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没有说话。相反的，我开始不停地诉说自己，不仅仅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也包括自己身边的所有一切。没有一句话涉及到少女，没有一句话去试图向她的存在发起问题；我的所有话语只为了强调自己，用自己的一点一滴去与如同全世界一般神秘的少女相抗衡。我说出越多，仿佛就越能与外界那些人类产生更大的区别，虽然这在少女的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她没有阻止我说着这些价值似有似无的话。准确来说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这样看着我拙劣的单人表演。不过既然如此，我也就顺着自己的想法而将一段段从脑海中闪出的故事从头到尾叙述下来。更主要的是，我感到似乎我只要停下声带的震动让气氛回归原点，我就会失去留在这里的资格。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完全不想在承认自己与其他人类一样卑微，我宁愿倾尽全力试着去登上自己几乎仰望不到的高度。

但是我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呢。那些稀松平常的生活，仿佛用模板复制下来一般，没有过多的自我的生活，为什么要这么重视它呢。对少女说这些东西，大概就已经互相承认了我们不是同样的存在吧。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同时享有两个绝对的身份，也没办法同时掌握这两个身份所拥有的经历。但这，可以说是不足吗。少女如果会有那样的经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协调。

将自己所说的定义成少女没有经历过的新奇事物是否有些太过得意，但是各种想法都将理由或明显或收敛地指向这个论断。就算她有通过什么方式了解过这种生活，只要自己没有真正体验过，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是没有现实感的奇妙故事。可怜的优越感没有出现，我甚至不想拥有这样的生活，用到现在的人生去换得和她一样的立场。

少女毫无疑问具有生命，生命的迹象明显得不用进行确认，虽然她安静地有时让我觉得她的身体机能似乎正处在休息中，不过每每一注目于她，我总能与她青蓝色的双眼对视。即使她没有向我传递任何信息，我总归还是能认识到她还在这里。

存在于此的只有少女一个吗。少女的雪白长发无风自动，与她的连衣裙一道微微摇曳。也不用说少女的肌肤了——它们也确实在呼吸着，舔舐纯洁的空气而令人沉醉。少女的一切渴求着外物，将它们浅浅触碰却相当于净化后还回了世界原处。这样的少女也在无限吸引着我的注意，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早已不再震响。

无意识地……喘息了一下。视线因为言语的失信而一并失去自信，于是我避开了少女的直视。少女的眼神没有因我的变化而变化，她的眼中依旧映照着我，即便我所在意的一感之中失去了我的一席之地。世界因为我的闭口不言而重回寂静，倒有点让我感到之前我所做的一切的多余。不想再去试着重新开口，至少不想再继续我的话题。在少女给出对我变得缄默的回应之后再去想着问出自己的问题吧，虽然有可能故事到此就圈下了最后的句号。

时间静止的错觉让我试着偏回视线去再次接收来自于少女的意图，即使现在的我显而易见的没办法轻易去理解。而少女在我转过头时终于做出了新的反应——她的视线稍稍滑落，与之前我们的立场正好相反。是为了不与我的视线相交吗？明明之前她还不在意…劝诫着自己不要得寸进尺，让自己的思考方式更加保守化，不去想那些程度达到妄想级别的想法，我静待着少女抬起视线的动作。

是的。就算我的预想再怎么保守化以至于悲观，她总会再次看向我的……因为她能够接受我。没有理由，只是之前的经验。不再叙说自己的故事就会被驱逐出这里也只是我的臆想罢了，不管怎样我的身影还是有存在于她眼瞳之中的权利的。这个时候，我所应该做的，也只有虽然没有用处在她面前也太过滑稽，不过是我唯一能做的露出微笑了。弧度不过分，反而抱有一点歉意。不对自己的笑容做出任何主观评判，我只想知道少女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来回应我。

那之前的毫无感情一般的直视到哪里去了呢？她的双眼覆盖上了一层人类的水光，是之前没有注意到还是才浮现出来的柔弱的垂眼角使得视线更加湿润。她为什么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我想要保持得体却仍然只能顺着气氛而陷入暖色。以及她仿佛是学我一般的温暖表情——足以让我的微笑融化，变为失态的惊诧来面对她的拯救一切的笑容。

面对真正的美丽，我的反应要如何才能符合她的慷慨给予呢？我没有答案。我不会主动伸手去触摸她，我们之间的无形存在的阶级让我们没办法用理性来刻下平等的地位，即使想要去忽视它也完全做不到。再将微笑表露出来也是不够正确的方法，现在再在她面前露出微笑无异于班门弄斧。

微微低下头去，我用最虔诚的心态来迎接少女的笑容。那笑容几乎让我无福消受，或许暂时不去接受它才是我正确的选择。胸腔内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激烈跃动着，在她面前连发出声音都不敢却还在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欢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少女呢，我由衷地想要感激这座教堂里面并不存在的神，虽然我并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感激。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讲述的故事所花去的时间粗看起来似乎要远远长于我闭上嘴之后的时间，但是说不定正好相反。心脏大起大落，对于外界事物的感知因为肾上腺素的分泌而变得模糊，我却不愿意在她面前挽起袖子去看向人类科技技术的结晶。阳光在这里似乎格外明显，是因为身处城市之中不会给人留有注意的余力吗。太阳的倾角斜斜着洒满整个教堂，就算不可避免的有着阴影也存有温暖的空气。不过少女选择的位置避开了光线的直射，留我用金色盖满全身。

在她眼中，我看到了令人惊讶的存在。

我的身影竟然也如此耀眼。

在她身边所以也被稍稍接受了吗，虽然确实只有一点点，不过那个染满金色的孩子，深深地刻印在她的眼中。没有办法被抹去，因为就算到哪里她都会看着我吧……她接受一切净化一切的双眼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孩子。不需要言语的暗示，就算歌唱出来也是人类所听不懂的高洁之音。就此睡去吧，被包裹在爱之中。身为人类，所要做的就只有仅仅这一种吧。

我站了起来。婉言谢绝。对着内心当中的顺从。

因为自己还不配接受如此的待遇吗。还是小小的顽皮的恶意？对着母亲说出“讨厌”的孩子也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注意而已，而我的拒绝也是那样子的吗。脚尖朝向门口，目光也跟随着笔直向前，而没有去看向少女。因为自己的拒绝也是没有力量的吧，连我自己也不能保证若是看着她下一秒我会不会改变主意。

“我，该回去了呢。”声音有些干燥，我费力地压抑住感情也同时压抑住了音量，拜其所赐我的声音听不出不知所然的颤抖，“明天再见吧。你还会在这里吧？”

少女没有什么话语，单单应了一声。轻柔的声音却能让人坚定信任，正因如此迈出的脚步也就不会犹豫不决。太阳斜时就是归家之时，就算这里再怎么令人流连忘返也应该回到自己所应待的地方去。这样子美好的事物就不会让人产生可能会有的腻烦，下一次的相见就有了期待的价值。特别是少女，暂时不去面对她也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拾起自己的理性。人类特有的矜持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她的话一定会理解的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心里浅笑，那仿佛被看破就让人无地自容到逃跑的心思。

这么看来的话灰暗的城市也在闪闪发光呢。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给她带来什么，不过确实想经历一遍兴致逐渐高昂的感觉呢。像孩子一样为这么一点小事开心雀跃，露出一下子变得廉价却发自真心的笑容。

我向着夕阳走去。身前包裹着太阳的阳光，身后充满着少女的目光。

直到两者都消失之后……我也不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