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曲终了之后、下一首曲子开始之前，我和响尾蛇悄然退出了舞池。
“抱歉，我没想到……”
“会这么重，是吗？”响尾蛇驻足，回头看着我说道。
“呃……”
在一个不经意的表情之后，我与响尾蛇之间的气氛从尴尬变成了另一种尴尬。
现在的窘境源于刚才收舞之时，我以手臂托住响尾蛇身体时感受到的重量——她的体重远远超出我预想的范围，远远地超出了。
尽管没有掂量过其他的同化体，但和我接触较多的米菈和莉莎都没有达到响尾蛇的等级，响尾蛇异常的体重似乎并不能完全归咎到“同化体”的头上。
“总之……很抱歉……”
我仓促地道了个歉，低头从响尾蛇的身边匆匆走过。
无意中做了失礼至极的事，使我感到一阵阵心虚，便快步走到宴会厅的角落——灯光最暗的地方，这才感受到了一点心理上的安慰。我长舒一口气，一转身，惊奇地发现响尾蛇就在我后面，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脸，依旧是直愣愣盯着我的金色双眼。
“哇啊！”我发出了小小的惊叫声。
对此，响尾蛇只是眨了眨眼。
我手扶桌子，定了定心神，问道：“还、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那你跟来做什么呀……”
“让你不快了吗？”
“那倒没有……”
这家伙，比伊丽美伊还要捉摸不透。尽管我在伊丽和美伊身边“受训”了许久，仍然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如果说伊丽和美伊是深藏不露的“神秘”，那响尾蛇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不明所以”了，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我忍受着那令我感到极度不自在的目光，端详了一番响尾蛇的脸，从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除了灯影阑珊下自己的倒影之外，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到你这种程度的吧？”我无奈地说。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状态，还有你那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你难道是机器人么？”
“我不是机器人，我是同化体。”
“还有听不懂玩笑这一点也是。”我摇了摇头，深感与这个人交流的困难，“太刻意了，简直就是把‘异常’这个词写在脸上一样。这话由我这个刚成年的人来说或许有点奇怪……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表现得像刚有意识的小婴儿一样？”
“我今年三十八岁。”
“哈？”
我已经记不清今天究竟有多少次对响尾蛇感到吃惊了，但这次是最吃惊的一次。
响尾蛇以为我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今年三十八岁。”
“我听见了，听见了……”我不由得揉了揉眼睛，视野由模糊恢复成清晰之后，眼前还是那个年轻美丽的响尾蛇，“你……嗯……保养得真好。”
“你不相信吗？”
“这个嘛……”
我半信半疑，从她的脸上，我看不出半点化妆的痕迹，也可以排除她真的带着高仿面具的可能性，比起三十八岁这个数字，或许打个对折更能让我信服。
这时，响尾蛇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然后一下子把脸伸了过来。我本能地向后仰头，但她似乎把这一点也计算到了，圆润而无表情的面容就停在我的眼前，仿佛一眨眼睫毛就会相碰的距离上。
“请看。”响尾蛇轻声说道，唇齿间呼出的温热吐息氤氲在我脸上。
“看看看看什么？！”
我还在试图让自己的脑袋远离，但响尾蛇进一步压了上来，始终保持着这个令人紧张的距离。我后仰到快要重心不稳的程度了，响尾蛇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为我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我的眼角，有皱纹。”
原来是这种事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也发现了响尾蛇眼角呈放射性的细小皱纹，证实她确实比看上去的年长。
“米格尔少校，不好意思啊，把你一个人晾在……嗯？”
就在这样一个不巧的时候，背后有人叫我，紧接着他的声音明显一愣，然后就不说话了。
听声音，喊我的人应该是我在舰上认识的同僚，这个极其容易被误解的一幕刚好被他看见了。
