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小时又四十分钟,这是从第一个活尸暴动开始,经过的时间。

也就是说,再过八十分钟,对东西的特别部队,南北,就会赶到图书馆内,击退支离破碎。

八十分钟,这是支离破碎行动的期限,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但是,毫无疑问,这八十分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喂,小哥,怎么啦?干嘛这么惊讶啊?难道你以为,我会蠢到在你们两个聚在一起的时候动手吗?嘿嘿。”

在汌汭市图书馆,三楼的男厕所里,最强刀客支离破碎,也是我与花雨风的敌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一边露出标志性的坏笑,一边说道。

不对啊,花雨风应该正在仔细检查监控录像,既然黄芪正能够发现支离破碎的行动,那么她应该没理由察觉不到啊。可是,她竟然到现在还没来通知我。

等一下,刚才支离破碎说,他会趁着我们落单的时候下手。既然我是落单的,那么,毫无疑问花雨风也是,也就是说…

“放心吧,我还没对那丫头出手。”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想法,支离破碎解释道。

“她之所以没来通知你,只是因为吃东西吃入迷了而已。”

“…”

啊,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不过这好像是那家伙做得出来的事啊。

不管如何,我要尽量争取时间。

“那个,能不能让我先洗个手啊?虽然算不上洁癖,不过我对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在意的。”

“哦,这个我知道,‘如厕之后要洗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对吧?”

“这算什么猜谜游戏啊?”

话说,我怎么觉得,每个出场的角色都在把我当猴耍啊。按照设定,我不应该是一个高冷孤僻的迷之男子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像把我看穿了一样啊?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不就成了个整天只会喊着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中二病了嘛?

没有理会我的吐槽,支离破碎回应道。

“没事,你去洗吧。不过别用这里的肥皂哦,我不喜欢那种味道,会害我没心情砍人的。”

那不是正中我下怀。

不过,我也不认为,支离破碎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放过我,所以还是决定放弃使用肥皂,老老实实地洗起手来。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就是对于这次事件啦。”

支离破碎露出了烦躁的表情,接着说道。

“对于你的同伴口中的谜题,也就是电梯杀人事件的真相,你是怎么想的。你又不是像华生那样的推理剧里的助手角色,在侦探解出谜题前,总会有些头绪的吧。来吧,说嘛,就当死前最后一次动脑,努力地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吧,嘿嘿。”

“…”虽然任由对方摆布不太好,可现在拖延时间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吧。

关掉水龙头,把手甩干后,我开口说道。

“其实没有什么谜题不谜题的,答案很简单,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丫头说的是对的。”

没错,双胞胎,由同一个受精卵孕育出来的两个生命,也就是被断绝成两半的两个生命。

没错,断绝。

“也就是说,花雨风,在自己生命垂危之前,用自己手中的断绝之刀,把自己断绝成了两半,我看到的那个死掉了,而另一个我没看到的,则活了下来,不是吗?”

所以这才不是推理剧啊,哪有推理剧会准备这么简单的谜题啊。明明我只是理所当然地活着,理所当然地思考,却能解开的谜题,又怎么会有趣呢?

可对于我自信满满给出的解答,支离破碎却回以了嗤笑。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是啊,你说得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你的想的却不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是我知道你想的绝对不对。就是这样一个错误的想法,导致你对这件事情出现了绝对的误会。”

“什么意思,我到底有什么错误的想法?”

“就不告诉你,自己想去吧。”

“…”

这种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情耍宝啊。

似乎是读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支离破碎笑着说道。

“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啦,虽然我是打算砍了你,但也不会立刻动手的,嘿嘿。”

说着,支离破碎取出了他腰间的分离之刀,插在了地上。

“在互相厮杀之前,先让我们来说说话吧。”

“怎么,又是想要劝降吗?试了这么多次还不知道放弃吗?”

身为精通所有技术的最强刀客,支离破碎十分擅长使用言语来迷惑他人。正因如此,我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必须得掌握对话的主动权才是。

“怎么,你从花雨风那里听说了我的事吗?”

