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至，尽是些熟悉的光景。
漆黑、光线稀薄的小巷。
愚昧、毫无留情的嗤笑。
短发、面容呆滞的女孩。
而我，在众人环绕的嘲弄视线下，姿势狼狈地跪伏在冰冷的水泥地板。
手中紧紧攥着的刚抢夺过来的粉色信笺。
如此不顾一切的抢夺那个东西……为什么。这种事情早就不重要了。
轻轻闭上眼睛，放弃了剩下的思考。
既然是不愿想起的事情，那就不要徒添烦恼，索性不去回忆。
松开掌中的力量，任由手上的东西滑落。
将视线移向周围。
当这无比熟悉、甚至让我感到怀念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冷静。
这条阴暗的小巷，在很久以前是不良少年们聚集的场所。就在附近的儿童福利院成为了他们肆意妄为的天堂——直到某起持续性长达一年的暴力事件的发生。
这是一个过程残酷而美好，结局却无比失败的故事。
尝试着要从地上站起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竟有些麻痹。
注意到我的挣扎，他们朝我投来冰冷嘲弄的视线。
我没有像以前那般恼怒，而是将目光移向了某处。
那个站在人群之外的短发女孩，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她同样静静地注视着我。
只有当其他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时，这个女孩才能露出自己的表情。
那平静之下似乎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悲伤。那个时候的我只想取回自己的东西，无暇顾及这种事情。
但现在的我不得不面临这个讽刺的现实。即使现在——当我自以为已经有理由去顾及她的时候——我依然无法往她的心中更进一步。
「喂……你没事吧？」
前方传来某个清脆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睛。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银白色的玻璃渣子散落一地。
先抑后扬的语调和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嘲笑很快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繁华气息的嘈杂，在那一刻仿佛有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照射过来，在我面前飞舞旋转。
夺目刺眼。让人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你没事吧？」
同样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头。
不知何时蹲坐在我面前，看上去年纪和我相仿的妙龄女孩，我沉默地望着她。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倒在这种地方」
周围的光线变得阴暗下来——
仿佛刚才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的错觉。包括那些方才还在拼命闪耀的霓虹灯，这些统统不见了踪影。
从江面吹来的冰冷的风打在脸上。
似乎想让我彻底看清现实一样，石砖砌成的地面传来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各处。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哎，这算什么呀，等着别人来收拾你的烂摊子，给人乱添麻烦」
这位蹲坐在面前的女孩皱起眉头，带着抱怨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味道难闻死了。真是的，所以说男生这种东西啊……」
我想要支撑身体站起来，忽然感到大脑深处一阵晕厥。
「喂，小心！」
眼看就要倒下，对方及时向我伸出了援手。
「呃……谢——」
喉咙深处传来刺痛，声音嘶哑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说，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她露出不满的表情，不但没有远离，反而凑近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
和女孩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异性的体香让我无所适从。于是下意识后退一步。
哐当。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脚后跟传来哐当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顺势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易拉罐向远处咕噜噜地滚去，以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入江面，最终沉没在漆黑一片的江水之中。
「一个人醉醺醺地倒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让人无法原谅……你在愚弄自己吗？」
「抱歉……」
虽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面对她的责难，我只好低声道歉。
不行……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也不奇怪。
听到我的道歉，女孩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叉起双手，轻哼一声。
「哼，真当本小姐喜欢多管闲事吗？如果不是看你刚才露出一副丢了骨头的小狗一样的表情，本小姐才懒得管你」
「……」
「怎，怎么了？」
她立即后退一步，小心警惕地望着我。
「什么嘛，只是被甩了嘛——」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用一脸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随后尴尬地哈哈笑了，又用猛烈的力道拍了拍我的肩膀。
「……」
我尽量使自己变得冷静，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在思考直到刚才这段时间，也就是刚才，自己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酒果然是个害人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忘了刚才的话吧……」
我正极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但是……
「哎呦，你害羞了？我是觉得无所谓啦，反正只是互不认识的路人，偶尔当一次倾诉对象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坐在长椅上摇晃着小腿，满不在乎地说道。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也无所谓哦」
「不要，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看她还是一副如此轻浮的表情，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说你啊……这种地方撞见醉倒的人，正常人的第一想法都是躲开吧？」
