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站到了,国贸站是换乘站,请需要换乘10号线的旅客在此站下车。”

我抬头看了看站牌,小声的说着让一让,从空荡的车厢中央挤到车门旁站定。

地铁终于停稳。

车内和车外的乘客们都严阵以待,像是象棋棋盘的红黑双方,中间隔着门这一道楚河汉界。一方怕自己下不了车,另一方怕自己上不了车。我也身处其中,门只要打开,就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我似乎并不反感沉浸于如此平凡的日常,蠢蠢的笑了。

我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吧。

即使我接触过那些完全超现实的人和事,我最终也会在忙碌的日常琐事中逐渐淡忘。或许我三十而立再回想起沐雨晨,也只会是浅然一笑,别人问起来,也只会涨红了脸不敢回答。

年轻时的潇洒终有一天会消逝。

高三的时候,似乎没有人会考虑这样的事,大家都在为了眼前的一点目标而堪堪奋斗。只有我,完全不知所云,抱着可怜的清高在自己的世界里原地踏步。我和大家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我选择可笑的独立。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我不过是顺其自然,将高三与普通的日常划上等号,我与我的同学们不同。

或许死宅就是有这样的毛病吧,我们的爱好并不主流,但我们却没有非主流的自觉,仍然渴望着正常社会里的那些美好。孤独的我们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吵闹着,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我们嚷的更大声了,人们终于忍无可忍,将我们抓起来,扔进密封的牢笼里,暗无天日。

我们在里面相互取暖,聊以自娱,却津津有味。

我每天都如此度过,自以为是的看不起同学们,即使脸上从不显露出那样的情绪,可我早已像是行走在白夜之下。

老师们总是苦口婆心的拉扯着我们前进,总有人倦了累了不想学了,就会抱怨着插诨打科起来,老师们害怕精心灌注的仪式感被传染病式的怠惰瓦解,就会将他们邀请去谈话。

那段日子恰好赶上了全国上下掀起的反贪风潮,到处都在谈论双规。就连我们这个理科班都没有例外,同学们将老师的邀请戏称为“喝茶”。

我不太记得有没有喝过茶,就算有,我也过足了殉道者的瘾,握着自己无意义的信条决不放弃,也绝不改变。

我和她之间的信件往来依然,我也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信来信往依旧。

 “亲爱的朋友,

“你的月考结果如何?

“附中的试卷真的好难啊,你们真的能做出来那种题目么?

“我今天又玩了一个游戏,叫做《重装机兵3》,设计的真是棒。

“故事里所有的角色都很鲜明,充满了特色,甚至很自由。

“玩家作为主角可以选择自己说的每一句话,NPC也都会对此作出反应呢。

“而且这只是一个传统的2D-RPG哦,太厉害了。

“游戏还允许玩家自己改装战车,在沙漠上奔驰,和巨大的家用电器怪物战斗,相当有趣。

“他最近怎么样?我没有去打扰他,但是他看起来挺开心的。

“真是希望他能按照他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了。”

我没有继续写下去,潦草的完成这封信之后就将它收了起来。

我胆怯了。

我没有勇气向任何人倾诉,哪怕是她。

我去寄信的时候遇到了他,这段时间我们各自忙活,也就没有继续做同桌。

他告诉我说他的第一次考核过了,现在得锻炼身体,坚持下去。

哦!

我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在过一久就要第二次月考了,感觉你上课状态不好啊。”

我的心忽然就凉了半截。

难道就连他也陷入了那样的无趣状态中吗,难道只有我在坚持着不可改变的日常吗?

“没事,”我极力压住我声音里的颤栗,“之前只是有点头晕,作业太多了。”

“这样啊,”他就像没有注意到我话里的漏洞,随意的说,“么还行,我就太忙了,就不给她写了,你下次寄信的时候帮我提一句。”

我转过头望了望他,看见他侧脸上的充满希望与雄性荷尔蒙的红光了。

我早就应该意识到这一切了。在我们这样的年纪,发生这样的事也太过稀疏平常。

就算我那些无趣的同学们也总会有几个人流露出如此表情。

似是清晨湖面的雾,朦胧不看,笼罩着我们。

“好。”

我答应了他,随后我们便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那段时光,座位隔列如隔山,不同的人们构成了不同的高墙。

我注视着这一边,他望着那一面。

至我将下一封信写完,笔落到了最后也没能兑现我的承诺。

我将他的近况彻底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