“嗯,要不是她提醒,我真的差点信了你的鬼话呢,开始怀疑自己的同班了呢。”

“不,为什么你就这么死脑筋呢?如果换一种思路想的话,因为花雨风的鬼话,你就开始怀疑我了不是吗?这么说来,那丫头和我也是半斤八两啊。”

又来了,这种毫无破绽的逻辑,就是支离破碎最大的武器。

正因如此,我绝不能去听他的话。

正当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支离破碎突然“啪”地击了一掌,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这次,我特意趁你落单的时候来见你,不是为了劝降。”

“不是…吗?”

“对,经过前两次的尝试,我大概也清楚了,劝降对你是不会起作用的。就算知道花雨风是断绝世界的罪人,不,就算她是一个屠杀了无数孩童妇孺的冷血刽子手,只要她有难,你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出手相救。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既不是我,也不是花雨风,更不是你自己本身,能够改变的事情。”

“…那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是为了打败你啊。”

?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你不会直接来砍我,但却又说要来打败我?”

“对啊,打败一个人,也不一定得使用武力吧,特别是对付像你这样的家伙,武力反而变得毫无意义。”

突然,支离破碎笑了一笑,转移了话题。

“在讲正事之前,先让我来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这是一个以花雨风的父亲,也是我的挚友,本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花月骨为主角的故事。”

说着,支离破碎开始扬起了脑袋,一副怀念的样子。

“那大概是六年前的故事了。凌晨两点多,为了领取新的装备,我独自来到花月骨的家中。”

“嗯,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和说好的不一样,花月骨既没有替我留门,也没有开灯,情况和我们前几次交易完全不同,就是这点引起了我的警戒。”

哦~越来越正经了嘛。

渐渐开始被故事吸引的我没有去打断他,只是点了点头。

“为了保险,我并没有选择去按门铃,而是爬到了天台,撬开了上面天窗的锁,潜入到了里面。”

就像是一名说评书的艺人一样,支离破碎故意放低了音调,追求更好的观赏效果。

“花月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得出这个结论的我第一个搜查的地方就是他的卧室。出乎我意料的是,花月骨竟然完好无损的躺在被窝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

现在开始,就是重点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的状况,我走到了花月骨的床边,掀开了他的杯子,看到——”

把气氛吵到最高点后,支离破碎说道。

“花月骨他穿着白大褂,裸露着下半身,躺在占满了汗水的床上,打鼾的样子。”

“对了,差点忘了我还会变声术的,要不然我给你模仿一下他醒来时说的话吧,嘿嘿。”

说着,支离破碎清了清喉咙,发出了不符合他外表的苍老的声音。

“‘别,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是否。我也知道一把年纪了这么做不好是否。可是谁叫小雨他妈死得早,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啊是否。其实我也考虑过这事对那孩子的影响是否。大概是最近太放肆了,她大概也有点察觉了是否。我也想过要停下来,可是想到暴露之后,她会用对待垃圾的态度叫我去死,我就忍不住期待起来了啊是否。支离,你是懂我的是否。我们是盟友是否。等一下,你别拔刀啊是否。有话好好商量啊是否。来人啊是否!救命啊是否!’”

“那个,是这样的,如果将来还有关于花月骨的话题的话,能不能自动帮我跳过呢?”

说实话,还好这一卷里花月骨没有出现,不然,我说不定真的要动手杀人了。

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在意嘛。我们也可以模仿某个当代作家,使用‘被窝里的罪恶’这种可爱一点的说法嘛,嘿嘿。”

“人家那是讽刺好吗?还有我不想再聊那个垃圾的话题了,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注意到我满脸的厌恶的表情,支离破碎收回了讲故事的嘴脸。

“也不算什么深奥的东西啦,只是,在那天早上,我连续追杀了他三个小时,却还是一不小心给他逃了的时候,不禁想到一个假设。如果当时,花月骨并不是赤裸着下半身,而是直接全裸的话,我们还会联想到那方面的事吗?”

怎么说呢,总觉得很重要的东西被你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啊。

忽视了心中小小的吐槽,我正了正神情,认真地回答道。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裸睡的人也是很多的,知道他平时生活习惯的你先不论,凭我应该是猜不出来的。”

“没错,或许现在还有人比较反感,但裸睡或许真的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你不想要让别人躺你的床了,那就裸睡吧!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去躺在,别人裸睡的床吧。如果老婆送你的睡衣不好看的话,那就裸睡吧!只要把这个说成一种习惯的话,她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就像在宣扬什么新生教派一样,支离破碎两眼放光,慷慨激昂地说道。

“没错,裸睡吧!只要裸睡,一切床上的问题不都解决了嘛。所以裸睡将会是二十一世纪的最新潮流,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习裸睡者得天下!”

