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只存在着一个我,独一无二的我。拥有这一张脸的,配得上那个名字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我却没办法保证其他世界当中的那个和我等同的存在就是我本人——或者说除了这个世界能够确实地被我自己证明以外,其他世界的我自己都不是我。而现在我和这些其他世界的、实际上来说正统存在着的我处在同一个房间之内,想要击败对方甚至不惜互相厮杀。

我将此称为自我之战,绝对值得被推崇的高尚战斗。直面自己的阴暗部分而试图将他们扼杀,从而确保自己是所存在的最为靠近光明的一部分——能将所有的希望和丑恶混杂起来一同展出的勇气不知应该被别人怎样看待,至少我乐在其中并以此为荣。

我从来都不曾觉得人类太过弱小。他们拥有潜力且不可比拟,甚至能够说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存在——但是他们很难将潜力完全激发出来,就像这个世界上闪耀着的存在只有单单少女一个一样。每个人类毫无疑问都能达到少女一样的高度,但是同样毫无疑问,他们会在到达那个高度之前就先死去,从而让那美丽的可能性提早凋零。

所以……身为人类的我,自然要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潜能激发出来,让自己也能够变得和少女一样以绝对的地位存在下去,即使为了到达那个高度我将抛弃人类的身份。这样的一意孤行或许会在人类的历史上刻下极其歪斜的一笔吧,但是如果能够做到类似于“羽化成仙”的事情,付出仅仅一条生命又有何妨呢?

于是我继续瞪视着面前的我自己们。为了在近乎无数当中得到那唯一一个机会我宁愿在此世看遍自己的污浊,只为了将来能够诞生出那个无垢的自己。毕竟人生有失有得,如果能够保证这一生得到的和失去的数量是一个固定数值的话,就一定能够在那数值上大做文章。我将以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来实现我的理论,而这些其他的我自己虽然对我保有着确实的敌意,但是对我来说只是一起来见证我的飞升的宾客和祭品罢了。

仅为共存,不望他事。如果我真的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的话,恐怕会被真正富有着野心的人们鄙夷了吧。如果能够成为更加高级的存在,那么就一定能够到达人类目前还不可能到达的远方——但我却只想和少女名正言顺地待在一起,只想做这么一点事情而已。将一切都放到昨天去看待的日子如果能够早点到来——即使在那之后的清平将是永无止尽,我也如此衷心希望。

我这个样子,到底应该说是对自己太过严苛呢,还是将自己放置的太过随意呢,还是仅仅是无理取闹的一场梦境?试着去询问面前那些早已放弃一切希望准备和我对峙到精神消失的我自己们,很显然他们只会默不作声地嘲笑我而已。他们能够拿出的毅力永远与我对等,而无数减一的压力则是他们回馈给我的日常。

当然如此。如果登上殿堂的路走起来太过简单的话,谁都能够成为更加高级的存在。而就算我所要承受的煎熬与之后所能得到的永远不成正比,它们也在一个让我无法得到具体印象的程度上,因此也就无法判断它们的价值,直到自己做出“去做”或者是“不做”的选择。而现在的我早已不再迷茫——也不可能再投身于迷茫,只能够一遍一遍地让自己不会忘却自己的目的,让我这个人类能够坚持到自己成为高等存在的那个时候。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的话。

时间不再前进。理由不是因为时针停止了转动,而是它本身的断裂——名为“我”的人生中的一环破裂的毫无预兆,简直能够让我直接意识到世界的重组。声音成为了最为致命的武器,将我的所有觉悟与防备直接如同薄纸一般击穿,在我的心上剜出一个深不见底的伤口。

那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我不可以避免地,和无数个我一起转头看去。看向那个将会令我停止呼吸的——让我的一切都化为泡影的闪耀存在。

那是不用赘述的存在。有着一头自然纯洁的雪白色长发的少女形似天使却高于其上,是凭借着自己的耐心与努力不断尝试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空间,最后找到了这里吗?我无法得知少女来到这里的经过与消耗,只能为此产生类似于普通人类的,在这里将成为致命转折的惊慌失措。

