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我们回到家之后,我就换了一身衣服独自一人出门了。

为贝玲她们做泡芙的约定,毫无疑问地被我食言了。

我的目的地是我曾经去过一次的教堂。

不知是我的心情,还是深冬时节萧瑟的天气所致,目所能及的街景都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在一抹缠绵而又朦胧的夕照的映衬下,四周高耸着的房顶和烟囱就像监狱围墙上的雉堞。街面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几棵扭曲的红柳树就像从水中捞出后被拧干的床单。叶落萧瑟,只剩下虬枝无言地指向天空,纵横交错的树纹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茧疤。不远处,不知名的钟楼上,一口音色浑浊的大钟在铮铮报时。

踏过龟裂与风化的砖石路面,我站在了教堂那刻满岁月痕迹的大门前。

圣诞节的彩带和贴画还没有摘下来,鲜艳的颜色与锈迹斑斑的门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门前伫立许久,却迟迟不敢伸手敲门。

明明已经到这里了,我却开始畏惧。我害怕见到那位牧师,也不知要怎么对他说出“我资助的那个孩子死了。”这句话。

喀拉————

我正在由于的时候,门开了,一个抱着纸箱的人走了出来,似乎是个保洁员。

“你找人?”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

“牧师就在会堂里。”

他也不和我多说,抱着装满杂物的纸箱走向垃圾堆放点。

事已至此,也只能进去了。

我推开还没关严实的门,走进了会堂。

会堂里有不少人正在打扫卫生,其中一个穿长衣的牧师也在其中,不过不是我上一次是碰见的那位。牧师看见我进门,放下手里的扫把,走过来对我说:“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另一位牧师……”我低声说道。

“你是说埃尔德牧师?他去别的地方工作了,需要我帮您打个电话吗?”

“不,不必了……”

“如果是教会事宜的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嗯……”我点了点头,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向他开口道:“去年八月九日的时候,有人通过这间教会资助了一名小男孩上学,请问您知道吗?”

“您是说小吉米的事啊,我知道,这件教会的助学事务现在也是我在负责的。”牧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个小男孩……他……他去世了。”

“这是真的吗?”牧师震惊地说。

“是的……今天上午,在莫里斯街上的一场车祸,那孩子被撞死了。”我微微低下了头,不敢看牧师的眼神。

“是这样啊……”牧师叹了一口,“谢谢您的通知,先生,我们接到警方的告知之后会联系资助人的。”

“我……就是资助他的人……”我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哦,上帝啊……您……”

“牧师先生,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对那孩子说要资助他上学的话,他今天也就不会……”

“先生,您不应该这么想。”

“我的决定对他来说毫无益处,甚至让他丢掉了性命!”我感觉胸口有难以忍受的压抑感,下意识地抓紧了上衣的前襟。

“但至少,您将他送来了这里,让他认识了上帝。”

“啊……”

“这是经由我们的手所能赠与的,最好的礼物了。”

说完,牧师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您……说的没错……”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出自《马太福音》5章4节)”牧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愿上帝与您同在。”

“以马内利。”我如是回应道。

…………

……

从教堂里出来之后,天边飘起了雪花。

一朵雪花钻进了我的后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

或许是,我已经麻木了吧……

在路过一家贩卖电器的商店橱窗边,一台宽屏电视正对着街面,上面正在播放新闻,新闻的内容,正是4小时前发生在莫里斯街的车祸。

我低头走了过去,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或许,这个普通的世界中已经容不下我了。

或许,只有重新回到血与火的战场上,我才能短暂地从这令人沉沦的迷茫之中得以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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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为著名的登山宝训,为耶稣训导门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