“不,裸睡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吧,比如说会脏啊,或者被单的材质不够好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吧。干嘛搞得像个狂信者一样的?”

被我点明后,支离破碎也没有显得慌乱,反而变回了原先平静的表情。

“对,裸睡没有那么好,的确如你所说,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可是,这个方向没有错。比起花尽心思,算尽心机,努力地应付每一个情况,从一开始就执着于一件,更有全面性的事情,反而有效率,对吧?”

“嗯~好吧,我大概能够接受。”

虽然总觉得有点微妙啊。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放弃了去研习所有的技能,将重心放在刀法上,最后才获得了【最强刀客】这个诨名,还成为了【东西】的领袖。”

“…哼哼,厉害,厉害。”

请不要因为中年大叔的一次放纵而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好吗?

虽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支离破碎终于结束了对自己过去的论述。

“不过,论执着于一件事上这一点,我可是远远不如你啊。”

“呃?”

“毕竟,你可是每天都理所当然地活着,持之以恒地这么做了十七年的时间啊,光是这是这份毅力就足够惊人了。”

“不,也没这么夸张啦,我这只是一种生活态度,谈不上坚持不坚持的。”

怎么突然开始夸我了?

“不,你还是别谦虚了,凭你的实力,我可能连与你平起平坐都做不到。”

“…别说笑了,我的小命现在还拽在你手里呢。”

虽然从刚才,我们两个就在东拉西扯地闲聊,但我还没有单纯到忘记,支离破碎是想要取我和花雨风性命的追杀者这个事实。

可是,听到我的话后,支离破碎反而笑了出来。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在这里跟你谈话只是单纯地为了找乐子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

说着,支离破碎身上,渐渐透露出了杀气。

“打个比方吧,假如,我现在杀了你。这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哦,如果我想的话,动动手指,就能把你一刀两断。可是,假如我这么做了的话,之后我必败无疑。”

“…为什么?”

“因为,你早就下好陷阱了,助花雨风逃跑的最好陷阱。”

“…”

我先事先说明一下,虽然对面的最强刀客这么说了,不过,其实我完全没有在暗地里做过如何对现在局面有利的事,我也没有背地里有什么惊天的计划。

因为,我只是个理所当然的高中生啊,高中生会做这种事吗?

即便如此,我也没必要特意去暴露自己的手牌,如果支离破碎想要误会的话,那我唱一唱空城计又何妨?

不过,支离破碎接下来的话则彻底打乱了我的如意算盘。

“放心,我不是在说,你其实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智商计谋家。你对我的追击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这是毫无疑问的。”

“啧。”

“不过,这与你是否有准备无关,重点在于,你长久以来都在理所当然地活着。换句话说,你从出生开始,就在为拯救花雨风做准备了。”

“不,这种理论也太牵强了吧。”

虽然,我的确一直是理所当然地活着,但,这和这次事件无关。

“是这样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的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异常的事吧。”

“的确是没有发生过啦,不过我觉得,这种级别的事件,一般人几辈子也遇不到一次啊。”

有谁会在图书馆里,被最强刀客追杀啊?

“不,我指的不是像这样的暴力事件。重点在于,你是否曾经遇到过,使自己无法再保持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没有,但这也不是大事,因为这只是理所当然啊,要保持理所当然有什么困难的啊?”

“不,要保持理所当然当然很困难。就常识来想,不会有任何人想要做个理所当然的家伙,换句话说,你要向周围所有的人发出挑战,强行改变周围的环境,不是吗?”

支离破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当然,我也不是在说,你曾经为了理所当然而主动的做过些什么,并不是这样的,这点我要再重申一遍,你并不是一个暗中操纵一切的心机婊。但是,自从出生开始,你就为了理所当然而活,只为了理所当然而活,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是吃饭还是睡觉,是散步还是聊天,都会为了保持理所当然而积攒【业力】。”

“业,业力?”