根本不需要等到少女向我提出疑问,或者是对镜子之中的我自己产生兴趣。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离开的一瞬间,他们就伸出了手——目的是为了将我代替,手段简单到仿佛之前我们的旷日持久的难解难分都不曾存在一般。

各个方向,难以分辨的数量。因为基数太大所以能够施展出来的力量也不能完全展现出他们本身的贪婪,总而言之我全身上下都被包围——连恶意都不含一丝的掠夺仿佛将我丢进了绞肉机之中,每个我自己都想分得一杯羹…已经不是谁能够获得我的一只手臂,谁能够获得我的大脑的程度,被撕成几乎不可视的碎片的我简直为自己能够满足这些其他的我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我能够如此冷静?恐怕我在被撕碎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了吧,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的我自然不可能丧失冷静。现在因为无法感觉到时间流逝而暧昧地运转着的思维到底是以什么在维持着的呢?就连面对失败也毫无想法,而我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也只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了少女面前”这一件事情而已。而对此感到遗憾又有何用呢?我已经成为了无法对他们有任何意见的败者,就算还有这什么事情无法理解透彻也因为我自己失去了调查的权利而什么都不剩,只能等待着思维的消散。

如同浑浊的水底,忽明忽暗。厚重的雾气让我就算试着去睁开眼睛也无法看清任何事物,甚至连眼睛也像是在梦中一样无法睁开。失去了全身的感觉就是如此吗,就算我获得了珍贵的知识也无法将它们印在脑海之中,更别说将它们传达出去。肉体被迅速撕碎之后从那之中解放出来的精神在飘散之前还能够看到多少的奇迹?在那之后又会去往何方,是否还能再次醒来呢?

在这样滑稽的与自己的战斗之中落败的我难道有权利得到上帝的接待,去往一个连镜子都照耀不出来的世界吗?还是说凭借这点连落井下石都嫌多余的对决我就能需要坠下地狱来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者最适合我的还是在世界的夹缝之中虚无缥缈地存在着比较好,连时间都感受不到的,和少女相互分离。

少女。很可惜,我失败了,在她面前。这不是少女的错误…说到底如果能够被其他的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击败的话我就在根本上不够资格呆在少女身边,从而从一开始就无法和少女相提并论。只能希望在少女面前发生的一切能够成为我对少女的最后一次表现……证明我的理论确实存在的证据。

回忆和思考共存,即使它们同样缥缈。脑电波带来的微量耗能在短时间之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所产生的回馈也不能让自己的耳边重现声音或者是在眼前重放画面,虽然只是做到那种程度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已足够。奢求太过贪婪,而馈赠也会觉得不值直至收获反感。但是如果是少女的话,我大概就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吧,献上对于在这个结局的最后时光当中还能听到少女的声音,看到少女的面容的感激。

——但是,为什么我的全身都被分离还能够听到声音、看到事物呢?而且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少女真的在我耳边说话一般——撇除了如同镜面的折射一般,我的思维随着视野的清晰一并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简而言之——

“就算如此……以自己为代价还是有点得不偿失,呢…”

我的面前充满光芒。那是跨越了无数得失的存在才能领悟的光芒吗?这隐藏起来的另外半个世界的厚重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撤下,虽然空气当中随意漂浮着大量尘埃,光线却依旧和平时看到的景象别无二致。意识到自己被抛出了镜之屋,并且保持着全身的完整之后我不禁试着回头看去,在那隐藏在墙壁当中的门自己关上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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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虽然知道是少女用了某种方法将我从失败的下场当中解救出来,但是现在少女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少女身边簇拥着贪婪?为什么少女会被他们像之前对待我一样撕开,成为所谓的战利品?明明那是我为了在少女身旁存在下去的试炼,为什么到最后却会变成这个样子?拼命想要去靠近少女的我却无法阻止门的关闭,在那之前我向着少女伸出了毫无作用的手。

——如果有着能够乞求的对象的话。请把时间停下吧,只为了我和少女。请将空间粉碎吧,只为了我和少女。如果杀死我能够将那些恶意驯服的话。如果能够让我从一开始就放弃这种愚蠢的妄想的话。只要能够让面前的这场噩梦消失的话,我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

