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婉瑶之间出现了空白。在那个夜晚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都还没来得及跟她多说上几句话。因为我一直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而她也没来找我。这样的默契很少有，看来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了吧。

嗯，朋友！

我觉得心里很堵，我不能说我没办法解释那晚发生的事情，我解释的清的，只是我不愿意去解释，我根本不想面对。

为了挽回她，我做了我认为一定可行的事，也许我潜意识知道她喜欢我。可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我知道。直到看着她义无反顾走向一片黑暗的未知里去，我不得不伸手拉她一把，我才知道我曾经早就感觉到却不愿承认的东西是什么。

我懊悔，因为我不是那个人，我很清楚的知道我不是那个人，婉瑶她值得更好的，可我却利用了她的这份情感。我却又不懊悔，因为我要救她！这样的信念直到今天也没有变过。我更多是羞愧。陈婉瑶啊，她又令我感到羞愧了！

不知婉瑶现在如何了，我的瑞德把我照顾的很好，自打出院以来，它温驯了不少，不再跟我拌嘴，也不再讲冷冰冰的规则限制我，会安排和提示我所有的生活计划，不会逼我出门，会在我不想去上课时，主动帮我请假。这是照顾病号的标准吧。

婉瑶的瑞德也能这样照顾她就好了。会的，我想它会的。与其说我是这么担心着她，不如说我是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我害怕见到她。我的心里面在疼，那不是一种单一的疼，那是好几种疼的混杂。白嘉月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我立刻打岔去做别的事，我不能让自己在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不敢深究。可是即便我不深究，我也落到了今天这样子，我觉得疼，无法回避的痛感。

在我暴走的那个夜晚，我曾差点就失去了这样糟糕的自我，很偶尔地，我甚至觉得死在医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活下去并面对这一切，太艰难了。我感到自己无处可去。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什么都没有。

“黎，你想听音乐吗？”瑞德用一种不带有侵犯性的语气对我讲话，原来它并不都是机器人的合成音啊。

“嗯......啊，你的声音......”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的我其实是语言能力弱化的，我根本说不出话来，我也不想说什么，真希望自己就是个哑巴，用语言表达自己实在是太累了，我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

“嘿嘿，是我啦......姜男。”

“诶？哦！”我才惊觉那不是瑞德的声音，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瑞德自动接通了姜男的呼叫。而且他没有发视讯，只是发了一句话，真好，我的确不想见人。

“我带你听爵士乐，或者布鲁斯，你如果感兴趣，我们还可以听一听新世纪。都是西方的音乐流派，专门为你这样状态的人创造的。”他语气温柔。

我却在这几句话里跑神了好几次，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又不喜欢他，他去找过婉瑶没有，婉瑶怎么样了呢？婉瑶有没有跟他讲过关于那天的事呢？他知道那黑暗力量的事吗，他也曾经历过吗？已经二年级的他，依然安然无恙是为什么呢？我的大脑永远都无法停歇，我可能已经丧失欣赏音乐的能力了吧。

见我不说话，他不急也不恼。

过了一会，我就听到瑞德响起了音乐来，是一种我不知道什么风格的音乐，唱歌的人用了奇怪的技法，我呆滞的听着，渐渐的，那旋律开始往我心里钻。唱歌的人，用她的音乐替我建构了一种画面，痛也快乐、死亡笼罩中的随性、没有未来只有现在......那是一种夸张的故作姿态，但另一种隐秘的忧伤却藏在那些夸张任性的旋律里，藏在歌唱者婉转迂回的声线里。

我已经泪流满面，皱着眉头闭着眼，跟着夸张又充满绝望的节奏晃动着我的身体。

好几天了，憋了好几天的我，终于流泪了，我感到胸口的一大块石头被挪开了一点点，不再那么堵的慌了。

曲子终了，一片安静。我享受这曲子结束后的时间，安静而有力量。能量在我所存在的空间里继续膨胀，我能感觉到它们，我真的能感觉到。虽然这样的感觉是无法诉说清楚的。

“姜男。”我依然闭着眼：“我们出去吧，你带我听听你的音乐。”

“好！”他的语气带着笑，一种他惯有的天真地笑。真难想象，这样天真的人，可以理解这样晦涩的音乐。

我们坐了公共游览车，速度不快，我才第一次好好看一看宿舍区的风景。是的，这里就像个小城市，宁静和节奏缓慢地小城。我从没有来过这一带，这里已经比上次我和婉瑶去到的那家小店远了很多。我才诧异，原来宿舍区有这么大！

我们在一家唱片店门口下了车。是的，唱片店！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来了黑石大半年，我不了解这个地方，死宅加废柴属性的我，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

姜男走在前面，站在唱片店门口看那块招牌，带着一脸的幸福和满足。黑石唱片。

“黑石学院仅此一家的唱片店，我本以为来到这里，再也买不到喜欢的唱片，直到我发现了这里。这里的唱片是出售的，买一张唱片，完成一些学院的临时工作就可以了。比如清扫卫生死角之类的。”他回头对我笑，天真脸。

我在想，我为什么总是招惹这样的人。

我们听了好几种不同风格的爵士乐，我才知道原来他从瑞德里播放给我的那个是爵士乐。虽然我是音乐白痴，但鉴赏音乐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困难，应该说鉴赏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困难。

我们从下午两点一直待到五点多，吃饭时间。

带着一副好了很多的心情，我与他走出了唱片店，我买了他最喜欢的那张送给他做礼物，他开心的不行。我遗憾，为什么我对白嘉月不能这样笃定自信呢。转念又意识到，也许婉瑶对我正是这样的笃定与自信呢！啊，是啊。我怅然，也许我之前的担心是过于多了。

作为代价，第二天我需要利用课余时间去洗衣房帮忙工作，持续一个星期！昂贵的一张唱片！

不过我还是不皱眉头的替他买下了，谢谢他让我听到了爵士乐。

我现在有力量面对婉瑶了。我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