「大慨吧」
「哈，什么叫「大慨吧」……你到底是胆子大呢，闲得发慌呢，还是另有所图呢……！」
一边说着，我又一次环视了一眼周围的景象。
黑暗。在浓密的行道树的遮挡下，几乎没有街道灯光照射过来。
漆黑的江面伴随冷风轻轻起伏，就连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
等等……我好像知道这里。
几年前，据新闻报道，这里发生了一起跳江事件。死者是一位无亲无故的高中女生。起初只以为是失踪，直到在警察的大力搜查下，几天后被人发现了遗体……
位置偏僻，距离主干道很远。
与那位高中女生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于是，自那以后出现过多起类似的案件。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从各种意义来讲都相当糟糕的地方。
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抽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只有一通来自父亲的未接来电，其余都是母亲打来的。
对了……奶奶她——
「喂，为什么你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啊！」
女孩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很是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另有所图，我对你另有所图？你就不能稍微想想「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好人」这种可能性吗？」
她虽然长得好看，但我总觉得，喜欢强调自己是好人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是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了这样的意味，女孩朝我投来冰冷的视线。
我连忙摆手道歉——
「好吧，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你确实帮助了我，谢谢你」
「我才不稀罕你的道谢，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虽然如此，但她目中针对我的冷意丝毫为减。
「既然连玩笑都能开了，就说明你已经彻底醒酒了吧？」
「没错。所以我不太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希望你能……」
「希望我能忘记刚才的话？」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看上去颇为不满。
「不想自己的内心被别人知道，一点也不？」
「……不，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难道你没有发现吗，问题的关键完全在于你自己，如果能老老实实说出来的话，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吗？」
什么啊，这么理所当然的口气……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是要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算了，别说了。我不想跟你争执这种事情」
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呢，你试过了？」
她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女孩站立在我的身前，伸手指向了我。
「决定了，我来帮你」
「什，你说什么——？」
我在那一瞬间瞪大眼睛。
「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做些什么。就按你自己的方法好了」
她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不，等一下，你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
「没有为什么……只是巧合而已」
没错，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
你能在何时何地遇见怎样的人，能在何时何地与人构成怎样的对话——
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一个巧合。
「才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女孩朝我投来蔑视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否定了我的话。
「所以，我会帮你的」
「别开玩笑……」
真的。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甚至，产生了一种她是真心想要帮我的错觉——
正当我在犹豫该怎样阻止她的胡来，不远处的树影忽然一阵摇曳。
沙沙——
一道强烈的光束破开黑暗，笔直地照向我们。
「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那是一个，七月份的夜晚。
天色虽然阴沉，但被街旁的绚丽灯光给掩盖了。
热气腾腾的白烟下，从锅底冒出的火光噼里啪啦。耳中嗡嗡震响，人们在夏季燥热的夜里高谈阔论，嬉笑怒骂。热闹非凡的景象，忙碌的人影在桌椅中间四处穿插。
一边躲避着这些身影，来到最不起眼的角落，我将装满烤串的盘子放在女孩面前。
见我走来，女孩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露出微笑，目光在桌上四处搜寻一番。
很是不满地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
「就这些？我好像还点了其他东西吧？」
像是在暗示我什么一样，拼命用手冲我比划着易拉罐的形状。
我装作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朝她旁边的空座位瞥了一眼。
「你一个人？」
「喂，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看她的样子，居然还有点生气。今天是怎么了？
「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出门，还想喝酒，你认真的吗？」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
「反正也是女性朋友吧，那也不行。忘记你当初是怎么教育我的了？」
说实话我还挺意外的，因为从未从女孩口中听到过「朋友」这个词汇。
感觉她整日都无所事事，自那次见面以后，就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仿佛要取代些什么一样，强行侵入我的个人生活。
就比如现在这样，干扰我的打工。
「你到底在自以为是些什么啊，谁说是女性朋友了？」
「……咦？」
「干嘛要大惊小怪。你这讨人厌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有男性朋友了吗？」
女孩的眼神变得愈发不满起来。
