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欸尔和拉拉对谈间,他把托雷的尸体拉了出来,让他上半身倚在墙壁,免得再受电梯门扉的篏夹。

彷佛响应他们的注视,他站起来,身影散发飞儿极为熟悉的情感。

──纯粹的憎恨。

莫罗凝望托雷闭目的脸庞,一股冰冷近乎死亡的温度在他胸腔内蔓延,以最猛烈的姿态引燃最大的怒意,觉得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终于他闭上眼,即便继续注视下去,托雷仍不会苏醒。

「是你杀死托雷吗?」莫罗询问,嗓音摆脱了过往稚气,沉重得像绑上了百斤的重量。

「对,你憎恨我吧,但你不觉得弄错了吗﹖」

莫罗没有回答,只是回转身面对皮欸尔。

「我们应该要憎恨的是死亡这件事。为什么非死不可呢﹖你不曾有这个问题吗?」

皮欸尔不起眼的脸庞被某种疯狂和执拗占据,散发尤如迷药般的香味,他伸出食指指向托雷。

「我有方法可以剔去死亡,让你再见他。」

「……你杀死了托雷,再对我说能见到他……」莫罗的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其颤抖不己的双肩透露着他正拚命压抑着愤怒,「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那你想要打倒我,然后进行『绘世仪式』,成为空吗?」他耸肩,以挑衅的神态询问莫罗:「为了无关重要的人、挽救充斥死亡的世界,你愿意牺牲你的颜色吗?你愿意牺牲她的颜色吗﹖」

「不……」莫罗蠕动嘴巴,然后做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行动――他兀然压低身子,向皮欸以俯冲过去,期间启动画具,贴近皮欸尔,瞄准,发出比以往更强烈的神击,命中,皮欸尔因冲击而抛高,滑远,堕落。

莫罗重新调整姿势,挺身瘦弱的背脊,蜜糖金的眼眸经过仇恨的佐料后投射出足以伤人的视线,他失去冷静、以几近粗暴的动作走前,厉声说:「那些人并不是无关重要!死亡并不值得憎恨,最可怕的是被夺走了希望,我所做的亦不是什么牺牲,而是实现自己的梦想!」

「……哼,那只是你愚不可及,为了重要的人,其他人根本无关重要。」

倒卧在地上的皮欸尔左手按密合贴在地面,右手按住脸孔,不屑低喃。

「那是你的――飞儿、紫纫,小心!」

见到皮欸尔的左手底下溜出几丝七彩虹光,莫罗大感不妙,大声警告后方,同时利用画具抽取地板的颜色,在前方制造新的障碍。

「快点来到我身后!」

拉拉察觉到异样,举高手,寛大的衣袍滑落,展露出瘦弱的手臂,闭上眼,集中精神启动画具,高雅的灰蓝图纹在雪白的皮肤浮现,耀舞出柔和的光芒,灰蓝图纹往外延伸,包裹住拉拉等人,飞儿连事情还来不及弄清楚便被紧接而来的冲击吓倒。

铿锵铿锵!

震耳欲袭的金属撞击声在这个空间扬起,尽管身在拉拉的结界中,飞儿也反射性掩耳防御,待声响停下,她睁开眼,只见无数的利刃自地面弹起,停在拉拉前方。

――只要迟一秒,他们就会被利刃贯穿。

飞儿不禁哆嗦一下,这时她听到身旁的娜塔莎松容地说:「啊,幸好不用做刺猬。」

「莫罗,你没事吗?」紫纫向前大喊。

「没事,但……那究竟是什么?虽然像画具的能力,但我看不见他有带任何画具。」

「因为他本身就是画具……嗯!」拉拉大声道却扯到伤口而吃痛抽气,紫纫上前扶住。

「他就是画具,这不等于他本身受到神的祝福――啊!」

莫罗制造的阻碍被某种外力打碎,只见皮欸尔已站起来,平凡的脸容和以往一样挂上亲和的笑容,但落在莫罗的眼中却有如空的笑脸那般可怕。

「可恶!」

莫罗不甘心处于被打状态,再度启动画具,他以笔嘴画过墙身,墙身亮蓝的颜色随即注入颜料匣内,圆盘滚动过不停,笔嘴由毛嘴变成圆筒。

「去吧。」

自画具逸出的蓝彩化成蓝焰袭向皮欸尔,对方没有作任何闪躲,只见他张开两手,当蓝焰碰上他的双手时便像被吸收似地消失无影,同时提脚瞄准莫罗毫无防备的腹部,露出恶意的微笑说:「不如我让你和你的同伴相团聚吧。」

然后猛力一踢,莫罗往后飞,那是往电梯的方向,仍是托雷所在的地方。

砰啪!莫罗撞向电梯旁的墙壁,滑下来,因疼痛而抽喘起来。

「莫罗!放开我!」飞儿想走到莫罗身边,却被娜塔莎捉住。

「冷静下来!」拉拉红眸瞥向不停挣扎的飞儿,「妳出去只会让莫罗分心保护妳!」

「可是――」

「我……没事。」莫罗深吸一口气移动双眸,落到倚在墙身的托雷。

――假如他还在生的话,会挡在自己面前,把敌人打倒吧。

可是这已经是没可能的事情,他再度转动眼球,看向被娜塔莎捉住的飞儿。

现在只能靠自己,要打倒把托雷杀死的敌人。

那是件何其绝望的事情,巨大的无力感直袭于莫罗,他甚至想就这样躺下去,永远都不要起来。

――不要放弃,少主。

莫罗被忽然贯入耳中的声音惊醒,眼睛瞠大,尔后了然地笑了笑,放在地上的右手握紧,抚住近乎撕裂的腹部,自地上站起来,面向从远方迫近过来的皮欸尔。

「你刚才说错了,我并不是受到神的祝福。」皮欸尔凝望莫罗,棕色眼球转动起来:「我本身就是神啊。」「是吗?那太好了。」莫罗勾起嘴角,「我一直都好想痛扁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