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马车北去。

竹阳城被甩在身后,碾为时之尘埃,留在少年的心间。

叶浦和林海斗抵达白鸟城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的傍晚。为了安全起见,江玥武安排了阿耀护送两人回去。

阿耀特意隐瞒了来自将军家的身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受到林家的热情招待,他在林家院住了一晚,十三日上午才和车夫一同回去。

「小浦,怎么啦?」在送走阿耀之后,叶浦与林海斗一起回到叶浦的房间。

「有件事情一直想和你说……」两人盘坐在屋内歇脚,叶浦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难不成……」海斗凑到叶浦的跟前,右手撑着地面。

「诶……?」

「难不成你对江瑶......?」海斗直勾勾地盯着叶浦,不让他有一丝躲闪的机会。

「没、没……跟江瑶小姐没有关系.....是那个……玉坠。」叶浦急忙解释,顺势从内衫中淘出自己的勾玉吊坠。

「不是她啊……」海斗垂下脑袋,同时轻轻吐了口气,露出「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

「喂……很重要的……」叶浦见海斗有些松懈,向他强调道,上身略微前倾。

「唔,玉坠嘛,我记得它是你的父母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海斗重新端坐好,如同在回忆久远以前的事情,「听我父亲说,第一次在门口看见你的时候,你的脖子上就挂着这个玉坠。」

「是的……从我记事时起……就一直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一直期望着……能有来自父母的信息……然而……一直没有出现……」叶浦低着脑袋,一字一句地说着。

他感到一丝害怕,因为吐露心事,就代表着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他人面前,意味着可能会受伤。然而,坐在他的面前,此刻正在认真倾听的是林海斗,这个陪伴他长大的值得信赖的友人。

当隐语真正降临于此时,竟会裹挟着沉重与压抑。

他愿意去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

他希望有人能够与自己共同分担,哪怕只是倾听也好。

这是第一次主动伸出的手。

「……直到……那次落水……在我即将沉入湖底之时……玉坠散发出了光芒……我清楚的看到了父母想要传达给我的隐语……玉坠上面写着……『绝境守望』……」叶浦说完这段话,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海斗的眼睛。

「原来那个光芒是来自玉坠啊......我也是循着光芒才看到你的身影,后来竟然没有注意到是玉坠的光……至于『掘井收网』嘛,挖井和收网有啥关系呀?」海斗挠了挠后脑,澄澈的眼睛看向叶浦。

「噗,是绝境和守望才对呀...」

「这词太晦涩了,完全没有听过诶。」

「是你读书太少了吧…」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寻找的!」林海斗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像是在许下诺言似的。

「哎?」

「笨蛋,哎什么哎,关于这个词语的信息呀!」

「唔,谢……」

「打住,小浦今天竟然主动跟我说了这么多,作为大哥,真是超级感动的说——」

「喂……」

※※※※※※※※

他们在林家院住了不到十日,所幸回家的时候伤口已经痊愈,没有被家人察觉,在休息玩耍之后,因为路程遥远,他们又接着赶回南岳学堂。二月份便这样过去了。三月开始,学堂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三月初五,暖风飘荡。

这天的午后,叶浦和宫知月约定在湖边的木亭相见。叶浦提早了一会儿过来,独自坐在西柘湖边的木亭里,倚着栏杆。湖畔的樱花虽没有满开时的繁茂如云,却更显纤细淡雅。湖水被低垂的淡白樱花所环绕,暖风吹过之时,樱瓣飘落在水波上,宛如一幅印象派画作。

花开七日,开尽嫣然。

「花之荫,纵然萍水初逢,亦非陌路。」身后有人吟起诗句,声音近乎清越。

「啊、宫知月同学。」叶浦回过头去,宫知月站在身后,黑色长发两边系着退红色的发带,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白皙而娇嫩,眸子湛湛有神。

「嗯,让你久等了呢。」

「没有的事……我也刚来不久……刚才那是诗吗?」叶浦没有听得太过真切,只觉意境很美。

「嗯,看到眼前的景色,不禁就借用了古时的诗句,让你见笑啦。」宫知月脸上泛起了羞怯的神情。

「很、很美的感觉。」

「那真是太好啦。」

「对了,这是送给你的。」叶浦将放置在长凳上的一个纸盒拿到手里,双手递到宫知月的眼前,纸盒用细麻绳系了两圈,成十字形,像是精心包装了一番。

「哇……谢谢,这个是?」宫知月两手接过纸盒,眼里满是喜悦与好奇。

「这是白鸟城的古味姜糖,是林家手工制作的小吃,可以防患风寒,如果不嫌弃的话…..」

「原来是这样,现在可以吃一个吗?」

「嗯……嚼着吃就可以。」

「嗯,哇……好香呀。」宫知月小心地揭开纤细麻绳,在她打开纸盒的那一瞬间,姜糖的香味涌了出来,宫知月挑了一块送入口中,随后右手遮掩住嘴部,细细咀嚼起来,「咬下去非常酥脆,而且不会觉得甜腻……很好吃哦,谢谢阿浦。」

