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课，孙琦芳老出错，她不像以往一样敏锐干练了，有些不在状态。

她一直在想那条龙，那个梦。她想离开家，像两年前一样，她觉得累，想回梦里去休息了。

马老师格外关注孙琦芳，觉得她很不对劲，平时的急躁干练没有了，变成了魂不守舍和情绪低落。

“小孙？吃饭了么？”

“小孙？”

“啊！”

“呵呵，我让食堂给你留了，第一节没课，你去吃吧。”

“呃，啊，马老师，真不好意思！”被提醒的孙琦芳这才反应过来，感觉肚子格外饿，几乎是两眼发昏！遂像饿鬼一样向学校食堂奔去。

马老师说不出为什么，虽然这个姑娘不比平时那么积极了，但看起来仿佛更加正常了些，诶？为什么是正常？平时有哪些不正常吗？嗯....马老师自己沉默了起来，或许，正常人就是，那些允许自己犯错的人吧。

的确，孙琦芳中午两通电话，已经辞掉了两家补习学校的兼职，她现在有自己的个人时间了，她的焦虑感随着她的发呆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状态降低了。

如果可以的话，孙琦芳很想跟那个少年聊上两句啊！可是呢，近乡情更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真的可以聊上两句的话，她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她的害羞和紧张是被她佯装的御姐外表所隐藏的特质。

上完下午的课，第一次，孙琦芳不用再赶着去上夜班了。这次她送孩子走，再也不装出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了。她踏踏实实的，沉默的，看着每个孩子被他们的父母接走，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跟着大人走了，也有沉默乖巧的孩子，见了大人只是害羞的让大人牵着走了。

她才发现，原来她这么喜欢这样的画面，她不是为了表现出众才做这些，在此之前，她以为她是的，她以为作为一个代课老师，她需要付出这些去表现自己的完美和上进，哪怕不是她份内的事。但是今天她才发现，选择这个职业并不是权宜之计，原来她是喜欢孩子的啊！原来她也有一份真心在里面的！

晚高峰从孩子们放学就逐渐开始了，车水马龙的街上，孙琦芳内心无比柔软，如果现在有一张柔软的大床，她一定躲在被子里抹起了眼泪来，还带着温柔的笑。

陶醉在自我世界的孙琦芳，忽然被马老师拉住了衣角，诶？

“小孙？你看！那个人干嘛呢？！”马老师警觉地指着马路对面！

如梦初醒的孙琦芳扭头一看！

——啊？！什么情况？！

还没等孙琦芳反应过来，对面的老头已经被一脚踹翻在地，然后一个少年从老头脑袋上跨了过去。

一个少年。

孙琦芳立刻呆住了！

“唉！等一下！”孙琦芳边喊边往马路对面冲过去，马老师一脸蒙圈，但是又要照顾孩子，一时脱不开身没有追上去。

“小孙！！别冲动！！小孙！”马老师大喊，无用，孙琦芳根本就像没听到一样，车来车往，但学校门前的路上，车速都很慢，她很快就要去到马路对面了，马老师当即就喊学校门口的保安师傅。

等跟保安沟通完，扭头去看孙琦芳，只见那姑娘站在对面，扶起了老头，焦急的四处张望，马老师放下心来，人都没事，那就好。

过了一会，保安们去跟孙琦芳汇合了，老头已经走掉了，孙琦芳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确实看见那个少年了，可是过马路时躲了几辆车的功夫，再一抬头，少年不见了。老头也吓坏了，被扶起来连说谢谢，然后就赶紧逃回了对面的小区。

少年不见了？？孙琦芳大感困惑！这是搞毛呢？我没搞错啊！老头可以证明！孙琦芳这样想着。

一边想一边望了眼对面的马老师，马老师已经送走了所有学生，站在这边对着孙琦芳挥手示意。孙琦芳看着马老师，顺着马老师挥动的手臂，她看到门口保卫处墙外装着一部监控器。

啊！监控器！孙琦芳忽然有了主意，她要去调监控查看！

“那个，咱学校的监控可以看吗？”扭头对着身边的那几个保安师傅。

“呃，可以，可以的。”