“没错,俗话说得好,有因必有果。虽然你做的事都不是主动,目的也不是很明确,可既然你做了,就会产生相应的结果,像这种冥冥之中存在的力量,就被我们称为【业力】。”

“就拿现在这个情况举例吧,跟刚才说的一样,我可以挥刀砍了你,这只是动动手的事罢了。可是,问题在于,那之后的事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详细的结果我也不知道啦,可能是花雨风受感动,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也可能是你刚才通话的那位小姐冲了进来,抓住了我;甚至,也可能会突然从天上落下一块陨石,把我砸个稀巴烂。总之,结果一定会变成,我被无力化,而花雨风则逃之夭夭这个事实。”

“不,再怎么这也太过分了吧。这算什么啊,玄学吗?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根据?”

“当然有啊,因为你是这么期望的。”

“我是,这么期望的?”

“拯救受困的少女,保持自己的理所当然,这是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期望,并且付诸行动的事。有因必有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的话,这些年来你积攒的业力必定会发挥作用,把附近的一切变成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我的失败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

说实话,我完全不明白,支离破碎在讲些什么。

放心,我绝不是在故弄玄虚,或者低调行事,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在我心中留下阵阵余音,久久无法散去。

“好了,让我们来换一个切入点吧,嘿嘿。”

说着,支离破碎笑了笑,把话锋一转。

“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东西】的三大领袖之一吧。”

“嗯,多多少少听花雨风说过,好像你是什么掌管技能的领袖啊。”

“对,没错,无论是刀法,网络技术,还是心理学,变声术。一切的技术,技能,技巧全部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

支离破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但是,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我都掌管了所有的技术了,那么另外两个领袖掌管的是什么呢?”

“嗯,想不出来。”

“那也是自然,与我不同,那两个人掌握的全都是不可思议,类似超能力的能力啊。”

在我看来,你的刀法也足够不可思议了。

“那,他们的能力分别是什么呢?”

“这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虽然算不上同伴,不过我和那两个人好歹也算同盟吧,这种情报我还是会替他们隐瞒好的。”

“是你先开始这个话题的吧,现在卖什么关子啊?”

“放心啦,我还没有这么不知趣。虽然不能告诉你具体能力是什么,不过我们三人到底掌控着什么,这种情报我还是能说的。”

其实,我不是很想知道啊。

不过,既然他主动要拖延时间,我也没理由拒绝。

“首先是我,【支离破碎】,就像刚才所说,我掌控着所有的技。在我旗下有三个组织,【九台】,【上屋】和【蜃楼】,分别对应这传统技术,科幻技术,和魔幻技术哦。”

顺带一提,我比较偏向【九台】哦,嘿嘿。

支离破碎嬉皮笑脸地补充道。

看你这幅刀客的样子,是人都猜得出来啊。

虽然没有很搞明白这些组织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支离破碎没有进一步说明的意思,我也就没有多问。

“接下来就是,这次帮我忙的小罗,【死亡通告】了,他掌控着所有的【情】。注意,这里的掌控情感,不是指像我之前用的那种心理学技巧,那些也只能算在【技】的范畴。而他的能力,更偏向天生的才能,或者说超能力一点。”

的确,能够把整个图书馆的人都变成活尸,这种事情除了超能力外也没别的词好形容的了。

“在他旗下有三个组织,【性伪】,【顙山】,以及【刍狗】,分别代表着积极感情,消极感情,与消去感情。”

性恶论,性善论和虚无主义,这次的名字倒好认不少啊。

“最后一位领袖,也是这次的主题,小娄,【错误信号】,他掌控着所有的【性】,也就是性情。在他旗下有两个组织,【业障】和【魔障】,分别代表着扭曲的性格与异常的人性。”

“不,等等,扭曲的性格?异常的人性?这些又没有什么用处,不能算作能力吧。”

支离破碎笑了笑,用纠正小孩子的口吻说道。

“不,别说算不算能力了,【魔障】可以说是最为棘手的能力了,而掌管着它的领袖,【错误信号】更是一个常人无法比拟的怪物。在东西中,不,甚至在整个汌汭市里,我不敢正面交锋的,也就他一个人了。”

说着,支离破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可是个真真正正的怪物,无论是谁,只要被他的【业力】牵扯到,就会变得错误百出,一事无成。所以别说与他正面交锋了,我甚至都无法产生这样的想法。”

嗯?等等。

“你刚才说,业力?”

