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2月27日下午14时许,飞行中的CH-47“支奴干”重型运输直升机机舱内:

能容纳33的运兵舱里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但是因为塞了大量装备的缘故,显得并不怎么宽敞。

我穿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迷彩作训服,将一支M16A2突击步枪抱在怀里,双腿夹着放在地上的背囊。单向通透的黑色护目镜下,我的眼睛不露声色地扫视着这些从未合作过,甚至是从未见过面的队友——想必其他人也在做着和我一样的事。

连我在内,这只临时拼凑的突击小组一共有13人,其中三人为“星光”激光驾束导弹的操作手,两人为“卡尔·古斯塔夫”轻型火箭筒的操作手,两人为狙击小组,剩余六人分别组成三人一组的突击手,由队长和副队长带队。整个小队配备了超短波电台和卫星通信设备,发报机和PDA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除了粗制滥造的作训服外,装备不可谓不精良。

不知是不是上面帮我通过气了,并没有太多装备和补给被分给我这个一年多没进行高强度体能训练的人。

发动机和减速齿轮发出的噪音大作,让人不由得心生焦虑。当然,造成焦虑的主要因素并不是噪音,而是坐在运兵舱里的这些人。

深入敌后执行特种任务,最重要的就是成员之间的默契与信任,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小队根本不具备。我想,那个做到军种总司令的某位上将一定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吧。

我偏了偏头,透过舷窗向外张望。直升机已经飞到了一片丛林的上方,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树海,连地面都看不见。

“各位,我们即将到达指定位置,最后重复一遍任务内容。”贴在耳骨上的耳机中传来的队长的声音,“我们将在距离目标点5公里处降落,全装推进到目标点,突入建筑物将VIP救出来,如果有人阻碍就解决掉,就这么简单。”

因为在简报室里已经拿到任务说明了,我不怎么在意队长说的话,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队长的身上。

队长是一名女性,这本身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她的长相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紫色的短发修剪到耳际,细瘦的身材让我怀疑她能不能背的动单兵电台,胸前也是一贫如洗。由于带着护目镜,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如果那是一双与发色相同的眼眸的话,我们的队长基本上就等同于被抻长了的短发版伊丽/美伊了。

如果这是这样,我还不会多加怀疑,问题是……副队长和队长是双胞胎,若不是携行装具不同,根本无法分辨她们俩谁是谁。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可以的话,我真想打电话回家确认一下,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在座的各位中没有重装五公里不及格的人吧?有的话请举手。”队长继续说道。

其实我有点犹豫要不要举手,尽管当上飞行员之后就没测试过,不过想也知道肯定及不了格。

“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把他踢下飞机。”

刚刚还蠢蠢欲动的手一下子被塞到了屁股底下。

好险好险……

运兵舱里发出了一阵克制的笑声,先前微妙的气氛得到了些许缓和。

话说回来,就算是临时拼凑的小队,他们的基础体能和长途越野能力好像都没有问题啊。本以为这些人也都是矬子里面拔高个儿,没想到他们是真的有本事,只有我一个是混进来的……

“乘客们,本次航班即将到达终点站,请各位做好下机准备。”驾驶员通过扬声器向我们发出通知。

听罢,我们便行动了起来,调整装具的位置,最后检查一下背囊的绳结。机尾的舱门打开之后,我们按照顺序依次从舱门鱼贯而出。

在直升机重新起飞之前,我们就已经完成了整备,散开队形向目的地进发。

初冬时节的森林里,还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即使到了下午还未能散去。凉意从领口沁入肌体,仿佛要让体温都冷却下来似的。

上一次体会这种感觉还是在三年前,还没有迈出几步,我就有种想要大口喘气的冲动。尽管只有五公里,我全身的负重也仅有不到20公斤,我还是不由得担心起来: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呢?

13人按照分组迅速散开,狙击小组前出侦查警戒,导弹操作手小组殿后,队长和副队长各带一个小组,在互相看得见的距离上以搜索队形并行前进,火箭筒小组伴随支援。行进途中,任意三个小组都无法连成一条直线,保证最佳视野的同时防止敌人的直射火力将复数的小组一锅端了。

我跟在队长的后面,负责观察和警戒左侧,同时负责接收在我们左侧行进的副队长小组的手势信号,在必要时也要向对方打手势。

现在我很想问近在咫尺的队长一句:“你认识伊丽和美伊吗?”但现在明显不是那种气氛。

根据我的经验,丛林地带重装行军5公里,大约需要1小时,但那是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放开来走的时间。而现在,我们要防备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每一步都小心谨慎,这样的话,在路上所需的时间很可能是正常行进的三倍以上。对于刚走了十分钟就气喘吁吁的我来说,这个时间甚至可以用“漫长”来形容。

咬牙坚持了半小时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肺部和气管产生了无氧运动一般的干涩感。我预感,在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掉队。