“怎么看，带我去看看行吗？”

“嗯，行！你跟我来。”

监控室就在保安处的一个办公室里，好多台显示器，保安调出了学校大门外的监控画面。从孩子放学那个时间点开始播放。

刚播了没几秒，孙琦芳就喊停，保安立刻按了暂停键！

“呃，怎么？孙老师？”

“您把画面放大，对着这个人！对！”

孙琦芳发现从放学起，那个被少年踹了一脚的老头就已经在学校对面的那个地方了。

画面放大后，所有人都看到这个老头了，躲在汽车后面，鬼鬼祟祟，一直在看对面的不知道什么人，女老师？亦或者是孩子！

几个看监控录像的人脑海里都有自己的想法，气氛越发压抑了起来，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看着这个老头。

然后，就看见老头咧着嘴笑了起来，一边拿手摸起了自己大腿，最后摸到大腿根，悄悄摸到了裤裆去。所有人都忽然焦虑了起来，本能的不想直视这个画面。作为教育工作者，其实这样的人谁没见过呢，可看到这个画面还是让人发自内心的不适。

看到这里，似乎真相大白了。一个保安已经走出去打电话给自己的领导汇报情况了。

可是孙琦芳还是盯着老头，她想看的不仅仅是老头在干嘛，她最想看的是少年到底是怎么忽然就消失的？？

然而，终于，老头，pia的狠狠朝一边撅了下屁股，就摔倒在地。

可监控画面里却什么人都没有，没有人踹老头。孙琦芳诧异极了。

“诶？不对啊！人呢？那个少年呢？怎么视频里没有？？”

“小孙？你在说什么？什么...少年？”

孙琦芳忽然转脸对着马老师，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诶？怎...怎么了吗？”

“马老师，您，刚才因为看到了什么？所以才拉我衣袖让我看的？”

“我看到了一个猥琐的老头啊！”马老师很错愕。

“我当时很紧张，因为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怕在咱们学校周围晃荡，对学生不安全，一时心急我就先喊了你，因为你就在我旁边啊！”

孙琦芳这才明白，马老师根本没看到什么少年。

“啊，呃，呵呵，是啊，是的，我也是那么想的，呵呵，没事了，保安师傅也看到这个老头的脸了，以后，就拜托你们多注意着了，我们老师也会注意的。呃，马老师，还得麻烦您给教务处打个电话说一声呢，明天，得让所有老师都知道。”孙琦芳又恢复了那副积极进取的模样，不过，还夹杂着明显地不自然和尴尬。

告别了马老师和保安师傅，孙琦芳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害怕。

怎么视频里没有人呢？明明老头倒下的样子，极不自然。

联想起自己之前夜晚碰到猥琐男被救的情形，那时自己也一样，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想着想着，顺手就拦了辆车，竟然告诉师傅，要往家的方向去了。

孙琦芳觉得有些受挫，有些沮丧，她有股无名火，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那个少年，还是气那个监控器？

等一下，爸爸妈妈还会念叨她，但是她不想再逃跑了，借着这股受挫后的无名火，她选择回去跟父母大吵一架。

也许，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父母眼里，永远那么差劲，她一直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父母。可是她情感上很不甘心，她很想证明给他们看，至少在此之前，她一直是这样的心态。

也许，她是因为害怕回家，所以才一直耗在外面。她其实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她告诉自己，她需要钱，这样，她就可以做很多兼职，她就可以不用回家，不用面对苛责的父母。

想到这些，孙琦芳流起了泪，她觉得好委屈，好多好多的委屈都积压在胸口，她快要被憋死了。现在必须立刻跟两个总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老人家大吵三天三夜才行！！！

出租车司机默默地开车，一点也没有打扰这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