「唔,哎?阿浦?」叶浦心里一惊,本能地重复了一遍。

「可以这么叫你吗?」宫知月露出浅浅的笑容,淡白色中点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粉红,宛若盛开的樱花。

「嗯,可以…」叶浦点了点头。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知月噢。」

「嗯……知、知月。」

两人无意间谈起林海斗,叶浦稍微犹豫了下,将海斗之前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宫知月。听完叶浦的讲述,她显得非常惊讶,没有想到这个所谓「岛歌」的组织竟然私下干着如此卑劣之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悲伤。

岛田凛这学期便没有来过学校,流言说是因为家族内部的变动,主动递交了退学申请。叶浦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真的不巧撞见,他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一方面,海斗被囚禁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岛田凛,如果不是她主动接近海斗,并设法赢取他的信赖,海斗也就不会中了圈套。但是,另一方面,按照打斗时的情况来看,似乎岛田凛也只是被迫听任于他人,就像是木偶一般的存在。

可恨也好,可怜也罢,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叶浦也不想再被这件事情所束缚,眼下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比如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及寻找关于隐语的线索。

另外,叶浦没有将江瑶的身世秘密和自己玉坠上的隐语告诉宫知月。这两件事情对于两人来说太过于重要,他着实不想额外再起什么波折。

至于宫知月,她之前只是略微提及自己来自南武城。南武城是应天府的首城,在明华国内,坊间常有「北幽州,南应天」之说,其中的「幽州」和「应天」便指的是幽州府和应天府,两府一北一南,遥相呼应。虽然幽州府贵为国都,但是,应天府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宫知月不常谈及自己的身世,叶浦也没有主动打探究竟的想法,所以即使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了,她的周身仍然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迷雾。之前叶浦也曾经读过关于南武城的世家宗族的书,并没有看到有关于宫氏的介绍,不过,因为最初的那次擦身而过,叶浦可以确定,她肯定是来自某个显赫氏族。

宫知月同样喜欢读书,这点倒与叶浦十分契合,两人的聊天涉及最多的就是书了,这也让叶浦觉得宫知月有着异于他人的的迷人魅力。此时的宫知月正在向叶浦介绍着假期读的一本书的内容。

另外,她也很少谈及班里的同学,不知是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还是没有很要好的同学。正因为以上种种,所以即使熟络之后,叶浦与宫知月的相处仍然平淡如水,或者说,两人之间像是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谁都不想率先去跨入可能的雷区。

※※※※※※※※

四月中旬的某日傍晚,刚上完课程,叶浦还在收拾东西,柳原冲直接扑了过来,双手撑在叶浦的课桌上,凑得很近。叶浦本能的反应是,又有麻烦自己找上门了……

「呆着别走!」柳原冲说完又跑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

这个学期,叶浦一直没有受到柳原冲的骚扰,更进一步说,他也很难看见柳原冲的身影,每次上下课这个家伙都是急匆匆的样子。叶浦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法术之中,他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再无交集的可能,正暗自庆幸时……

相似的一幕又在叶浦的眼前重现。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柳原冲每次的态度都很强硬,并且给人非常臭脾气的感觉,但是却没有让叶浦做过什么坏事,事情与其说好或坏,不如说有点莫名其妙。

叶浦收拾好东西,偷偷瞄了一眼柳原冲的位置,本想趁其收拾书本的时候逃走,没想到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跟我来!」柳原冲拎着书包走了过来,朝着叶浦发出了今天的第二个命令。

叶浦走在柳原冲的旁边,不知道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恰巧林海斗今天有事,原本叶浦准备自己吃个晚饭就回青修寮的。

「这次又要干嘛?」叶浦有气无力的问道。

「去三号堂食。」

叶浦每次被他交待的任务,不是卖肉串的阿婆,就是卖冷饮的阿婆,这次去三号堂食的话,叶浦记得那家店是一对老夫妇开的,这么说的话……

「莫非……是店里那个阿婆?!」叶浦说完这话,倏然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柳原冲。

