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呼啸与厉喝仿佛要将天幕震落。

冷冽而犀利的寒光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迎着汹汹而来的雷光巨兽激射而去。

刺破气障所发出的尖啸声中,隐约透出因狂喜而发出的、猖獗的吼叫。

宛如有一只贪婪的巨狼寄居其上,散发着渴血的气息。

相比于巨兽,它的体积还比不上对方的一根鬃毛。

然而,却散发着不逊于对方的危险气息。

转瞬间,杀机迸发。

下一刻,如同一枚银针滑入水中,噬王弩矢悄然没入了梼杌的身体。

巨兽大声的咆哮了一声,猛地回转。

但它无法控制身体,侧翻的头颅与长牙掀倒了一座小山。

巨兽厉声尖啸着,对着空气一阵乱咬乱抓。

仿佛那里有着它看不到的可怖事物。

它向后退着,仿佛是惊讶,有或是真的受了伤?

拉乌尔不太确定,但巨兽的确是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一切都在转瞬间改变。

弩矢化为银芒从巨兽的背部贯射而出,又自它的下颚射入。

接着,好似巧手的妇女手中翻飞的银针,噬王弩矢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切割着梼杌的身躯。

一道道银色丝线包裹缠绕着巨兽庞大的身体,很快,便宛若巨蛹。

......

斯娜拉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胜负已分。

自噬王之弩出现的一刻,就注定了梼杌的败局。

于是她戴上口罩,慢悠悠地向商队的方向走去。

“啊呀,要怎么向主君大人解释呢......”

自斯娜拉突兀地发起攻击的那一刻,“链”的彼端便传来主君的问责。

但被她完全无视了。

接着,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与异兽的战斗中。

拉乌尔也因担心会扰乱她的节奏,放弃了询问。

但是,接下来就是,所谓的“清算时间”了。

斯娜拉的心情犹如打破花瓶等待家长责罚的幼童,忐忑而恐惧。

“嘛,主君宽宏大量,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

噬王之弩的箭矢,也就是它的“意志”延伸,散发出满意的波动,银色的光芒虽愈发暗淡,但却未曾散去,仿佛正贪婪地吮吸着敌人的味道,

而梼杌的生命,也逐渐暗淡流逝,直至消亡。

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狰狞骇人的巨大骸骨。

如同弑神之枪的弩矢插在巨兽头骨之上,微微颤动着,如同在发出满足的呻吟。

琳娜有些惊愕地凝视着这番异样的场景,回首对侍从言道:

“加大进货量,对这种武器的威胁重新评估,更改为‘对军级’。”

“你会后悔的,蠢女人。”

她的身后传来斯娜拉嗤笑着的嘲讽声。

琳娜转身,用冷冰冰的目光对走过来的斯娜拉怒目而视。

“斯娜拉!”

拉乌尔斥责道,语气冰冷。

“此兽名为‘梼杌’,来自异界,身上带有帝王的血脉。”

见主君面色不善,斯娜拉吐了吐舌头,如此解释道。

《神异经·西荒经》中有云:“春秋颛顼氏有不才子名梼杌是也”

中国上古五帝之一的颛顼,传世之第六子即为“梼杌”。

也就是说,不管它是否愿意承认,体内依旧流淌着——

“王”的血脉。”

“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解释噬王之弩的威力为何如此出乎意料了。”

琳娜点了点头,掏出了她的记录本。

仿佛转眼间便忘记了斯娜拉此前对她的冒犯。

但是,有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地忘记。

“解释。”

“链”的彼端,传来主君清冷的问责。

“嘛,主君您不知道要顾及少女的小心思吗?这样的直球......”

“解释。”

令人如坠冰窟般的寒冷语气。

少女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叫嚷着。

“不知道啊,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在听到那个家伙的歌声时,脑中想着的,就是杀死那个家伙。”

斯娜拉看着正把梼杌的骨架切割成块的商队成员们,语气平淡。

“于是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支配了。”

“感觉,某些不好的回忆在慢慢涌现。”

少女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

随后,她爬上了马车,抱着膝盖安静地坐着。

拉乌尔一时无言。

斯娜拉的记忆,有着极大的一块空白,令人无法看清。

饶是作为主君的他,亦无法强制调取。

但是,从那处散发出的恶意与黑暗来看——

一定是极为痛苦而悲伤的吧......

......

荷马疯狂地奔跑着,任由尖锐的石块切开自己脚上的皮肤,表情绝望而空洞,仿佛见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

左耳被剜去了四分之三,血液顺着脸颊缓缓流淌着。

如此仓皇逃亡着的他,却保持着一种“向后看”的滑稽姿态。

布满血丝的双眼盈满血丝,却始终未敢闭合,死死地注视着身后的追猎者。

这是一个身材高瘦,穿着黑色兜帽风衣的男子。皮肤呈咖啡色,布满漆黑的花纹,具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于他的脸部正中,纹有怪异鲜艳的三角图形。

但这位追猎者并未采取任何行为,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他仿佛来了兴致般,目光专注起来。

仿佛一个即将拆开礼物的孩童般,眼中流转着期待的光芒。

在荷马的前方几米处,一棵陈朽古树的根须横亘于地。

三步......

两步......

一步......

追猎者眼中焕发出兴奋的光彩。

被树根绊倒的荷马脚下失衡,踉跄着想要站稳,却依旧努力使自己的视线不从追猎者身上移开。

最终,在追猎者失望的目光中,荷马勉强站定,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但是......已经是极限了。

要尽快做好准备。

荷马艰难地用颤抖着的手指从背包中摸索出一只巴掌大的泥偶,凭借自己的印象与直觉在上面绘刻着纹路。

他第一次后悔起平时为了随机应变而不携带刻好的泥偶这一习惯。

刻好后,荷马用手指摸索着确认了正确性。随后,他将泥偶远远掷出,依靠落地的声音依稀辨认出方位。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

荷马,眨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快速地启动泥偶身上的“换位”符文。

眼前的场景旋即变得光怪陆离,颈部传来微微痛感。

荷马旋即出现在泥偶之前所在的位置,但未等自己从转移带来的不适感脱离,他便猛地抬起头。

追猎者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如同耍弄猎物的猫。

他的匕首上,荷马的血液还在缓缓滑落,滴落至地,发出微不可闻而又清脆的声响。

但追猎者就如之前那样,停留在原地,纵然猎杀的目标唾手可得。

之前的几次交手,荷马已然对这个拥有人类形体的怪物有了些许了解。

首先,这只怪物是杀不死的。

无论是用火烧,切成碎片,被飞蝗吞噬,他都会于原处复生。

其次,在生物的视线集中在身上时,会使这只怪物失去行动能力。

但若是没有视线注视,这只怪物便会获得极快的、接近“瞬移”的移动能力。

作为人类,荷马最多可以坚持两分钟不眨眼,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被召唤出的异兽会在召唤时限到达时自行消散,回到本来的位面。因此只能用来拖延稍许的时间。

“这还真是......死局啊。”

荷马叹息着倚靠着身后的树桩,声音如同飘落的枯叶——

微弱,却又不甘就此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