“哦,对不起,是我之前忘了解释了。”

说着,支离破碎摆出无所谓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些,一辈子只专注于一个目的,积攒了数不胜数的【业力】的家伙,就被我们称为【业障】哦。”

“不,不对啊,你不是说【错误信号】是魔障嘛,那么他怎么能使用【业力】呢?”

“这没什么问题啊,因为【魔障】,就是【业障】加强版啊。”

“…”

“因为种种原因,变成了只专注于一个目的人,被称为【业障】;而没有什么原因,天生就专注于一个目的的人,则被称为【魔障】。”

不太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现在我们进行的对话,不太对劲。

像一个无话不谈的老朋友,支离破碎喋喋不休地说出来的没营养的话里,似乎包含着某种东西。

某种,会把我从出生开始,确立的生活方式,完全毁坏的东西

“当然,这也不能算作一种能力,而是一种特性啦。毕竟,这种东西连小娄都无法掌控,只能无指向性地向周围所有人释放。也是,大部分的魔障都是这样,虽然有能力去影响世界,但却无法收手,自己也无法控制,这也是像我这样的凡人打倒他们的唯一途径啊。”

凡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像你这样的最强刀客,只要把刀一横,没有人能够逃出生天吧。

“说到底,你从刚才开始解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和打败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心中积攒的强烈不安,我忍不住插嘴道。

突然被我这么打断了之后,支离破碎先是一怔,之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真是,你还没搞懂啊,我从刚才开始铺垫了这么多次,是人都应该明白了吧。”

那是,十分渗人的笑容

“我是想说,你也是一名魔障啊!”

……

魔障?我是魔障?

天生拥有异常人性的家伙?天生就专注于一个目的的家伙?

不,虽然我的确是天生就理所当然的,但这也不代表什么啊,因为我只是理所当然的啊。人本来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啊,不是理所当然的家伙才奇怪不是吗?

理所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正当我陷入沉思沉思时,一阵脚步声渐渐传来

“可恶,碍事的家伙来了。”

似乎是提前注意到了来者的气息,支离破碎摆出了备战状态。

伴着阵阵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厕所的门口。

“花雨风!”

“对不起啊+我吃泡面×吃得太入迷了。”

这种东西就让你high了啊…

虽然对原因不太能认同,不过,现在的局势对我们特别有利。

站在隔间的我,与来到厕所门口的花雨风,正好形成了一个两面夹击的状态。而且,利用厕所里狭窄的空间优势,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好好地挥刀,更别提同时对付我们两个人了。

“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

就像一个杂技高手一般,支离破碎轻轻地提了一下地上的分离之刀,它就脱离了地面的束缚,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到了支离破碎的手上。

毫无疑问,凭分离之刀两米的刀身,当然会被厕所里低矮的天花板所阻挡。可是,别忘了,这把刀可是有着分离万物的能力的。明明只是轻轻地碰到了,分离之刀却像切蛋糕一样,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无视障碍,无法阻挡,这就是这把刀最大的优势。

可即使如此,花雨风仍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别装了+你知道的+这里的墙壁根本无法承受分离之刀的攻击+再挨两刀×这儿的天花板就该塌了。”

呃?是这样吗?

的确,从现在厕所内留下的两个刀痕来看,这儿的结构并不是很结实。

虽然神情没有露出为难的样子,但支离破碎明显犹豫了,手中的长刀也出现微微的颤抖。

那就好,如果不能砍到墙壁的话,别说横斩了,支离破碎连劈砍和捞击都做不到,他只能选择范围最小的突刺。

当然,就算只能使用突刺,身为最强刀客的支离破碎也不是盖的。可是作为一种单向攻击,突刺是绝对无法同时攻击到我和花雨风两个人的。换句话说,在他攻击我们当中一个人的话,另一个就可以对他毫无防备的后背施以痛击。

这么想着,我拿出了自己 唯一的武器,在一楼从花雨风那里拿到的电击棒,有样学样地摆出备战的姿势。

支离破碎似乎还是对我有一定的戒备,虽然把刀横向了花雨风,但眼神仍旧落在我的身上,说道。

“那又如何?,你们有牺牲一个人,也要打倒我的觉悟吗?”