少女好像,说出了什么——或者,更像是利用思维向我诉说了什么。我用视线不断索求着少女,仿佛那样我就能够找到将这一切都解决掉的办法一般。

“——虽然有着很多话想说,但是…全都搅在一起没办法理出头绪,真是不像我呢……”

少女在我的脑海之中轻轻复述着。而门缝之中,我能够看到少女的眼球在被夺走之前都一直在和我对视。

“总之…还是先道个歉吧。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一直在瞒着我什么了,不过还真不知道竟然会有如此规模。”

那是——少女对我的责怪吗?淡薄到如同白纸上的浅色字迹和旁边早已放凉的清茶一般。不,不是清茶——是更加远离颜色的,稍稍有一点刺激性的无色液体——

“恐怕你会认为我来找你是对你的不信任吧。当然如此了——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好好解释一遍的,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

“应该不会有人在看到那样的事情之后还保持冷静吧…至少我是不行。毕竟我可不能接受你的消失。”

——是的。少女其实和我一样,贪婪于对方的存在。贪婪到无视对方的意愿,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到底,即便那可能与对方的意愿相反——如同镜子的两端,无法相互沟通。

“虽然总算能够理解你做出这些事情的理由…但是,我却无法赞同。”

少女的思念稍稍停顿,因此真相才能够残酷到彻底,重新定义我的人生。

“因为你——并不需要凭借这种事情来让自己变强。你已经足够待在我的身边了啊——准确来说,我也没有资格拒绝你的陪伴。”

——少女否定了我。用太过正当的方式将我后路封死,为我找回我以为我并不存在的事物,用的是自己的存在。

教训惨痛,但是后悔无路。在我面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理解的范围,与其去亡羊补牢还不如等待着事态走到极端之后以惨剧收场。

“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失误…我没发现你一直以来的压力,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少女吗?该为此负责的应该是少女吗?

“如果最后不会变成这样的话…我倒也不会来妨碍你…能够直面这些无数的自己,不也是你如此优秀的理由了吗?”

——无法反驳,只因为我已泣不成声。虽然错的是自己,但是我却希望是少女看错了我。要不然我要怎么解释我的所作所为?就算看到我的完全失败少女仍然将我看高,到达就算为了这样的我付出自己也值得的境地。可是我无论从哪个方向哪个起点谁的角度上谁的立场上来看都感觉沉重到撕心裂肺,从而不想接受少女的奉献甚至想让少女也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然而那是令人绝望的不可能,同时也是无法被逆转的事情。

“请不要怀疑。我和你虽然对于一同看到的夕阳有着不同的看法,但那确实是同一个太阳。这个世界并不会对我多投射一丝光辉,也不会因为你而多一丝阴霾。毕竟这个世界——绝对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获得一次掠夺其他的自己的幸福的机会吧。站在镜子里将自己的贪婪化为能够击败自己的利刃,从他身边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这个世界就算作为梦来说也太过残忍,简直如同心跳快了三分之一一般令我感到迫近眼前的窒息。

“这座房子的另外半边——我确实故意不去在意这个空间,可能…确实将它视为了镜子的另外半边吧。这个方面确实是你的想法更加合理呢。”

现在再获得少女的赞扬又有何用。如果我不曾拥有那样的理论的话,我恐怕也就不会遇见这个房间,想到与自己的战斗吧。梦与现实能够相互交汇吗?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如何,但是我知道选择了信任少女而不是和她分庭抗礼的我能够得到比现在的这个我好得多的结局。

“我…只要能够待在你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也不会想要去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能够让你意识到自己的正确存在的话,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呢……”

——记忆当中有着哪位古人曾经提出过“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完全重现”这样几乎毫无可信度的理论。那时间对我来说实在太长,但是如果有着一点点希望的话我都希望能够去做出尝试。在以这样的肉体经历了无数的遍体鳞伤之后迎来的第二次相伴,我应该不会让它从手中滑落了吧……

“我不会对这些其他的,另外世界的你产生怨恨。我甚至希望在结束了这一切之后他们能够获得幸福——有着这样想法的我,是不是太蠢了呢?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他们从我的手中夺去幸福,拆分成无数块。先不论他们是否真的能够得到幸福,至少我是失去了享受幸福的权利。少女是否看到了这一点?还是少女认为,就算她不在我也能够重拾幸福?