我一下子回过头去，只看见了同僚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真糟糕……虽然我不用在意这些与我只相处了一周并且下个月就不会再见面的人的眼光，但我冥冥之中有预感：那个留在英国没有跟过来的跟踪狂同化体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推说这是以色列人传统的亲吻礼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一定糊弄不过去的吧……
在我胡思乱想的同时，钳制我双臂的力道消失了。
我把脸转到正面，发现响尾蛇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了手，指尖轻触自己的嘴唇，眼神呆滞地看着我。
猛然间，我意识到刚才转头的时候，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莫非……
尴尬又一次升级，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这样四目相交，茫然与响尾蛇对视。
“我真的看见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米格尔少校才……诶呀！是真的！”
我的身后又一次传来了同僚的声音，然而这次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我如同一个生锈的机器一般，僵硬地过头，最先目睹我与响尾蛇“接吻”的那个同事带着几个其他同僚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一见我回头看他们，这些人有的坏笑着走开了，有的留在原地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撇我一眼，还有的不怀好意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先前的事还可以解释为误会，现在又添了一桩“深情对望”的罪状，这下真的是解释不清了……
我抱着脑袋原地蹲下，徒劳地想从这令人难堪的现状中解脱出来。
不料，响尾蛇也在我面前蹲下，把手搭在我肩上问：“你怎么了？头痛吗？”
“我胃疼！”我哭笑不得地说。
“这么严重吗？”
响尾蛇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本能地感觉不妙，然而意识到这货根本听不懂玩笑的时候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之际，视野中的响尾蛇突然变成了天花板，双脚也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了——一双有力的臂膀托起了我的腿与后背，这双手臂的主人，自不用说，正是响尾蛇。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被响尾蛇横抱在臂弯之中了。
这下不光是我的同僚，附近的人齐刷刷把视线投在了我们身上。
“我送你去医务室。”
响尾蛇说完，迈步奔跑起来。
耳边，惊呼声和起哄的口哨声不绝于耳，而此时的我，也只能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双手用力地捂在脸上。
…………
……
医务室：
为了照顾二楼那些上了年纪的老酒鬼们，绝大多数医护人员都被安排到二楼去了，不大的医务室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我躺在床上，以空洞而茫然的眼神看着月光中的天花板，而我的身边坐着把我抱到这里来的响尾蛇。
“感觉好些了吗？米格尔少校。”
“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你……”我闹别扭似的说道。
“抱歉。”
从那毫无抑扬的声音中，我也听不出响尾蛇的道歉究竟有没有诚意。
无意义的对话过后，冷清的医务室里陷入了沉默，但不知为何，响尾蛇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我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对她说：“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不用看护我。”
“可你之前说胃疼？”
“我很难用你能听得懂的方式向你解释。”我自暴自弃地说，“你有事要忙的话就不用顾虑我了。”
“我没有事要忙。”
啊……忘了这家伙听不懂客气话……
“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认识的其他同化体都没有你这样的降智debuff啊。”
“你是说，我很笨拙吗？”
“差不多吧。”
“可能是因为，我脑子坏了。”
“嗯？”
我大致上听得出来这不是自嘲。
“2015年年末，我受过一次重伤。”响尾蛇开始说起自己的往事，“伤情程度我不知道，但很严重。然后，我接受了同化体改造。”
“成年后才接受改造吗……”即使以我贫乏的相关知识，也察觉了这件事的不靠谱。