「去堂食吃饭!」柳原冲似乎明白了叶浦的想法,立马反驳说。

「诶……?!」叶浦一脸惊讶的呆立在那里,「去吃饭……?」

「不然呢……还不快走!」柳原冲见叶浦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催促道。

就这样,两人在「三号堂食」内靠近墙边的桌旁坐下。桌上的气氛显得异常的诡异,叶浦已经不知道柳原冲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顿饭算本大爷请客,想吃什么要什么好了。」

「那个……」叶浦放下手上的菜单,心想柳原冲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不怎么可能请自己吃饭,要真那样,今天太阳肯定是从西边出来的,他抿了下嘴,弱弱地说道,「又什么事……」

「少罗嗦,先点吧,本大爷都快饿死了!再说,即使我不请客,照样也可以找你啊。」

「不用了…还是各自来吧。」虽然叶浦觉得他的这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之前哪次有事找他,也没有说先请他吃顿饭犒劳一下的。但是,叶浦不喜欢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类似金钱的恩惠,总觉得像是欠了别人什么一样。

叶浦点了一份烤鱼定食,而柳原冲要了一份鸡肉的。因为店里人不算多,晚饭很快就上来了。结账的时候,叶浦没有拗过柳原冲,硬是让他把自己的账也给付了。随后两人来到一个幽静的庭院。

「说正题,你知道丹羽奈吧?就是你的前桌。」柳原冲半靠在石桌上。

「嗯……」

「那么,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干嘛问这个……」

「老实交待!」

「不知道。」叶浦自然是知道丹羽奈是住在映虹寮的,但是此刻他一点也不想透露给眼前的这个人,同样也不想丹羽奈受到什么牵连。

「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柳原冲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干嘛不自己去。」叶浦实在是搞不懂,一到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找上自己。

「你是想让本大爷在整个班里低声下气的约她出来吗!不、不可能的……」柳原冲摆出一副完全不要去的神情。

「那难道你要我去?」

「不然咧,不愧是本大爷的得力部下。」柳原冲拍了拍叶浦的左肩。

「不要……」

「是吗,那算了……」柳原冲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主街走去。叶浦看着柳原冲失落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叶浦知道,柳原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拜托叶浦送给阿婆们礼物也是事实。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等等……除非……告诉我,什么原因。」

「具体原因的话,本大爷是坚决不会说的!本大爷是不会做坏事的!只是……不得不去找她,因为她是『赤羽』的人。」柳原冲虽然说话强硬,行动怪异,但此时却有一种认真和使命感蕴藏在其中似的。

「好吧……在映虹寮。」叶浦叹了口气。

「映虹寮啊,没想到你和丹羽奈已经很熟了?」

「并没有……」

「那就跟着本大爷一起过去吧!」柳原冲一把拉住叶浦的胳膊,向着丹羽奈的住处走去。

「喂……」叶浦此时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深刻感悟。

「加油,得力部下。」

到达映红寮楼下之后,柳原冲只是说让叶浦把丹羽奈叫下来,剩下的他来说就行。叶浦只好敲开了丹羽奈宿舍的门,正巧丹羽奈在房间内,叶浦把事情同她讲了之后,她沉默少许,欣然应允,说是换件衣服,随后就下去。

叶浦下来之后,柳原冲从旁边冲了过来询问情况,叶浦把丹羽奈的话向他转达了一遍,他看起来像是有些紧张似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没过多久,丹羽奈从房间下来,在一番互相介绍之后,叶浦坐在一层的大厅里面等着,而柳原冲和丹羽奈则在一层外面的庭院里谈了起来。

叶浦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两人的动作,只见柳原冲时而抱肩,时而叉腰,而丹羽奈似乎没有动过似的,一直摆着一张招牌式的笑脸。

一动一静,真是个有趣的组合。

叶浦百无聊赖的想着。

在谈话结束之后,丹羽奈只是礼节性的同叶浦说了两句,便上楼了。

「走吧!」柳原冲看见叶浦起身,朝他示意了一下。

「怎么样?」叶浦关切地问道。

「女人真是麻烦啊。」柳原冲挠了挠脑袋,随后两手交叉抱在脑后。

「不是问你这个……」

「不知道,大概吧,如果不行,本大爷会再来一趟的。」柳原冲没等叶浦说完,直接回答道,说话间带着一股韧劲。似乎刚才两人的谈话不是很顺利,叶浦猜测柳原冲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丹羽奈帮忙,但是自己又不好意思在班里开口,这才找到叶浦。