“——请不要自责。就算是我,也有着瞒着你的事情——虽然,应该没有比这间房间里正在进行的事情更大规模的秘密了吧。”

那是我无法到达的领域。虽然我不知道如果我去插手的话事态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但至少不会走向这种极端吧。本篇的剧情绝对不会如此差强人意——美好的结局一定会在我面前的镜子之中倒映出来,让我看到另外世界能够得到的救赎。

但是,另外的世界真的有少女的存在吗。如果少女这样的存在在哪个世界都绽放出光芒,这些其他的我自己为什么还会有掠夺我的幸福的想法?就算再怎么贪心我也不会需要比一个更多的少女,而其他的我自己既然做的出这样的事情,就只能让我确信他们从未在他们的世界认知到少女这样的存在。

那么,我又如何能够确信会有一个世界的我和少女过得幸福?就算将光芒从我的身边夺走能够让他们得到一丝温暖,也不会有哪一个我能够满足到幸福地闭上双眼。连期待另外世界的圆满的权利也被夺走的我,抱着这样的“优秀”到底还有什么用处?这是少女能够解释得了的事情吗?少女能够为自己的不存在而做出辩护吗?

“虽然我还没有满足——也绝对不会满足,但是只能在这里说一句‘我很开心’了。”

——那么,这边呢?

“……只是,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

——以后的我回想起这个时候的我自己会想到什么呢?这样撕扯着胸腔的情感是否只会成为找不到痕迹的旧日伤疤?或者,连这样的光景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我的情感,价值几何?

“我知道就算我自认为做出了完全正确的事情,你也不会完全接受…但是,至少我相信你。”

少女微翘嘴角,即使在下一毫秒之后那抹笑容就将被拆碎。

“毕竟我以你作为我活下去的动力呢——”

无法理解,少女的话语。强词夺理到一派胡言,在真实的情感上覆盖上了无数的多余评价。而这样的少女用她自己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我做出如何反应都视而不见。少女是认为自己将会升上天堂吧,于我而言这为我带来的只是祝愿与反驳混合的矛盾心理,为一厢情愿的连自我救赎都算不上的残酷现实奉上最终只能风化的无聊怨念。

而少女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听我的回复。就算我再怎么有怨言再怎么将对少女的好感翻转到想要大声痛骂,少女也相信在那些话语之后藏着无尽的感谢之情。恐怕少女认为她因此消失会为我带来一条登上和少女相同视点的高处的道路,但是实际上只有像少女这样的人才会将那个高度视作理所当然,仿佛只要稍微踮踮脚就能随意放眼得轻松。

所以少女才不会了解我的处境而认为我也和她一样优秀。太过善意的伪命题只能遮蔽了少女的视线,也同样将我的所有反驳变为一纸空文。我所能做的和应该做的只有将一切全部接受,看着少女讲述完一切之后消失在这扇门后。

“期待着你的…所有一切。”

不要再说了。我想听到的真的不是这些,我所想要看到的经历的也不是面前的这些人体组织地狱。就算是少女被细分到组织级别看起来也和别的人类一样血红,体内也没有比他人多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虽然我也不知道少女应该多出什么。那么在我面前存在的这个少女到底是哪里让我如此仰慕,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我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呢?

