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适宜轻举妄动。

但贸然走出看台的,只怕瞬间就会被她二人发现吧?

──进退为谷了呢。

「你打算怎么办?」

「暂且观察。」

我把『目里』大人的毛头按下,一人一犬遂以令人不舒服的疲累姿势,趴在看台椅背后的隙缝偷窥。

那位红发少女仍旧对马姑娘脸露微笑,后者却因为逆光的关系,看不清楚容颜。而且仿佛是谁人都没有先开口对话。

以防万一,我把裤子口袋的纸笔掏出来──为着最近频繁使用『隐身咒』的缘故,自己的确比往常多携带了些用具。

现在为了偷听二人的对话,正巧派上用场。

──只不过,自己才画了道直线,湘管的笔杆却旋即被黑狗一口咬去。

「还给我!」

『目里』大人非但不依从,还把咬着的毛笔往地旁一啐?!

「愚蠢!你是想被她们发现吗?万一其中一位正是要行刺你的杀手,你这蠢人施展咒式,岂不是白送人头。」

「......你肯定两位姑娘都是妖怪?」

「至少红头发的这位相当可疑。」它的前爪在空中画一个圆──一团混浊外泄的妖气云,随即肉掌一拍,把这半凝固状的云团暴打至走道另一端的混凝土墙上,引发出小小的波动。

「留神眼睛。」

自己半信半疑地望过去,己方眼神所捕捉到的,是红发姑娘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跟踪那团妖气。

......而更可怕的是,最后她的视线竟然锁定在自己身上,吓得我赶紧躲在椅背的全影之后──心脏还跳得很呐!

「她发现了我们?」

「恐怕不止。」

小心地往外窥看,这回倒好,连马姑娘亦禁不住脸带疑惑凝视这边。

叹息声在耳边扬起:「白痴,都怪你注意得太慢。」

啥?!闹出这场动静的人又不是我──眼见『目里』大人踩踏自己头顶想要越窗而逃,俺越性伸手,一抓它的短胖后腿。

「一个人逃跑太奸诈了!」

然后脸子正中应应吃了一记尾摔。

「其一,老子是妖怪,而非低贱的人类。」趁自己一时松手不察,黑狗『目里』经已跳上顶头高高的气窗。「其二,你还是好好思考,如何应付之后的情况吧。」

我怀疑它是在故意刁难。

可是现在自己欠缺余裕去慢慢回嘴。

因为马同学已经爬上看台,准备杀过来──我的天老爷啊!正常会有妹子可以徒手攀爬几丈高的地方吗?这非常的不合理!

无论如何,当下并非继续在地面上缓缓爬行的时候。既然痕迹已被窥破,躲藏并已失去意义。于是自己鼓足干劲,往出口走道的尽头全力奔跑。

秀才遇着兵,道理说不清。先冲到外头人多处缓一缓气再说。

只是途中啊──自己近乎自嘲地想,俺不过是以肉身重现那道气团曾经的轨迹而已。只见那位红头发少女抽起双腿,却不参与追逐,在俺的眼角余光之中,反而双手握起吊坠,目向我倾城一笑。

违和感霎间于内心爆发。我的思维仿似陷入一片空白,失去了理性思考的可能。

──在很久很久以后,自己才经由『目里』大人口中得知,这是『人鱼』天生习得的咒式:【魅惑】。它会令物种丧失理智,特别是那群自觉孤独不堪,并且意志薄弱的人类青年。

当刻只说泳池这边实在没有多少可供躲藏的地方,马文织的举止虽不敏捷,但每每落在点子上,亦步亦趋。躲在淋浴帘之后铁定会被发现的吧?

茅厕我试过,没用。谁能够想像马姑娘会揭开假天花的塑胶板跳下来?

加上当时的我因受【魅惑】的影响,完全想不起自己理应停下来,好好跟这位同学聊聊。

那大概就不会出现日后所发生的麻烦事。

只是当下并没有如果。令自己奇怪的反倒是这个泳池本身。明明出口近在咫尺,兜兜转转却死活绕不出去。

恰似变成活迷宫一样。

无数的水影和可见的蛛丝,空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者悄然置换。

「是咒式......?」

如果这是咒术,那就存在破解之法。

盥洗盆上,不知是谁所遗留的牙膏。我以此代墨,在白笺纸上写下符咒。

马文织作势扑上来,而自己因解咒的副作用而滑倒,所幸的是,一步之距就是出口。

「你别走──」

我挣扎要跑出去,一碰头撞上了兰花的霸道香气。

「......曹会长?」

又一个没想像过会在这地方遇见的人啊!

她问:「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一连串的巧合,令自己霎时间舌头打结,恰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曹浣兰见我不言语,紧接望向从后追赶而来的马文织。

「又是你?」

没有留下片言只语,马同学垂下头,跟我们擦身而过。我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但因为曹会长按住自己的肩头,因此咱家竟不知道要追上去。

「是你绑架小红的吗?」

听见这依稀记得的声音,我才发现曹会长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是孟同学......?」

忽地他聚精会神,仿佛听到了某人的呼唤,于是边喊着「小红」边跑进泳池。

......别道是舌头,俺自认连脑袋也打结了。

还是跟过去吧?

但是──

「告诉我内里发生的事。」曹姑娘的发言令我震动。「马文织有伤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