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男人。门前楼道的灯前几天坏掉了,在阴影中,一时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

 

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男人,直到男人的头探进了屋里,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小悠忽然大喊一声!

 

——“爸爸!”

 

一边,泪珠就快跌落。只等着一个温热的拥抱将自己环绕起来。

 

可是,并没有。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盯着小女孩看,却没有回答小女孩的呼喊。

 

小悠依然这么静静地看着爸爸,嘴里不自觉地嚼着还没咽下去的半口炒饭。等爸爸换好了鞋子,松开了领带,挂好了外套,最后终于走到了餐桌旁,拉开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小悠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精味,不得不拿手捂住了鼻子,看着爸爸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眼眶里那几点泪珠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不见了。

 

“悠?......你...一个人.....在.........在家呢?”男人酒气熏天的开始跟自己的女儿说话,舌头也捋不直。

 

浓重的酒气下,小悠已经没有了食欲,她推开没有吃完的半盒炒饭,点了点头,她有点害怕这个男人,虽然他是自己的爸爸。但是喝醉酒的爸爸,她不喜欢。

 

应该说,她害怕。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像做错事怕被惩罚的小朋友一样。

 

男人继续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小萝莉,扬起了一只嘴角,笑了起来:“作....作业....做,嗝!做完...了吗?”

 

“......”沉默,害怕,“放暑假了......”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什么?暑....暑....嗯,哈,爸..爸,忘记了。嗝!”男人似乎喝了不少,一边说一边打嗝一边笑。说完,就自顾自趴在餐桌上,喘着气,很难受的样子。

 

小悠站了起来,准备回到卧室去,她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卧室,她现在很想再给妈妈打个电话。

 

小孩子小心翼翼绕到了男人身后,蹑手蹑脚往卧室方向走去。

 

“小悠!?!?”忽然巨大的一声!

 

小悠大惊失色,仿佛忽然冻在原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无法停止,看起来伤心又恐惧。

 

整个房间里塞满了小女孩惨烈的哭声,还夹杂着一点男人诡异的笑。

 

爸爸依旧坐在餐椅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保鲜盒里剩下的炒饭,用手指够过来,左手食指插进了饭里,缓慢地搅动了起来,饭粒和油逐渐粘在了手指上。

 

最后递进自己嘴巴里,狠狠地嘬了一口。“自己去睡吧。”

 

小悠已经哭累了,伤心的啜泣着,转身走进了这条走廊。夜里,十一点零五分。

 

第二天,陈警官带着人进入到某小区的某一户,进门前戴上了口罩。现场已经被封锁,邻居纷纷被问话。

 

“你叫陈四发?”

 

“诶对对!”

 

“昨晚听到你邻居有什么动静吗?”

 

“呃,没注意,晚上一直在看电视,声音比较吵。”

 

“夜里十一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哦,差不多那个时候,我是在洗澡,就在我家,洗手间那里,警官您看,就是那间。额,警官,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呵,没有,只是正常的问话,你不用紧张,照实回答就是。”

 

“哦哦,那您问,我保证尽力配合!诶...不过,您说了半天到底说的是哪一户啊,这个,方便透露嘛,我看你们这来了不少人,怎么......把对面给封锁啦?”

 

“对面?有什么问题吗?”

 

“诶,我记得对面这家两年前就搬走了呀,说出来...也有点晦气,两年前这家发生了点儿事儿,当时就,就成凶宅了,就一直空着啊!”

 

“......”

 

“呃!警官,这您可以查,您在你们局里的电脑上肯定能查到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走吧,随时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之后可能还会联系你了解情况。”

 

“唉警官!您先别走,这对门,到底咋回事啊?又出事儿啦?”

