吊瓶杆的手却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不过那家伙真是不容易呢......”罗贝塔低沉的说“被世界为难,被命运为难,被人为难,最后......被自己为难。”

“人类的文明真奇妙呀......”所罗门的话语不知从何时开始产生了颤抖与停滞“明明是一个一直在孕育丑恶的温床,但是......最美丽和最勇敢的......却也从中诞生。”

“只是我......无福消受了......”所罗门的话音刚落,布满着褶皱的手便从吊杆上如脱了线的木偶般垂了下来。

然后紧接着,他年迈的身躯也从原本的石块上倾倒了下来,猛的躺在了巨石阴影遮蔽的黄沙上。

就好像他那一直都必须生活在阴影下的人生一般,即便是旅途终末,也没有阳光来迎。

第四十六章终章守寻真挚的孤狼01

对于一脸茫然的昭音,岳空显得出乎薇欧露意料的冷静,他只是平静地摸了摸昭音迷茫的脑袋,便回头走向了自己的越野车。

对于岳空的这一举动,电子精灵稍稍放下了自己的忧虑,即便疑惑并没有得到答案,却也脚步轻快地跟上了岳空的步伐。

可相比起阔步向前的昭音,薇欧露的步伐此刻显得尤为沉重,身为曾经的全知,对于如此珍重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岳空只是将昭音的迷茫化作了其它形式的伤痛背负在了自己身上。但在此刻,看着这个坚强到可怜的背影,她却感到如此的无力。

她隐约的感觉到,岳空正在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这究竟是为什么,薇欧露却没有想清楚。

整个路上,岳空再一次将驾车的任务甩给了昭音,自己则背对着驾驶席侧卧在后车座上,双手紧紧抱着阿雅的骨灰盒,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越野车再一次回到了他们开始旅途的地方——那座岳空生活了的三年之久的废弃工厂,它仍然平静的坐落在荒漠的某个角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哪怕实际上,这文明的恩恩怨怨已经到了即将画上句点的时刻。

“好好休息,补充点能量,忘了就忘了吧,没事,今后的战斗我可能还得仰仗你呢。”

岳空甩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带着阿雅的骨灰盒以及张海和莫娜的尸体来到了那棵青树下。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抄出了一把铁铲,就在荒漠上炎炎烈日的炙烤之下,默不作声得在青树下挖起了用于当做坟墓的土坑。

烈日从来不在乎人心的悲伤与否,它就那么完全不在乎氛围得将高温送给大地。

青树的阴凉之下,从远望去仍是虚幻般的滚滚热霾。

岳空就在那热霾与树荫的笼罩下,不知疲倦得一下一下撬开炽热的荒土。

就好像在用身体的疲劳填充着他痛苦却不能宣泄的内心。

夕阳西去,在夜晚来临之前用黄昏的微光点缀着岳空挖好的坑洞。

两个硕大的坑洞,其中一个里面,张海与莫娜手挽手安详得睡着,而另一个里面,阿雅的骨灰盒则静静的置于其中。

岳空疲惫得撑着铁铲靠在那棵青树下的,之前的燥热在短短的几分钟就朝着寒冷急转而去。

荒漠的夜风吹在岳空的身上让他不禁因寒冷而微颤。

就在他的旁边,那枝他临走时插在地上的枝杈,却在寒冷的夜风中屹立不倒。

岳空靠在青树上,抖了抖身子尝试着将寒冷驱走,正要起身掩埋友人的尸体,那被他铲起的突然却有如柳絮般浮了起来后,又如飘雪似的落在了躺着张海莫娜以及阿雅的坑洞里。

岳空见状,轻轻的喘了口气后更加安然得靠在了青树旁。

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等待着前来看望并引发这一奇观的女孩—薇殴露,优先开口。

但是薇殴露始终没有走到岳空的身旁,而是靠在青树的另一面,轻声的说。

“我以前认识的两个前辈也会像你这样,在什么重大的事即将发生之前,独自找一个地方自闭起来。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隐瞒住什么似的。”薇殴露轻轻笑了笑“空,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既然是隐瞒,那我肯定是不想说出来的呀。”岳空难得的笑着说,虽然那表情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与喜悦有关的情绪。

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也是很有自知之明,为了不让薇殴露因为担心而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很快又带着各种想法参半的心态扯开话题得问道“昭音呢?”