「那个……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

「你不早就是本大爷的得力助手了吗?!」柳原冲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什么啊……难得我好心好意的……」

「明天见。」

「嗯……」

说罢,柳原冲头也没有回,随即消失在主街旁边的甬路上。而叶浦经过今天晚上这次折腾,只想赶紧回到宿舍休息。

在柳原冲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叶浦所没有听见的是,在「明天见」后面紧接的小声的一句「谢谢」。

叶浦所没有看到的是,柳原冲强忍住的眼泪,直到走远了才用手揉了揉眼睛。

那是被情感的洪流所冲毁的心理防线。

※※※※※※※※

柳原冲一个人站在清水寮旁边的小桥上,听着溪水潺潺,望向远方。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站在桥上看风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呢。

......

他只是清楚的记得,家乡的小城上,有个石砌的小桥,桥上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小城的景象。那一天的清晨,母亲带着他去市集买菜,走到小桥上时,太阳才刚刚初升。

阳光洒向的地方,披上了一层琉璃色的外衣,柳原冲拉着母亲的手,想要多看一会儿,母亲虽然着急买菜回家做饭,却仍然放下篮子,将他抱了起来。柳原冲感觉视野变得更加的宽阔,他兴奋极了,想要把眼前的景象全部记住,记住这个他所热爱的小城。

然而,事情的转变往往在不经意之间。

父母开始不停的争吵,每次父亲醉酒之后,情况都会变得更加的严重,甚至还会有动手的情况,每每这时,他都只能颤抖地护着妹妹躲在房间的角落。

柳原冲想要努力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无论他做什么家务,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看到他的脸庞,就会无端地批评和指责他的全部,那时的他,已经成为了母亲眼中所谓的「不该出生之人」。而这一切的全部理由,就仅仅是他和他的父亲外貌神似,每次看见他,就会想起他的父亲。

——想要让别人看到,想要得到关注,想要得到关心。

可是,为了这个完整的家,他只能选择默默的呆在阴影中,想要得到关心,却又不能。然而,一颗碎石抵挡不住奔腾的河流,直到有一天,这个家庭再也不能维持下去,他的母亲一声不吭的带着妹妹离开了这个家。

他只是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的清晨,父亲还没睡醒,他跟在母亲和妹妹的身后,希望能够把自己也带上,他说着「我会好好听话的」,说着「我会做所有的家务事」,说着「不要抛弃我」……

一路跟着来到那个小桥之上,他死死的拽住母亲的臂弯,不愿意松手,然而他被用力的推开跌在地上,清晨的太阳就在这时露了出来。

「啊,新的一天来了。」

他的母亲扭头看了一眼小城的日出景色,仿佛在与其诀别一般,随后含着眼泪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柳原冲,决绝地带着妹妹渐行渐远。

自此以后,柳原冲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他的生活也变得更加的糟糕,因为父亲的酗酒,他每天都会躲在角落里,担心遭到毒打。他也因此不知何时起,喜欢趁没人的夜晚来到小桥上,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大概就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吧。

逐渐长大之后,他学会了自理。然而这时父亲每天晚上喝的烂醉如泥,就当柳原冲不存在一样,慢慢的就连得到别人的关注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

柳原冲不会忘记南岳学堂选拔那天,成功觉醒时的激动心情。

因为负担不起马车的费用,便拿上自己偷偷攒下的钱,提前踏上了去往南岳学堂的旅程,一路辗转奔波,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提早一个星期顺利到达南岳学堂。由于那时没到开学的日子,没法领到生活补助,柳原冲面临露宿街头和挨饿的困境。

所幸卖肉串的阿婆和冷饮店摊主几个好心人救济了他,并收留他住了几日,这才成功熬到了开学后领取生活补助金的那天。

……

至于后来的事情。

起初,并非是想要欺负叶浦。

只是想借着吊车尾的名声,去赢得班里同学的关注。

那种获得他人目光的感觉真好,虽然大家像是在看小丑一般,看着自己的表演。

但是能够获得关注,就足够了。

那次去买肉串时,看见阿婆患了风寒,便特地用自己积攒的钱买了一个围巾。

想要送给她,却怕她认出自己来。

说到底,此时的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接受别人的关心吧。

——不敢关心别人,不敢拜托别人,不敢接受关心。

只好拉着叶浦,强迫着他,帮自己完成了所谓的心愿。

然而,借着欺负的名义,接触的多了,不知何时,自己是否也变得贪婪了呢。

在看向他的某一个瞬间……

竟会想去成为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