少女放弃了人类的心。那么我也这么做吧——虽然我和少女的契机完全不同。斩落思绪的是少女而不是我,虽然一步三回头这样的告别不似少女却绝配少女。在绝对前行的时间当中没有权利却仍旧渴望着停滞的少女同时遵守着规则的束缚,不仅仅是我连少女也如此矛盾,只愿让相反的动作同时上演——而既然无法突破大前提又何谈反抗呢?于是放弃就名正言顺地和少女分离,即使少女做出的行为总的来说就是如此。认为自己的意志传达完毕的少女的视线被合上的大门阻挡,同样的我也不再看到少女。

于是一切结束。这场战斗以他们的胜利——我的败退,少女的献身而落幕,而演员之一的我只能在帷幕落下之后仍旧跪在门前。

这扇门——不会再为我打开了吧。无论另外一边变成了什么样子,那盏歪斜的台灯再也不会亮起而照亮那重复性颇高的小小世界了吧。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再出现了——再次出现已经没有了必要,我所剩余的价值已经不够他们甚至想起我来的程度。这另外半边的我的世界,终将会被我尘封起来,再也不见吧。

或者……从一开始我的面前就不存在这一扇门过。我的余光之中只有相顾无言的影子与倒影,我的身边从来都没有存在着一位比起其他人类来说闪耀千百倍的存在。这些记忆只是由镜子反射当中产生的损耗而已,仅仅是那微小的百分之十以下而已。

或者……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单独一人存在着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不小心窥探到了其他世界的我的悲哀结局而已。早上醒来时这个梦就会忘得精光,而再次睡下时所能够梦到的就会是更加美好的世界。那个用来补足我所缺失的东西的存在和我的关系一定更加完美,契合到不需言语,连“神”都会为此自豪。

我做出证明。其他的世界的我一定会过得比我更加幸福。因为这个世界的我如此残缺。

然而这一点证明与否都毫无意义。世界不会因为我发现了这一点而对我网开一面,也不会为此而自我终结。

我只是——对了。我只是不小心把不该当真的事情当真了,现在因为谎言被世界戳穿而感到丝丝绝望而已。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得到什么,同样的现在也不会失去什么。

黄昏的我,清晨的我,夜晚的我,将时间细分到无数之中的我都只是在幻想而已。看着如同水面中的倒影一般的镜中的倒影将它们带入一个故事之中。然后故事结束,欢声笑语停息就觉得太过寂静,回到原来的生活就感觉不再习惯。

那么,为什么我在玻璃上,看不到我自己的镜像呢?

站起来,转身之后看向玻璃的我,和那个站起来之前的我有什么区别吗?

我看不到天边的太阳,同样的也看不到将要代替它在空中反射光芒的月亮。但是天空仍旧发亮,光线从四面八方向我照射而来。

但是,为什么我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呢?

在戏剧结束之后的倒影和影子,随着少女一起……消失了吗?

所以,少女是真的离我而去了?

所以,我的另外三分之二的存在,真的离我而去了?

那无法在镜中映出身影的、在阳光下没有倒影的怪物,就是指我吗?

巨大的失落感再次袭来。而我却想要忘记之前品尝到它时的感觉。

我甚至不敢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胸。那里有没有一颗心脏,它在不在鼓动都让我无法接受。

啊啊——不对。我所不能接受的,是这残缺了大半的我自己才对。不能接受到想让它被撕碎成片看不出原貌,或者让它化为没有原貌的另外的存在,以其他的存在代替它的所有一切行为。

放下。放不下。想要放下的东西是什么,想要珍惜的东西是什么?

时间流逝。以怎样的速度流逝?

我将会离开这里。我离开了这里。

这里将会被时间掩埋。这里被时间掩埋。

在去找回自己的东西和逃避自己丢失的东西之中,我彷徨着。

那将会长达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彷徨。或短或长,说不定也刚刚好。

但那只是古人的无稽之谈罢了。

但那只是我自己的无意之举罢了。

将某个存在的善意践踏到体无完肤之后再无比珍惜地捧起,珍藏到记忆最深处的名为“遗忘”的箱子之中。

我只是忘记了自己以前是怎么样的而已。只是丢掉了自己的力量而已。

我只是在重蹈覆辙,再警示自己而已。

所能确定的是……这个世界的我,不会遇到少女由她单方面地分享知识,也不会遇到少女和我一起思考世界,更加不会遇到少女和我一起试着观察其他世界吧。

我所能够确认的,只有这一点,仅此而已。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