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家的時候吧，我爸媽閑着沒事又開始懟我。”

“又？”

當我鎖上宿舍門然後準備抽煙碼字的時候，周落忽然對我說道。今天也和往常一樣，六點二十分的宿舍只剩下我和周落兩人。但不同的是，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和我談心。比如下課時大家都留在課室里複習而我們卻在走廊上曬太陽的時候，比如現在。

只要是我們獨立於眾人的時候，他就會和我聊人生聊回憶。就像是他把我當做了電視里的知心哥哥，或者是心理諮詢師一樣。

但我只是不學無術的普通人，比起知心哥哥，我更像是隨風而動的稻草。救命稻草。我在心裡笑了一笑，臉上卻露出含義截然相反的笑容。

“你真是欠打啊……”

“怪我咯。”

我坐進下鋪，而他跟着坐到了我的旁邊，中間隔着剛剛好的距離。我掏出煙盒抽出兩根煙，並將其中一根遞給他。

“我的快抽完了，下次就是你散給我了。”

“那麼快？”

他有些疑惑，而我則是嘆了口氣。

“不散給你就沒那麼快，你是想回報我就給我買四十五的高級煙。”

“五塊錢一包的你要不要？”

“帶着那東西有多遠滾多遠。”

我把煙叼上並點火，他亦如此。只是點煙的時間和我不同——我點煙的方式是用火焰輕輕一劃，而他則是要燒上五秒左右的時間。他以前不是這樣。我瞄了一眼，然後將注意力轉到手上的手機。

“然後呢？你父母又懟你什麼？”

“當然是成績啊，每次見到我都要懟一遍。明明我們一個月才回一次家……”

“我只能說活該，誰叫你不認真讀書。”

“還不是他們逼得。”

“你媽逼得？”

“是是是，我媽逼得我媽逼得。”他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要不是他們老是打擊我，我怎麼可能不讀書？”

“負面循環。你不讀書你爸媽懟你，你爸媽懟你你越不想讀書。”

“是這樣，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

“你可以不理他們專心讀書，然後把滿分試卷丟他們臉上。”

“做得到我就不會這樣了。”

“那好，我們不說滿分，七十分可以了吧？七十分都可以考個好大學了。”

“不是這個方面的問題，我是說，我沒辦法無視他們。你難道又可以無視你的父母？”

“……做不到。”

“那不就是咯。”

他又開始看着骯髒的地面悶聲抽煙，像是今天的心情和昨天完全重複。而我看着之前我寫的東西，總覺得哪裡不太好卻找不到具體的位置——這個樣子完全沒辦法繼續寫，我又卡文了。

“那你這樣誰都沒辦法救你”我思考了一下“你現在帶着這樣的心情回來，直到高考前……五月三十號我們還可以回家一次，你現在不解決這個問題的話這個月你就基本廢掉了。”

“是啊，我現在完全不想讀書。臨時抱佛腳都不想做。”

“所以啊，而且你這樣就算下次回家你心情好了，最後一個星期又能補回多少？要解決這問題就要趕快。現在試着打電話回家跟你爸媽聊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們體諒一下你。”

“還體諒……我沒被懟就不錯了啊。”

“慫什麼，他們不體諒你那就你體諒他們。他們養你那麼多年讓你忍忍也不行么？”

“……”

“而且他們是關心你才懟你，要是別人家孩子你見過他們懟過么？你之前說他們總是有無名火吧，我估計那也是因為你成績太差搞得他們人比較煩躁。這樣想想是不是好多了？這點事情，高考前先忍了再說。高考之後你實在不行就飛遠點，眼不見為凈，可以嗎？”

“……好吧，我試試。”

他把已經抽到頭的香煙走到陽台丟掉，當我也走出去丟煙的時候看到他已經把手機放到了自己的耳邊。我回到宿舍，順手關上陽台門，然後坐到下鋪重新碼字。我終於看出了文章的問題所在，並用直到離開宿舍前的十分鐘去將它們一一修改。

而在那十分鐘，周落的怒吼聲從未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