我可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的人哦。

说完之后,支离破碎嬉皮笑脸地补充道。

的确,就算偷袭的人能成功打败支离破碎,但被攻击的人在那之前就很有可能先别他杀掉了。

当然,情况不仅是这么简单,因为凭我的实力,就算偷袭也不一定能够击败支离破碎。而相对的,拥有断绝之刀的花雨风说不定能够挡下支离破碎的攻击。

让我们来分析一下情况吧。

假设支离破碎向我这里进攻,不管他之前说的什么【魔障】论,凭我的小身板儿一定会被他秒杀掉。另一边,花雨风拥有的断绝之刀是一把置敌利器,一定可以打倒他。也就是说,支离破碎和我双死,花雨风独活。

假设支离破碎向花雨风攻去,那么花雨风很有可能可以挡下对方的一击,而我则不一定能够击倒他。结果是我们三人都活了下来,可包围状态被接触,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荡然无存。

假设是我们主动进攻,支离破碎一定会因为戒备花雨风而主动向她冲去,而她则会往后退去以避其锋芒,最后结果很可能变得和第一种一样。

很明显,花雨风是想要救我的,不然她也不会离开空中楼阁,前来解救我,换句话说,她的胜利条件是我和她同时存活,支离破碎无力化。可是,无论是以上哪种结果,都无法同时满足所有条件,也就是说,花雨风无法行动。

另一边,虽然在结果二里获得了胜算,只不过支离破碎也很清楚,花雨风不会老老实实地应战。如果逼得太急了,她会强行将情况逼入结果三以求自保。支离破碎的胜利条件是得到断绝之刀,杀了花雨风以及保护自身的安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么理想的结果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支离破碎也无法行动。

双方都不能行动,这可真是僵局啊。

不,等等,现在还不能僵局,因为还有一个人可以行动。

的确,现在可能发生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和支离破碎双死,花雨风独活。

但是,仔细回想一下,我的胜利条件是什么?

保护花雨风,这是第一位的。使支离破碎无力化,这是为了长远考虑。还有就是守住断绝之刀,这是顺带的。

在这里面,有提到我的性命吗?

没有,完全没有,也就是说,我还可以行动。

不,应该说是我必须行动。

因为,为了帮助受困的女孩而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哇啊啊啊啊!”

只要先想通了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下定决心的我就这么一边大吼着,一边向支离破碎冲去。

“笨蛋+快回去啊!”

理解我的用意之后,花雨风也立刻开始进攻。

不过,这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我一定会比她先到达,到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有乘着支离破碎杀我的时候补刀罢了。

简直就像先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一样,支离破碎冷静地说道。

“没想到你还真干的出来啊,就算你这么做,花雨风也不会高兴的哦。”

那又如何,她不高兴又如何,我既不善良,也不体贴,更不是什么好人。

我只是,理所当然罢了。

好了,不能再想这种事了,杂兵也要起到一个杂兵的义务。

这么想着,我开始专心在对方的动作上,期望能够用身体多挡一会儿。

为了,应对我的来袭,支离破碎小心翼翼地把分离之刀掉了个头,朝向了我,然后——

——把它放在了地上。

“好的,就来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赤手空拳的对决吧,嘿嘿。”

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鬼一样,支离破碎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坏笑。

不好,如果是拳法的话,在这里也能很好的施展开来,不会出现刀身过长的问题,夹击战术再也不会这么管用了。

但是,都到了这种地步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停下来。

一秒,这将是我和花雨风进攻的最大时间差。也就是说,只要挨过这段时间,那么花雨风照样能够偷袭成功。

与刀法不同,拳法是很难在瞬间打倒对手的。后脑勺,喉咙,心脏,心口,只要这些地方没有被重击道,那我就可以缠住他,好让花雨风追击成功。

不管如何,先把碍事的东西丢掉。

这么想着,我把电击棒直直地丢向他。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支离破碎避开了电击棒会触电的部位,用右手轻轻一弹,将它击飞了出去。

