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我可以寫成小說嗎？”
在某個街道的奶茶店裡，蘇佑君，我在二次元圈子裡唯一的好友在聽完我的敘述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看着我的眼睛，一邊輕輕搖晃手中的塑料杯，冰塊在裡面發出咔啦咔啦的響聲。
“寫成小說？”
“嗯。我最近想參加輕庫的新人賞，但只寫一個中篇果然還是不太好……你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
……
“好吧……但記得不要寫出人名。”
“不會不會。”他揮了揮手“我不會幹出這種傻事，而且你剛剛也沒說出那個女生的名字不是嗎？”
“嗯……”
“那就這樣決定咯！五千字短篇的話今晚就可以搞定~”
“發之前給我審核一下。”
“沒問題~”
他再次搖了搖杯子，而在冰塊碰撞聲中，我打開了手中的畢業紀念冊。
難以置信的，這個花八十塊買來的東西，居然有着畢業所有班級的紀念照片和學生名錄！甚至還有宿舍照片！
真是驚人！我終於對學校感到感激了！
為了避免蘇佑君注意到，我從第一頁的學校照片開始看。兩頁之後就到了一班的介紹，我在簡單地看完之後還把紀念冊反轉一百八十度指給蘇佑君看。
“欸，你看這個妹紙挺不錯的嘛。”
“抱歉，我喜歡輕庫的編輯姐姐。”
……
我把紀念冊反轉回來，翻到了二班，翻到了三班，翻到了四班。然後我終於翻到了五班。我仔細看着五班的畢業照片——右數第三個！右數第三個！雖然我忘記了排數，但只要把每一排的右數第三個看一遍的話我絕對可以找到她！只要找到她……找到她的話，我就可以通過下面的名單來知道她的名字！28號！上面的名字縮寫我不知道！但我終於可以知道她的名字了！我有些狂熱地盯着五班的畢業照片，像是要將照片看出個洞來。內心焦躁不安，皮膚像是被群蟻覆蓋撕咬般痛苦，瘙癢的感覺灌入神經讓意識模糊，竟讓我想要掐住自己的脖子將其扭斷！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找到她！——
“那個……你怎麼死盯着那張照片？有美女？”
“呃……是啊，你看看這個怎麼樣？”
痛苦因為蘇佑君的話語而忽然消失，但隨後襲來的是更加強烈的疲勞和虛脫感。我再次反轉紀念冊並指着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但反轉的動作變得異常緩慢。
我太累了。
“嗯……我看看……”
蘇佑君湊過來仔細端詳着照片上的臉，三秒之後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他顫抖着開口說道。
“這個女生……居然讓我對編輯姐姐的愛動搖了！”
“是你的愛不夠堅定吧……”
我連吐槽都有氣無力，而蘇佑君卻反應激烈。
“不！我愛着可愛的編輯姐姐！這是不會動搖的！……”
在那之後他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話，但我一句都沒有聽清。手指終於恢復了力氣，翻頁的速度不斷變快，但這已經是看到十班以後的事了。而早在翻過五班的時候我就已經清楚地認識到，我忘記了我在過去接近三年裡偷偷喜歡着的女孩的臉。忘記了她在拍畢業照時對着鏡子排演的微笑，當時也沒看清楚她最後對攝像頭露出了怎樣的笑容，那一定非常完美吧。完美到我想象不出的地步。我這樣想着，身體向後靠並呼出了一口氣。感覺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只是遺忘了一些事情而已，那一定是我想要逃避的吧。
“人是趨利避害的……而我是它的極端表現……”
“嗯？你說什麼？”
我沒有回答，而是對他露出笑容。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下，然後對我露出笑容。
“我大概知道你怎麼了……”
“是么？要說說么?”
“不了，人生需要一點浪漫。”
那麼我還要碼字，先走了。他笑着說道，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走出了店門。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總覺得有一股既視感。算了吧，不要在意。我對自己笑了一笑，然後重新翻開紀念冊。
我翻到了五班，靜靜地看着上面逐漸變得模糊的學生。臉頰處有溫熱的液體流過，我笑的更厲害了。周圍有其他顧客的視線刺來，但我並不在意。
“28……”
我低聲說著，看着眼前模糊成一片的照片，在某個看不清人臉、分不清位置的地方。
在她的耳垂處，看到了微小的紅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