“是的，所以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说着，响尾蛇的脸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
“人工皮肤吗？”
“大部分是，所以很难做出自然的表情。”响尾蛇脸上的亮光随即消退了，她指着头上的装置，继续说：“排异反应很严重，而且微米机械也在侵蚀大脑，没有这个的话，甚至无法思考。”
响尾蛇撩开的鬓角的发丝，转过头来让我看那个耳麦一样的装置，它并不是戴在头上的，而是从耳朵后面穿透颅骨固定上去的。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没关系。”响尾蛇放下手，“侵蚀已经控制住了，但是大脑的功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你看起来比实际上年轻那么多，也是这个原因？”
“我想是的，因为人工皮肤不会老化。”
如果这就是青春永驻的代价，或许太大了吧。
“你异常的体重也是拜之所赐吗？”
“是的……”这次，响尾蛇的回答显得有些犹豫，或许是她自己也很在意吧，“微米机械的比例较大……”
“难怪你比其他同化体都年长。”
响尾蛇点了点头，说道：“和培育型同化体相比，我是非常规的同化体。”
“半吊子的意思吗？”
“语义相近。”
“那我们差不多嘛。”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不由得勾起嘴角，“我也是个业余的正常人。”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实际上正不正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响尾蛇没听懂我的解释——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她歪头表示疑惑，这个动作加上无表情的脸让我有一种伊丽和美伊的既视感，我差点就伸手摸她的头顶了。
叮叮叮——————
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尾蛇保持着歪头的动作，用手指了指门口，好像在问我要不要让她回避一下。
“不必了。”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航母上的组织行政负责人，“喂？”
“喂，米格尔少校，宴会结束了，现在要回住处统一清点人数，要帮您打掩护吗？”
总所周知，当一个北约军官来到其他北约成员国之后，纪律就不是用来遵守而是让它看起来被遵守的了。好不容易来到国外了，没有夜生活对那些思想活跃行动激进的大小军官们是无法想象的。能在九点之后憋着呆在住处不出去的人，大概只有我这种即没朋友又不会交朋友还缺乏激情的闷棍了吧。
我对着响尾蛇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想让她告诉我现在几点了，然而响尾蛇呆愣愣地看着我想了半天才知道我的意思，当她把准确时间告诉我的时候，我早就藉着月光看见对面墙上挂钟的指针了。
八点刚过，时间还很充裕。
“不用，我晚上没活动。”
“那您搭专车回去吗？需要等您吗？”
我本想说“是”，然而一想到刚才目睹我与响尾蛇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事的同事也会在那辆车上，我的胃就又开始不舒服了。
“不用等我……我不坐专车，九点点名之前我一定回去……”
“明白了，祝您玩的开心。”
“……”
负责人估计也是听说了些有的没的，挂电话之前的那句祝福明显不是那么对头。
“我该走了。”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毛毯，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穿上，“谢谢你，响尾蛇，再见。”
“我送你。”
“不耽误吗？”
“不会，我没有门禁。”
“门禁吗……”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还从未想过会从一个因公出差的人嘴里听到这个词，“原来你不是以利的保镖啊，他才是你的保镖。”
响尾蛇再次以歪头的方式向我提问，然而我没有回答。
…………
……
夜晚的马赛远没有宣传的那样安详宜人，光彩夺目的霓虹灯、人声鼎沸的街道、还有汽车尾气那刺鼻的味道，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推向了庸俗而繁华的顶峰。
本对夜景还有些期待的我扫兴地快步走向住处，潮湿闷热的地中海夏夜很快就让我汗透衣襟，无形之中又给我增添了几分烦躁。
不过，我并不后悔没坐开着空调的专车。
响尾蛇一言不发地走在我身边，她的存在纠正了我一个错误的认识——并不是所有中东人一出汗都是香辛料的味道。
我们保持着不即不离的距离，以不疾不徐的步幅并肩而行，相互之间没有一句对话，也没有刻意用余光观察对方，奇迹般地没有感觉尴尬。省去了没话找话的环节，我反倒觉得能与响尾蛇更好地相处了。