“我让她自己处理一下现在已有的数据库,为今后......或是说明天的是做一下准备。”

“干得好......各种意义上。”

听到岳空的夸奖,薇殴露苦笑了一下。

“你是指我让她做准备工作还是我帮你强行支开了她?”

岳空沉默了,面露难色。

他以这样的方式双重肯定了薇殴露对自己的猜测。

他此时此刻的确不想见昭音。

不,更准确的说法不知道怎么面对。

岳空怎么会对昭音产生那些负面的想法。

但那姑娘失忆的事实对于岳空而言又岂是看上去那么好接受。

他庆幸薇欧露没有走到自己的身旁或是面前,这令岳空得以通过夜色以及作为遮蔽的大树隐藏起诠释着他痛苦与哀伤的颤抖。

他害怕当他面对薇欧露的时候,会忍不住向那个能够包容他一切的女孩倾吐出一切。

在孤独中生活得久了,薇欧露是岳空唯一能够倾吐以及能够承载他伤痕累累灵魂的对象。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能。

岳空紧扭着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想要攥碎自己得心脏般,用疼痛去掩盖另一个疼痛。

可是早早得产生了深刻羁绊的灵魂,却已经将岳空深深的痛苦与难过传达到了薇欧露的心中。

那女孩与岳空背树而坐,不约而同得用手捂着自己的心房。只是岳空表现得更狠一些,而薇欧露则好像是任由那男人的痛苦流经自己的的全身,越多越好。

奈何岳空紧捂着胸口的那只手臂就像是在二人灵魂交接得地方安放了一道闸门,他痛苦中最核心的、最重要的,终究还是没能让薇欧露感受到。

这样就对了......

岳空此时此刻如此想着。

他感谢命运让他邂逅了薇欧露,也不否认薇欧露的出现分担了他灵魂中难以想象的重量。

但是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痛苦,必须自己独自承担。

失去了如此记忆的昭音对于自己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伤痛,但那更深层次下,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岳空决不能让薇欧露知道。

不然他害怕那个绝顶聪明的姑娘,会发现自己决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于是,岳空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脸,然后又用那只手强行将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胸口上摁了下来。

他利用身后的青树支撑起自己在寒夜里颤抖的身体,一面望着自己亲友沉眠的土地,一面缓缓得站起了身。

然后,承载着伤痕累累灵魂的同样伤痕累累的身躯,于黑夜的笼罩下再一次在这布满疮痍的土地上站了起来。

这个过程,在岳空的短暂人生中已经数不胜数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由得为此苦笑了一下。

从满是沙子的荒漠中爬起来,从断壁残垣的石块中钻出来,从尸横遍野的万人坑里翻出来,从淅淅沥沥的血泊里重新站起来。

多少次,明明不再起来才是一种解脱。就那样接受这个该死的世界给自己的安排,那就是自己的命,其实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

可不知为什么,他每一次都挣扎得重新起来了。

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重新被那些恶人坑害?

为了再次给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下达送命的指令?

为了无数次经历挚爱或是重要的人从自己的身边离去?

为了在这风摇残烛的世界里感受痛苦与孤独?

岳空一面思考着,一面撑着身体朝着青树的另一面走去,脸上甚至泛起了自嘲甚至可以说是自虐的微笑。

是呀,一个人执意过着诸如此类的人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种自虐吗。

而直到薇欧露出现在了岳空的视野中时,那笑容又转瞬且自然得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会不会是,是为了等待与这个女孩相遇呢?

岳空的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个无比奇妙的想法。

他甚至诧异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对于这个想法,岳空却一点也不觉得想要去否定。

对于这个复杂问题,这个回答或许是那无数更加复杂回答中的其中一个真解吧。

为了责任,为了约定,为了与她相遇。

岳空看着坐在地上的薇欧露,欣赏着女孩的异色眸子,他感觉自己之前的悲伤与痛苦都在这个简单的过程中得到了相当的安抚。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而薇欧露也回应了岳空的邀请。

两个风格迥然的一大一小两个手掌就那么自然得紧紧握在了一起。然后岳空轻轻一拉,就将薇欧露轻盈的身躯从地上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没错,为了之前所说的那一切,还为了守寻这个残破文明的唯一真挚。

自己要重新站起来。

命运没有赋予自己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

他不是知晓一切的全知,不是调兵遣将的将军,不是财富万贯的商人。

只是一个单纯的凡人。

而这该死命运赠予他自身的唯一财富,就是这无论如何跌倒,如何失败,如何伤痕累累却也能无数次站立起来的身体、意志与灵魂了。

“看你的表情感觉轻松了不少,是不是打算告诉我刚才你要瞒着的事情?”