这才刚走了一公里不到,如果这样就跟不上了,那么也许我不应该参与这次行动……不过眼下还是先蒙混过去吧。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口深呼吸几番,然后在队长的左右肩上各拍了一下,这是请求对话的手语。

“什么事?”队长稍微偏了偏头,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问道。

“队长……我建议休息。”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并没有。”我底气不太足地说,“我认为早点吃饭休息会比较好,突击前才吃东西的话影响战斗力。”

战前保持空腹对行动力有一定的提升,而且腹部受伤的情况下,空腹也比饱腹更易救治。虽然说现代的特种口粮基本上能够解决战前不能吃饱的问题,不过这种压缩食品味同嚼蜡,也可能会从心理层面影响士气。

听了我的建议,队长似乎在犹豫,于是我追加了几个理由。

“直升机就在五公里外把我们放下了,这个距离对方一定听得见螺旋桨的声音。如果是有经验的士兵,完全可以推算出我们到达的时间并提前设好埋伏,我们现在休息的话也有可能打乱对方的部署。”

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我差点没忍住大喘气的冲动。

队长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右手,张开五指。整个小组停了下来,其余人员分别向其他小组打出“原地休息,轮流警戒”的手势。

“呼……”

坐下来时,我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是蒙混过关了,但是接下来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该怎么办呢?

我撕开能量棒的包装纸,正要塞进嘴里的时候,我听到了“啾”的一声不和谐音。这是L115狙击步枪的声音,狙击手小组的人开枪了。我瞬间扔掉能量棒,卸脱背囊屈身站起。小队中还有几个人也是一样的反应,不过更多的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随后PDA上显示了一条消息,是通过语音识别转化成文字发来的。

——10点钟方向,400米,数量不明。

啪咻————

子弹飞掠的声音从上方划过,对方的反击也十分迅速。

“行动!”队长喊道,为了节省短短几秒的手势信息传递时间,她不惜冒着被敌人听见的风险,用比正常说话还高的音量说道。

密林遮挡了视线,导弹操作小组和火箭筒小组都无法搜索目标。正副队长带领的突击手小组迅速跑了起来,分别前往敌人所在地的左右两侧。

敌人的所在地是一个树木稀少的山丘,我所在的小组率先到达了密林和山丘的边缘,发现4名士兵正依托地形四处张望,还没有发现我们。

“压制射击!”

队长一声令下,我们三人马上展开作战队形,用树干作为掩体,交替扫射敌人藏身的山头。

我们所实施的是班组战术中常见的“跃进”战术,由一个小组对敌进行压制射击,将敌人钉在原地不敢冒头和移动,另一个小组在压制射击期间迅速前进,抢占有利地形后接替前一个小组进行压制射击,在前一个小组抵达有利位置前保持射击,最终形成包抄敌军的效果。就算不是特种兵,这种战术也能够掌握,所以实施起来不受队伍默契度的影响,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方也肯定知道。判断一个火力点的火力密度就不难推测这个火力点有多少人,如果这个火力点只有半个班,那么剩下半个班在干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对面的山头上,一个人影站了起来,弓着腰向山丘的另一侧跑。其余几人一齐开火,向我这边倾泻火力,火力密度甚至比我们这边还要高一些。

敌人在化整为零进行撤退,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啾——

狙击枪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要逃跑的人向前跑了两步,倒了下去。

这时,副队长的小组也到位了,副队长架起轻机枪,对敌方打出了一连串长点射,让对方的武器彻底哑火。

队长一挥手,我们从树后冲了出来,以最快速度冲上山坡,在机枪停止射击的一瞬间,翻越掩体将敌人全部射杀。

加上逃跑未遂的那一个,敌人总共只有四人,看来只是一个巡逻小组。

“你们只有四个人吗?”冲上一个几十米长的山坡,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别想从死人嘴里套情报啊。”衣服上沾满红油漆的“敌人”坏笑着说道。

“你就中了三颗子弹,全都没打中要害,还能活一会儿的。”

“啊啊~我正在流血啊~血流不止啊~我要死啦~要死啦~死啦~啦~”那个人用公鸭嗓唱起了蹩脚的歌。

“别管他们了,加快速度行进。”队长催促道,“既然发生了交火,我们的位置就已经暴露了,抓紧时间。”

“明白!”

“嘿~听你文绉绉的口气,你是空军的吧?怎么来当突击队员了?”刚才那个“敌兵”突然又叫住了我,他拿出一个酒壶,歪嘴笑着对我说:“别急着走嘛,通常这个情况下你们这些当军官的不都该讲评一下吗?”

我知道他是在讽刺我,于是我拿出了外籍兵团里带我的班长的口气,摆出一副比他更欠扁的表情对他说:“被一个空军飞行员打爆了蛋蛋,你要知耻!知耻!还有,死人不喝酒。”

说完,我一把抢过了他的酒壶,一口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