离开了灯红酒绿的闹市区，眼前是一片静谧的海滩，我下榻的酒店就耸立在月光下银白色的沙滩尽头。
就快要集合点名了吧……
我看着酒店一楼亮起的灯光，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一想到现在酒店里的同事可能已经全知道我和响尾蛇在宴会厅里发生的事了，我就本能地抗拒回到那里。
“就到这里吧。”我在下坡路前驻足，转头对响尾蛇说。
响尾蛇点了点头：“再见，米格尔少校，晚安。”
“再见。”
我们向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我看着越来越近的酒店，思索起一件事：要不要趁现在主动打电话给米菈承认错误呢？
等等，为什么想的是给米菈打电话？而不是莉莎？
咸湿粘稠的海风中，我又一次陷入沉思。
…………
……
2027年8月18日晚上9时许，法国马赛，联合演习军事观察员住处：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椅子上的以利环抱手臂看着响尾蛇，“让你去交际，为什么会演变成了你带着米格尔少校‘私奔’？而且还是公主抱？”
“因为不可抗力。”响尾蛇面无表情地回答。
响尾蛇本想解释说米格尔身体有恙，但他本人说没有哪里不舒服，所以只好以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回应了。
“那我就不深究了。”以利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话说回来，你觉得米格尔少校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很难相处。”
“哼……”响尾蛇的回答似乎让以利很不满意，他斜睨着响尾蛇说：“如果连他都算‘很难相处’的话，那其他人对你来说就是锡安山的绝壁了。”
“他对我，戒心很强。”
“是的，但是卸掉那点戒心也很容易，而且一旦让他放下警惕，都不用你套话，他自己就会把我们想要情报的说出来。而其他人只会和你客套，或者想和你上床。”
“不能理解。”
“我也没指望你理解。”以利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不过没有点燃，“米格尔少校有和你说过关于他自己的事吗？”
“他说他是西班牙人。”
以利皱了一下眉头，再一次对响尾蛇的理解能力抱以绝望，他又问：“还有呢？”
“他说他是个业余的正常人。”
“这就是他想要倾诉的先兆。”以利点了点头，“你对他说起你自己的事了吧？”
“是的，仅限于‘能够引起同情但不暴露重要信息’的部分。”
“有进步，总算让我看到点希望……”以利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你有机会多和米格尔少校交流交流吧，对于你来说，他是个入门的好教材。”
“米格尔少校很特别吗？”
“对别人来说不是，对你来说很特别。”
“他值得关注吗？”
“他本身不值得关注，但通过他能够关注到值得关注的人。”
“我不明白。”
以利站起身走到响尾蛇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联合军演结束之后，如果你还能留在摩萨德，你早晚会知道的。”
说完，以利打开门，离开了响尾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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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介绍：
焚风（Foehn）单座双发重型战斗机
焚风为英国独立研发，用以取代台风和F-35的第四代多用途战斗机。第一批出厂型号为舰载型。
该机采用了大量“台风”的成熟技术，同时，仿照台风的结构布局，使用了远距鸭翼和扰流片的组合。操纵系统为全权4余度主动控制数字式电传系统，具有任务自动配置能力。广泛采用碳素纤维复合材料、玻璃纤维增强塑料、铝锂合金、钛合金和铝合金等材料制造，复合材料占全机比例约40%。
动力系统为涡轮联合公司生产的RB2000大推力发动机，单台最大推力为105千牛，加力推力可达140千牛，带有全权数字式控制系统和燃油管理系统。RB2000型发动机有带三元矢量推力喷口的型号正在研发，尚未安装在原型机及预生产型号上。
焚风战斗机共有六个内置挂点，其主弹仓可以挂载四枚“流星”中距空空导弹或两枚大型空射反舰/反辐射导弹及1000磅炸弹；格斗弹弹仓可挂载两枚AIM-9/IRIS-T/AIM-132红外制导格斗弹。执行非隐身任务时，可使用机腹及翼下共十一个外置挂点，同时配备武器茧包，刻在不显著提升RCS的前提下额外携带武器。该机暂无内置机炮，最大起飞重量39吨。
该机计划使用BAE公司的“天网”有源相控阵雷达，但前几批次仍安装“捕手E”无源相控阵雷达。
焚风的制空能力总体优于F-35，但逊于其他主流第四代战斗机，更偏重于对地打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