薇殴露用颇为俏皮的声音问道,这让岳空都有些惊讶。

明明最开始相遇的时候,薇殴露就是这么一个将温柔隐藏在俏皮下的女孩。

可自从二人第一次分别以后,薇殴露就好像不再拥有那些性格,一直以来都用着无比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背影。

二人都是不希望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的类型,此时此刻,这个特性在他们身上都显现出了仿佛能称之为自虐的强化。

能看到刚见到薇殴露时的样子固然感觉不错,但自己可不会因为这样就成了什么都装不住的漏斗。

岳空苦笑了一下,牵着薇殴露的手朝工厂的方向走去,并同时强行扯开话题说:“马上就是最后一战了,那个叫奥尔加的【全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薇殴露怎么可能看不出岳空的卑微伎俩,她当然想知道岳空隐瞒的心事,但既然当事人不愿意自己知晓而降它藏在厚重的心锁下,薇殴露也实在是无法强行撬开它。

最后,她也只能是轻叹了一口气,配合着岳空拙劣扯话题技巧说:

“奥尔加......先生......”薇殴露的表情变得有一些微妙,就好像在从尘封的记忆里一点一点探索着那些同样微妙的回忆,那对他说不上厌恶,但更加说不上喜欢。

“那是一个认定了想法,就几乎不会改变主意的人。”

岳空的脑海中,他见过的【全知】一个个依次闪过,从薇殴露,到爱丽丝,再到罗涅和奥尔加,然后他苦笑了一声说“真是麻烦你尽量用委婉的词汇,明明是想说既固执又傲慢,完全听不进人说话吧。”

这次轮到薇殴露苦笑出来了。

岳空说的确实没错。

理应是全知树的使徒,代表着绝对理性的六分之一全知的他们,却无奈根源也是平凡的人类。而人类的秉性即便是过去了难以计数的岁月,也难以从代表着世界顶点的凡人身上抹去。

其中就有人类所特有的傲慢与固执。

且不说完全固执己见的奥尔加以及爱丽丝。

虽然是自己的同伴,虽然表现得没有那么的偏激。

可薇殴露的灵魂上也同样刻印着那份固执。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在世人不解的道路上一意孤行。也不会与同样固执的岳空相遇吧。

“挺好的,反正要论听不进人说话的固执的话,咱们不是都一样嘛。”岳空笑着说“很快,一群固执的人的争斗,也该有个结局了。”

“你这么说,难道有办法打赢奥尔加吗?”薇殴露问道,声音却因为担心而有些颤抖。

就如薇殴露所担心的,听到这个问题的岳空并没有做出回答,而是撇开了视线好一阵时间才缓缓回答说。

“跟你想的一样,我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除非处境跟我最初与爱丽丝对峙的情况一样,他对我的这个新伎俩没什么认知的话,但是......”岳空抬起右手,让那蓝黑色的火焰在手中燃烧了起来。

“那的确是奢望呢......”薇殴露叹了口气说“很难想象身为【全知】的奥尔加能对这事一无所知。”

“用你聪明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吗?”岳空微微一笑,就好像恶作剧般问道。

面对岳空的玩笑话,明明更会开玩笑的薇殴露却沉思了半晌,然后她说:“如果岳空你能成为【全知】,那我觉得你有足够的资本打赢他。”

这回轮到开玩笑的岳空一筹莫展了。他对于话题的发展方向感到十分的发愁,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就好像后悔自己之前所开的玩笑。

“我不是......”