的确……哪怕多管闲事的性格令人讨厌，她也有足够吸引男性的优点。抛开可爱的长相不谈，这还算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
不，等等。就算这么说，我还是有点难以想象。
这个整天游手好闲、喜欢到处管别人闲事的家伙，居然会有男性朋友。
「快、点、啊！」
「……随你便吧」
在她的催促下，我嘟哝一声后就转身离开了。
当我重新从店内取来啤酒，途中迎面遇上了一个让我意外的人物。
这种时间这个地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巧合。
「咦，林宇轩？」
「叶文响……」
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穿着，叶文响笑呵呵地看向了我。
「真意外啊，你在这里打工」
他的笑容让我有点不舒服。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打算绕过他继续前行了。
「别急呀，稍等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叶文响拦下了我，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平时和他交集不深，但也算半个熟人。但像今天这样刻意拦下我，还是十分少见的情况。
我用目光催促他快说，他思考了一会儿就开口了。
「有件事情，想问一下你」
听了他的话，我皱起眉头。
「哪件事情？」
「这两个月，你似乎都是一个人行动，暑假也很闲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第一次见他说话这么不干脆。
「不，别在意。只是有点奇怪罢了，那个总是跟在你身边的，于涵，她人呢？」
「……」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我承认在那一刻，自己心里某个纹丝不动的东西，悄悄动摇了一下。
叶文响似乎捕捉到了我的那抹动摇，虽然一如既往面带笑意，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想你一定知道她的事」
不……真抱歉，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知道是知道。但是抱歉，不太方便告诉你」
他先是愣住，随后还是笑了。
「放心好了，我没有什么奇怪的企图，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来上课，刚好遇到你了就顺便问问」
为什么都一直不来上课……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如果她自己愿意告诉别人的话……」
「这个不行，试着发过短信，完全是石沉大海」
那是当然，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了。
「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尽管我多次暗示结束谈话，叶文响像是没听明白一样继续挡着我的路。
「怎么可能，你不是她的男朋——」
「……不是了」
「嗯？」
叶文响有一瞬间睁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给出这样的回复。
我起初也并不想这样做，只是被他这样纠缠地有点烦了，想要尽早脱身而已。
「我们分手了」
我用干脆简洁的语气说出了这五个字。
这也是我第一次亲口告诉别人这件事情。
「你说，什么？」
听我说完，叶文响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我没太搞懂，这个万众瞩目的大众男神为什么会来在意我的琐事。
说真的，我不太想和这种身份的人产生交集。
「那就这样吧，你的朋友好像有点不耐烦了」
我在叶文响惊讶之余，朝不远处的某一桌指了过去。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显眼皮衣的小青年，正用不耐烦的目光往这边看，似乎在一直等待叶文响过去。
那人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应该是曾经见过的人。但我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没再留意了他了。
「啊，哦……不好意思，那我走啦」
「好的」
叶文响走后，我重新来到女孩的桌前。
盘中的烤串丝毫未动，身旁的椅子还是刚才来时的那样，是空的。
「好慢，太慢了——！」
女孩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用十分恐怖的眼神瞪着我。
「抱歉抱歉，刚才有点事情」
我将怀中抱着的啤酒一一摆在桌上。
视线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
「你说的那个男性朋友，果然没有来吗」
「哼，他迟到了！」
「那你可要注意了，根据我的经验，在那些喜欢迟到的男生中，渣男占据的比例很高」
「这算哪门子的考据，根据自己亲身经历吗？」
「约会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迟到哦」
「哼……最后还不是被甩了」
女孩抢过一罐啤酒，在我的目光下，以不熟练的动作拧开拉环。
「喂喂，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喝酒」
「是又怎么样？」
「快停下吧，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可没开玩笑，反正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稍微放纵一下也没关系」
该做的事？虽然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事情会变得糟糕起来。
所以，姑且还是制止一下吧。
「喂，你干什么呀！」
而面对我伸来的抢夺她啤酒的手，她表现出了明显的抵触。
「冷静一点别冲动，你要是一个人醉倒在这里，我和店长都很难办」
「哈？这算什么！？」
看来我的话语没有起到成效，或许更强硬一点的手段会起到效果。
但那不是我预期的结果，她本人也不会喜欢那种做法吧。
如此想着，我擅自在她旁边的空座位坐下。
「……你这是干嘛？」
她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我。
「没什么，你想喝就陪你喝吧」
「哼，我可不记得允许过你这样做」
「我知道，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我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讨厌谁都可以，千万不要讨厌自己」
「……」
见她沉默，我便自顾自地展开话题。
「你知道吗，每个人慌张时的反应都不一样。不只是眼神飘移，有的人喜欢抿嘴，有的人喜欢挑眉毛，还有人喜欢把手放在身后……总而言之，是一门很神奇的学问」
「所以呢？」
「你还没注意到吗，这样很容易鉴别一个人有没有说谎」
「你想表达自己能一眼看穿别人说谎？」
她好像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我还以为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不……没那么厉害，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兴趣就算了」
我偷偷将位于桌子边角的啤酒藏在身后。
可惜的是，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发现了。