可就是因为这个动作,支离破碎右半边的防御网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隙。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用左手抡了上去。

咏春?太极?还是合气道?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可支离破碎用右手轻轻一拨,就把我左拳上的力气卸了下来,化解了危机。

没办法,突袭失败,那么接下来只能采用泥沼策略了。

为了和支离破碎盘斗在一起,我踏步上前,希望用脚绊住对方。

可是,像我这种外行人的小计谋,自然早就被那个最强刀客看穿了。先是稍稍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我的攻击,支离破碎立刻转攻为守,用他灵巧的身手,滑到了我的背后,像一只毒蛇一般紧紧地缠住了我。

可恶,果然我和他的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

确认我无法再挣扎之后,支离破碎,就像要把我的脑袋扯下来一样,用他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咳,好疼,真的是撕心裂肺的疼,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花雨风已经冲过来了。的确,支离破碎缠住了我,但是相对的,我也困住了支离破碎,对于这种无法行动的活靶子,花雨风是不可能失手的。

我要死了吗?

为了拯救受困的人而死,的确是与我十分相称的死法啊。

总觉得好无聊啊,我从出生开始,希望得到的结局就是这样的吗?

算了,再想这种事也没有意义了。都到了这种地步我总不能说退出吧。

好了,花雨风,就这么一口气刺穿我的身体,直接杀死支离破碎。

至少,我想为你而死。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任性而已,对不起啊,谁叫我就是这么一名软弱的人。

但是,花雨风没有刺过来。

只是将刀抵在了我的胸口上,却并没有刺过来。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支离破碎也只是用指甲掐住了我的脖子,并没有划破它。

“可恶+你这个白痴+干嘛擅自行动啊?”

似乎是真的很生气的样子,花雨风皱紧了眉头,破口大骂道。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厉害啊?

不过,后悔也没有用了,被特殊的关节技锁住了身体后,我能做的只剩下整理情况。

如果支离破碎杀了我的话,花雨风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

而相对的,花雨风想要攻击支离破碎的话,他也会利索地带我一起走。

僵局,又是僵局。

不,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原本,这只是花雨风和支离破碎的僵局,与我无关。而现在,因为擅自行动,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如果我不这么急切地前去应战,而是 老老实实地与花雨风商讨策略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在不产生任何牺牲的情况下击倒他,都是因为我过于轻率,急于求成…

不,应该说,因为,我想为了受困的少女而死。

就因为这种无聊的感情,我才把局面拖入了僵局,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不,不对,我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么想着,我低了低头,把视线落向了支离破碎的手上。

他那锋利的指甲上。

虽然全身都被紧紧锁住,但我的头还是能微微移动的。

只要稍稍一低头…

稍稍一低头,我就能为了受困的少女而死。

为了受困的少女而死。

为了受困的少女而死。

为了受困的少女而死。

为了受困的少女而死。

不,不对,我想要做的不是这件事,我希望看到的结局也不是这样的。

我,我想要,我想要,为了花雨风而死。

不是别人,不是其他什么受困的少女,我想要为了花雨风而死啊。

我只想要为了花雨风而死啊!

“好了,这场闹剧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就在这时,支离破碎的话一下子打乱我的思绪。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啊,各退一步,我收回我的手,你收回你的刀,然后我们各回各的阵地,重整雄风,怎么样?”

说着,支离破碎像是在表现诚意一样,把手上的力道放松一点。

但,花雨风好像并不买账。

“你忘了吗+现在我们比较占优势×怎么可能×就这么×乖乖放你离开?”

“那你现在就动手啊。”

不过,这位小哥的安危我就不敢保证了,嘿嘿。

似乎是知道花雨风决定不会动手,支离破碎脸上连一丝紧迫感都没有。

但是,就算无法行动,花雨风也没有乖乖退让,而是守着厕所唯一的入口,想把僵持的局面拖得越来越久。

的确,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力,但那个最强刀客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别乱动哦,我还抓着你呢。”

说着,支离破碎松开了锁住我的一只手,并且用脚把分离之刀踢了起来,紧紧握住。

“好了,既然你不肯让路,那只能让我自行告退了。”

一边绅士般地鞠了一躬,支离破碎灵巧地操作着手中的分离之刀,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

“等等+你别跑!”