“空~我把资料整理完了~~~”

岳空还未吧‘这个意思’说出口,一道虽然是电子合成但是既欢快又清秀的声音强行介入了他与薇殴露的谈话。

只见从工厂的方向,昭音颠儿颠儿得朝着自己跑来。

再一次和岳空见面都没能好好说话,处理完了薇殴露交待的一切,纯真的电子精灵本想好好得与岳空聊上一聊,却发现这世上她唯一依靠和信任的人此时此刻手正紧紧得与薇殴露牵在一起。

精致的面部仿生技术完美再现了一个因吃醋而变得酸溜溜的女人的表情转变。

刚刚还展露着满满喜悦面容的昭音转瞬之间就将嘴嘟得比馒头都还大,然后气冲冲的冲向岳空与薇殴露中间,像强盗般鲁莽得将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分开。

紧接着又紧紧抱住岳空,并不时向薇殴露投去一副小人得志般的眼神。

令昭音有那么些不如愿的是,薇殴露对此显现出了绝对匹配得上【全知】称号的冷静与大度。

她任由昭音把自己推开,并双手背后微笑得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岳空与昭音。

看一看薇殴露的笑容,又看一看昭音那有些赌气的脸蛋,之前的烦恼好像也褪去了大半。

岳空笑呵呵的抚摸着昭音的脑袋,然后继续说起之前他明明不远提及的话题。

“还不够。”

“怎么了?”面对岳空冷不丁的话语,薇殴露问道。

“不能把胜机全赌在【全知】本身上。”岳空说着,然后他抚摸昭音的手掌变缓了,他的脸色也随之忧郁了起来“对不起,昭音,我可能还是需要你去干,阿雅这辈子都不希望你干的事......”

拥抱着岳空的双手松弛了,昭音抬起头,之前的小脾气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机器亦或是人工智能本不可能拥有的深深悲伤。

“对不起,岳空......”昭音颤颤得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明明是那么珍贵的回忆......

“没事。”岳空轻轻笑了一下,借此隐藏起自己更深层的悲伤“丢掉过去的包袱向前看,忘记了一切也未尝不是坏事。”

薇殴露的微笑在听到了岳空的话语后瞬间消失了,她冥冥中感到了有一丝不对劲,却仍无法探知岳空内心更深处的想法。

“非常抱歉,我可能不得不将你应用在你最不该出现的战场上了。”

发现了薇殴露的异样,岳空赶忙将话题继续下去,希望能在表达歉意的同时,分散薇殴露的思考。

“假使数据库的内容足够丰富,阿雅设计的电子精灵完全可以对周遭的事物进行高精度的演算,无论是架构还是功能,它都无限接近于我们所知晓的【全知】。”岳空说“我想借助昭音的演算,来对抗那位【生命全知】的演算。”

“放心吧!空!”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存在价值的昭音昂首挺胸,好像鼻子都要变长了似的说“全都交给我,我罩你!没问题!”

“不,有问题。”薇殴露以冷静而铿锵的声音打断了岳空与薇殴露当即交谈。“问题太多了,这个风摇残烛的文明里,人类所具备的数据库能够她演算到什么程度?而且她的演算要如何帮助你应对奥尔加的演算?”

“你们是不是管这个叫......延迟来着?”岳空有些漠不关心的开玩笑道。

薇殴露有些无奈的扶了扶头。“没错,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没有办法。”岳空说“中枢塔的数据虽然说不上有多全面,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是最庞大的资源了,借由这些资源以及昭音的演算,能够与【全知】稍微角力一下,这我早些时候根本想都不敢想。”

“仅仅是角力?”薇殴露的口气难得的掺杂了些愤怒“与【全知】战斗仅仅是角力的话!你能赢奥尔加吗?他把你杀了怎么办?”

面对薇殴露的诘问,岳空出奇的冷静。

“薇殴露,聪明如你怎么此刻纠结于这个。”他说“这场战斗的胜负自始至终都不是以打败那个【全知】为基准的,而是在他启动那个方尖塔之前把方尖塔毁掉。”

“昭音。”在薇殴露有些发呆的时候,岳空转而对昭音说道“我会用我们之前所用那个特制的目镜,忘了没关系,反正就是那个挡风镜似的东西,借由那个,我需要你将与奥尔加对峙时的所有数据处理结果传输给我,只要能顶住他,就足够了,当然,越久越好。”

“你的意思是......你来拖着奥尔加,我去摧毁那座方尖塔?”薇殴露带着一抹忧伤低头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没问题吗?昭音?”