「刚才还说要陪我，结果还没开始就准备作弊了？」
被抓了个现行，我只好苦笑。
「你应该知道，要是被老板发现的话……」
「呵呵呵……那我可管不着。自己说出去的话，自己承诺的事情……给我像个男人一样认真回应啊！」
我这才意识到她已经醉了。
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迷离。明明只喝了一点点，脸蛋却红淂不成样子。
其实我对这种事情也不太在行，哪怕大学各种聚会上都有帮于涵挡酒的经历，但每次的结果都很糟糕。
「喂……你知道吗」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理会我，女孩失去焦点的目光投向远处。
「有些时候，看路上的人来人往，总觉得这里比沙漠还有荒凉……」
「……」
「明明每个人都靠得这么近，这里那么嘈杂，那么多人都在说话。却彼此无法知道对方的心事……因为没有一个人在认真听，为什么呢……？」
「……」
「什么啊，你说话呀」
见我没说话，女孩再次质问。
「因为你醉了」
结果，趁我不注意，女孩将啤酒和烤串强行塞到我手中。
情况不妙，这样下去可不行。
「快，快点。陪我喝，陪我吃」
见我没有任何动作，她如此催促道。
酒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无奈地望着醉眼朦胧的女孩。
最后，还是向这个人妥协了。
她也一定有许多话想对人倾诉吧。
这也算是一点来自我，为之前那件事情的……小小的报复。
迷糊的意识间，感觉有一只手攀上我的大腿。
好像带着某种目的，悄悄地摸进了我的口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身体传来丝丝寒意，我才猛然惊醒过来。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息。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小吃街，一下子变得荒凉起来。
同事们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动作机械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身旁空无一人，我将视线移向面前的桌子。
我的手机……不知道被什么人放在桌面。
不对，这种情况，最近出现过许多次。
手机莫名其妙离开口袋，好像被人动过手脚，但检查后又没有任何发现。
我没把手机密码告诉除于涵之外的任何人。
但如果有人要偷看的话，应该也不难被发现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我在回想。回想直到记忆最后，女孩所说的每一句话。
目光注视下，漆黑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先走一步，留你一人抱歉啦。——来自女孩，上面写着这样的简短信息。
回想起在此之前从她口中听到的话，我强撑痛疼的大脑，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自那以后便开始寻找女孩的踪迹，之后过了整整两个星期。
临近八月，这个漫长的暑假才刚刚撑过了一半。
今天又是无光日，天气阴雨蒙蒙。
这几天每次出门，都能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如今，就在我眼前，这个不祥的预感终归变成了现实。
深邃静谧的夜空下，周围是林立的高楼。空气仿佛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既是夜晚，也是名副其实的夏季，令人骨头都发软的酷暑依旧不变。
我独自站立在这里，凝望着脚下漆黑的一片。
从天台边缘，再往前一步——
她消失了。通过这种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想去思考，没有意义。
「你后悔吗？」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借助对面大楼的玻璃反光，宛若破开黑暗迷茫的洁白天使，穿着白裙的女孩出现在身后。
莫约八九岁的模样，但在长发刘海的遮掩下，脸上的表情被阴影遮掩了。
见我沉默着没有开口，她轻声问道。
「你知道吗。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指甲深深扣入掌心。
当痛感达到极致，连神经都要麻痹了。
毫无疑问是现实。
这种事情不用确认也能知道。
「我早该发现这些……」
「然而你没有。当然，这也是她所期望的」
从白裙女孩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但不是我期望的」
开什么玩笑……这种结局，绝对是错的。
「你忘了她的话？」
「……什么？」
「你认为错误的方式，你所面对的错误的结果，全部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哦」
我不禁回忆起那位女孩的话。
——别担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些什么。就按你自己的方法好了。
原来如此……被那家伙摆了一道。
我盯着手机上的信息栏，自那天回来以后，没有接收到来自于涵的任何信息。
如果要说是巧合，那真是完美。
我默默地操作手机，在黑名单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想要在这种地方刷小花招……是吗。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想要我「遗忘」这种事情。
「既然如此，你遗忘了吗？」
但是，她低估了这件事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答案吧」
阴影之下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呢。你在欺骗自己的同时，把她也给骗了」
「随你怎么想」
「不论过程如何，结局总归是你自己造成的」
「……闭嘴……」
「但是某人可不这样认为，嫉妒中的女人很可怕哦」
白裙女孩没有理会我的制止。
她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然后，一不小心，就在你现在站的地方，唰——地「帮」了她一把～」
「你说——什么！？」
我瞪大眼睛，猛然转过身。
似乎料到了我会是这个反应，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同样抬起了头。
明明是未曾相识，但那张脸不知为何有一股意外的熟悉感。
「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她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想要我做什么……」
「阻止她」
不能相信这个人。心里的某个潜意识告诉我。
「不，你不用相信我哦。刚才说过了，这只是一个梦，你只需要相信这个」
「……」
「你现在别无选择，不是吗？」
她的话打消了我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疑虑。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一条名为「别无选择」的道路前方。那是更多的选择。
如果……
如果，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故事，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