 

陈四发被警察连瞪带白了一眼,乖乖缩着脑袋退回屋里轻轻关上了门。然后趴在猫眼上看,他感觉自己心脏开始砰砰砰的跳,越想越害怕。

 

赶紧转身先把家里各个屋子检查了一遍,老婆还在厨房做饭,跑出来问他咋回事,被他哄回了厨房。

 

检查完一遍,已经是满头大汗,瘫坐在了床上,自言自语了起来:“诶...真是邪了门了这对门。”

 

忽地又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瞪着一只眼趴在猫眼上看。

 

他的视线越过对面打开的客厅门,看到地上的血迹,墙上有一只大血手印。陈四发吓得面色惨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叫了一声出来。

 

他老婆闻声拿着炒菜的勺就跑了出来,看到他坐在地上,忙把他扶起。

 

陈四发一边被扶起来,一边就推着老婆往厨房走,“回回回,回去!做饭!外头的事你别管!”

 

然后转身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也不开电视看新闻了,就听着老婆的炒菜声,静静的发呆。

 

守在对面门口的警察已经听到陈四发在门里面发出的惊吓声,便把他的猫眼暂时封住了。

 

刑警和法医都在现场收集证据,厨房的微波炉里,发现有烤过的男性生殖器。餐桌上有半盒炒饭,混着血,还有半根手指,陈警官判断这有可能是受害人的手指。餐厅地面上有大量喷溅的血迹,和重物被拖拉后留下的血迹。

 

顺着被重物拖拉后血迹的方向,陈警官来到走廊,看见拐角处的墙上有一个完整的血手印,同时墙角有低速喷溅的血滴。想必受害人在这里想要踉跄站起,身上的血滴溅在了墙角处。陈警官继续往走廊深处踱去,血手印隐约出现在墙角、地面,此时受害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无力挣扎,在绝望中被拖往最深处的房间。

 

那是一扇粉色的门,门上贴着卡通人物的海报。门口地上,依旧能看到一直从餐厅地面连贯到这里的拖拽重物的血迹。直到陈警官看到一具沾满血的尸体,趴在一张粉色的小弹簧床上。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全家合照。受害者就在其中,还有一个小女孩,一个女人。

 

受害人,男,身材高大,左手半根手指被砍下,尸体趴在一张粉色的儿童床上,身上有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怀疑死前被折磨过。生殖器被全部割下。推测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亡。

 

陈警官默默看着这具尸体,像是走了神。

 

“师傅,师傅?”

 

“走吧,先回局里。”

 

几天后,法医鉴定结果显示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除受害人外其他人的指纹、毛发、脚印等。该房产在一个叫马佳丽的女人名下,此女两年前涉嫌杀人未遂,被判入狱,至今仍无自由。

 

“诶,师傅,我去年才分到这个片区,两年前的案子我不太清楚,你给我讲讲呗。”

 

“两年前,马佳丽持刀杀害自己的丈夫,怀疑是激情杀人,没有预谋,丈夫身材比她高大,身中几刀后开车逃离现场,跑到警局报了案。当时就立即实施了抓捕,顺利抓捕了嫌疑人马佳丽,丧失理智的马佳丽对自己的杀人企图供认不讳,很快就被判入狱。”

 

“那...她为什么要杀她丈夫呢?”

 

“确切原因不知道,法律上没有定下来,但是据马佳丽自己说,她丈夫...侵犯了他们的女儿,但是这个她口中的女儿,我们自始至终没有找到这个孩子,失踪了。”

 

“怎,怎么就定不下来了?是...是亲生女儿吗?”

 

“是亲生。因为马佳丽被判入狱不久后,就疯了,这事儿也就没法在继续查下去。”

 

“那马佳丽人现在在哪呢?”

 

“市二院,重症病房。”

 

“那她丈夫呢?”

 

“无罪释放。”

 

“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受害者就是那个被无罪释放的男人吧。”

 

“嗯...”

 

夏日,天已经黑透,一辆旧警车从一个小区里缓缓驶出。夜色浓重,车灯穿过闷热的空气,照亮在漆黑的柏油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