“完全没有!虽然不记得了!但我和岳空绝对是最棒的组合!”

昭音手舞足蹈得说,可那乐观的心态完全没有驱散薇殴露心头的疑云。

“那么人数的绝对劣势怎么办?奥尔加的话不可能找虾兵蟹将来防守方尖塔。”女孩沉思了片刻,便又提出了问题“那家伙是生命的全知,完全可以以自己的能力与职权塑造出得心应手的助力。”

薇殴露的话终于还是让岳空忧愁得咬紧了嘴唇。

凭空塑造出新的生命来为自己所用?对于仅仅有三人的己方阵营,这属实是一个无赖的能力与职权。

岳空的双手抱在一起,低头沉思得走来走去,然后又对薇殴露问道“奥尔加制作的生命,能有什么样的战斗力?”

“这种东西,也跟花了多少精力有关。”薇殴露说“花够了精力与时间,塑造出岳空你这样的也完全没问题。时间和精力不够,从能力讲的确不会有特别惊人的地方。”

“能力?”

岳空反问道,然而这简单的反问却抓住了事情的忙点。

薇殴露无奈得对岳空点了点头“没错,你注意到了,虽然能力可能有限,但是单凭生命的【全知】所创造的生命并没有自己的思考与精神,他们会单纯而机械得执行奥尔加所布置的任务,但这个乍看是缺点的因素,此时此刻......”

“对我们并不友好......”岳空说“我倒希望对手是当前文明的人,没有精神与思考,那也意味着不会存在人类因为自身精神缺陷而出现的疏漏......”

薇殴露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没错,这些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却是纯粹的兵器,从某种程度上说,那要比一些人作为防守成员要更加棘手。”

岳空深吸了一口气,抱起双手踱步走了起来。

以少胜多的事岳空的确没少做,但辩证的说,那样的事例却必须建立在双方的角度上。

文明的疮痍无时无刻不体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生存的焦虑无限放大着人性中阴暗的那一部分,这让几乎所有由人组成的群体成为漏洞百出如同一盘散沙。

见缝插针,趁虚而入,这才让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成为了可能。

人就是这种神奇的生物,能创造出无限可能的同时,也能缔造出难以想象的不可能。

当可能与不可能同时被取代,留下的僵局毫无操作的空间,那便成了最令人绝望的现状。

必须想出一个办法,以尽可能低代价越过敌人所创造的无赖般的壁垒。

还未与最难缠的【全知】对峙,怎能在敌人的卒棋上消耗本就不充裕的有生力量。

思考着,思考着,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岳空那颗愚笨的脑中却已经上演起了难以计数的模拟战斗。

十次,百次,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到千次,直到一束闪电穿过岳空那不算灵光的思绪。

“有办法了......虽然有点冒险......”

“看你那样子,应该是相当的冒险了......”薇殴露看着岳空的脸喃喃的说。

当事人可能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范满了死期将至的黑线,而且数量还在以几何的速度上涨。

直到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薇殴露与昭音。

这些黑线也同样出现在了薇殴露以及昭音那人造的仿生面庞上。

“不行!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是呀,空!万一薇殴露那女人跟不上节奏把空你害死了怎么办!?”

听到昭音的挑衅后,一直以来表现出无比宽容的薇殴露竟然难得的撇了撇嘴。

“的确,要是因为我的疏漏岳空你出事就不好了。”但薇殴露终究是薇殴露,思考了一下转而说道“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不用,就它了。”岳空抹了抹脸,就好像抹去了藏在心中的无数无奈与不安,斩钉截铁道。“终究是打仗,更何况还是不对等的仗,不可能有那种一点险不用冒的好事,我觉得就这样挺好。”

“可是......”

“但是......”

“没那么多可是但是。接下来的时间就尝试一下方案的可行性,然后早点休息。”一向谦和的岳空此刻不知为何表现得极度专治,他向两位姑娘投去了一个决不妥协的眼神,像极了历史上政治寿命短暂的暴君。

但是岳空并没有所谓政客的政治生命,他只有一条摸爬滚打无数次的贱命可以用作豪赌的筹码。

这条无数次从生生死死中幸存下来的生命以及那饱经风霜的灵魂,此时此刻,正准备踏上了它最后博弈的赌场。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