即使口中如此大喊着,花雨风也没有鲁莽到贸然上前追击,只能默默地目送他跳入了洞中,逃到了二楼去。

一瞬间,厕所内弥漫的重重杀气散去了。

虽然没有怎么剧烈活动,不过已经身心俱疲的我腿一下子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花雨风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边用断绝之刀撑在地面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也是,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哪儿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好了,快起来吧,早点回到空中楼阁上休息休息。”

“你啊…+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

“呃?什么事啊?”

“就是说+以后不许再想着+牺牲自己×来救我。”

虽然仍没有完全恢复力气,花雨风还是气喘吁吁地说道。

“本来这件事就与你无关+你没必要这么投入的。”

“不,跟我也没有关系其实无所谓的,做这些事对我来说是和呼吸一样自然的,理所当然的,行为。就算知道这是没有效率的,危险的,我还是会这么做,没有为什么。所以你也不要在意,尽情利用我好了…哇,疼,你干嘛?”

明明我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花雨风却突然把手中的,极为珍贵的分离之刀丢到了我的脸上。

“真是的+别说这么无聊的话啊+什么叫理所当然+世界上×哪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别被这么无聊的东西束缚住啊!”

好像光是砸我还不解气一样,花雨风站了起来,继续骂道。

“整天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那+你不就是一个提前输好程序的机器吗+无论+对谁+无论+处于什么情况×你都会做这些可怕的事吗+哼+那+正亏你能活到这么大啊+要是+我要过这种生活的话×早就自杀了。”

听了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失控了。

平时的话我应该能够无视这种感情,但这次,或许是因为处于这种危机时刻吧,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话把我一直以来做的努力全部否定掉,我心中愤怒的感情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怎么收也收不住。

不管原因是什么,失去控制的我对她大吼道。

“所以说,这是一种本能啊,不是我想操控就能操控的东西!我也觉得很烦,可就是违抗不了啊!”

明知道这么做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拿别人当出气筒而已,我还是忍不住接着说了下去。

“跟责任心,善心,或者是童年阴影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做理所当然的事很开心啊!很快乐!我就是会为了这么无聊的事而快乐啊!这碍着你什么事?为什么要管?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这当然碍我的事啦!”

碍什么碍,要不是我习惯做理所当然的事,你早就死了,还有什么脸说这种话!

正当我为了以这句话顶回去,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滴眼泪。

没错,我没看错,一滴眼泪,从花雨风的脸庞滑落,滴到了地上。

微微泛红的鼻子,略带怯懦但又坚强无比的眼神,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花雨风说出了让我铭记一生的话。

“当然碍着我了。因为,我会忍不住期望,你是因为对象是我,才这么拼命的。”

就像一颗投入水面石子一般,花雨风的这句话在我的心中引起我的千层波澜。

其实,其实,我和你说的是一样的啊,虽然无论是谁只要受困我都会去救,但如果是你,如果是你花雨风的话,说不定,就算不是理所当然我也会去救的啊。说不定,你能让我不再这么理所当然下去啊。

我很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对花雨风敞开心扉。但是,这些话压在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惜的是,我最后一次向她诉说衷肠的机会,就这么逝去了。

就像玩笑一样,最强刀客又在地上开了一个口子,跳到厕所里,砍向了花雨风。

“嘿嘿,对不起,妨碍你们谈心了,嘿嘿。不过你们破绽实在是太大了,我也只好先行打扰了。”

支离破碎保持着平常随意的态度,用戏虐的口味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可是这些话都没有传入我的耳中,我的注意都放在了花雨风身上。

不,应该说是花雨风的尸体上。

——拦腰截断——

和上次那种半吊子的攻击不同,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致命伤。

难道跟之前一样,花雨风把自己断绝成了两半,逃脱了?

不,不可能,因为刚才的争执,断绝之刀还在我的手上,所以花雨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断绝自己。

也就是说,花雨风真的死了?

好像身体刚反应过来一样,强烈的呕吐感传入了我的脑中,可我做出的第一个行为,却不是呕吐。

“你给我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那一个时刻,我,一名理所当然的高中生,第一次做了并不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