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漸染,晴空之色(二)

巡禮

「聽說你昨晚沒睡好,今天又是死活不願意別人服侍你洗漱啊,若語。」

「一大早起來你就不能說點中聽的么?」

林若語家的早晨,吃飯的氣氛向來就不是很好,在長蕪(林若語老家)是如此,在青玄之都就更是如此了。

洗漱的時候,林若語把準備服侍他的下人們都趕出了房間,而現在,若晨正抓着這點不停地拿自己弟弟開玩笑呢。

若晨今天換了個新髮型,不再是前幾日那樣簡單地把頭髮綁在身後了,很顯然,這是經過了精心地打理,沒有外人的幫助難以做到,就這麼看來,她倒是很快就適應了自己在青玄之都的新生活——此刻的若晨,正一隻手撐住下巴,饒有興趣地盯着林若語呢,當然,後者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總是陰着一張臉的話,給你做飯的那個小姑娘可就要哭了。」

「你覺得我要是笑起來的話,她也會笑嗎?」

林若語繼續陰沉着臉享用早點,若晨聽了,眼珠子向上一瞥,似乎是在想着自己的弟弟笑起來會是個什麼模樣,然後不消片刻,她便是聳了聳肩「那倒也是,你還是別笑了。」

……

用過早餐后,林若語和若晨來到了大宅門口。

歐陽敬遠和另一名衛兵正挺着腰板在此值班,看到林若語后,歐陽敬遠徑直迎了過來「丞相大人,是要出門么?」

林若語從剛才吩咐好的婢僕那裡牽過馬來,卻沒有立刻上去,他握着韁繩,把自己的視線轉移到歐陽敬遠身上,盯着對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毫不客氣地說道「這個問題太蠢了。」

歐陽敬遠聽后,苦笑了幾聲,改口道「丞相大人,需要護衛嗎?」

「嗯,需要。」林若語一腳蹬住馬鐙,上馬的同時說道「歐陽敬遠,你一人隨我來就行了。」

「是!」

歐陽敬遠不苟地行了個軍禮,然後便吹了聲口哨,哨聲剛落,他的馬就從一旁的馬廄中小跑了出來,只見歐陽敬遠三步並做兩步走,飛快地來到馬的跟前,左手抓住馬鬃,一躍便跨上了馬。

這不到數息之間便完成的動作可以說是讓一旁的婢僕還有另一名站崗的衛兵都驚呆了,歐陽敬遠似乎也非常滿意自己剛才的表現,他得意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軟甲,至於林若語,只是在看了幾眼后便招呼着歐陽敬遠一同出門了。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青玄之都代長令(協助長令處理政務的官職名)馬尚崇的府邸,司工劉悅在丞相宅邸的內廳里留了張青玄之都的地圖,上面標有每一個在國都官員的住宅位置,林若語記性很好,昨天他便是通過掃了一眼這張地圖推斷出了劉悅和自己是鄰居這個事實,今天,他也是通過這張地圖默記好了去馬尚崇府邸的路線。

走上大街,才能感受到青玄之都的繁盛,雖說在昨日陪任白薇一同進城時就已經見識過青玄之都的街景了,但如今親自騎上馬再逛一遍的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

這裡還不是青玄之都最為熱鬧東市和西市,沿途商鋪的珠翠羅綺便已然溢目。車馬的來去都很隨意,街道兩旁栽種的樹木也是參差不齊,這裡並不像中庭城那樣秩序井然,但人們的眼中仍是透露着對生活的熱情。

約莫兩刻鐘的功夫,林若語一行人便從自己所在的東城區切切實實地來到了西城區。行至一間大宅前時,林若語停下了下來,若晨和歐陽敬遠也跟下馬,望向眼前大開的宅門以及宅門上寫着“馬府”二字的門匾,若晨問道「這裡就是代長令府么?」

「門匾上寫着那麼大的一個“馬”字,只要你沒瞎……」

「怎麼,你的起床氣還沒緩過來么,若語 ?」

在自己的弟弟開始冷嘲熱諷之前,若晨就早有預見地堵住了他的嘴,歐陽敬遠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

代長令府門前和丞相府邸一樣,照例是有着兩名衛兵,只是,代長令府的這兩名衛兵,看上去並不是那麼的恪盡職守,只見其中一人倚靠在大門上,像是昨晚沒休息好似的打着哈欠,而另一人則是坐在門檻前,歪着腦袋百無聊賴地看向天空。

林若語示意歐陽敬遠上去打了個招呼,兩名衛兵卻不見有任何反應。

林若語見狀,也沒有多說些什麼,他邁着步伐就要朝着宅內走去,而見林若語就要闖進大宅了,站着的那名衛兵這才有所動靜,只見他懶散伸出了手,象徵性地擋了一下林若語「誒,等等等等,你什麼人?」

「馬大人的朋友。」沒有片刻猶豫地,林若語說出早已準備好了的台詞。

然而,站着的衛兵卻是滿臉疑惑地重新打量了一遍林若語,笑道「你是馬大人的朋友?我看不像。」

話畢,坐着的那名衛兵終於是不發獃了,他就那麼繼續坐着,並配合那名站着的衛兵說道「嗯嗯,我看也不像。」

聞言,林若語少見地眯起了眼,他像是在思考着接下來該如何回應對方。

可就在此時,一雙手卻從身後環抱住了林若語,只見若晨從她弟弟的肩上探出頭來,略帶戲謔地說道「真的是馬大人的朋友啦!」

站着的衛兵看了若晨幾眼,點了點頭「嗯,這個就像多了。」

坐着的衛兵立刻附和道「嗯嗯,像多了。」

「咳。」林若語清了清嗓子,順便把抱住自己的手推了下去「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是長蕪來的林先生求見。」

聽完這句話,站着的衛兵卻是擺了擺手,說「馬大人今日外出了,先生還請下次再來吧。」

坐着的衛兵說道「嗯嗯,下次再來吧。」

林若語追問道「哦,他去哪了?」

站着的衛兵撓了撓頭,欲言又止「這個……」

「春樓?」若晨開了個玩笑。

但站着的衛兵回答得卻是很認真,他急忙擺手道「不不不,馬大人要是敢去那種地方會被他老婆打斷腿的。」

「嗯嗯,超可怕的。」

若晨重新想了想「賭庄?」

站着的衛兵答「或許吧,不過他這附近的賭庄都欠着錢呢,應該是去了更遠的地方吧。」

「嗯嗯,更遠的地方呢。」

林若語再次地追問道「那什麼時候能回呢?」

「錢輸賭庄輸完了就回吧,不過你放心,馬大人帶再多錢也撐不過三天的。」

「嗯嗯,馬大人牌技超爛的,上次打牌輸了我三十枚大錢(全名澄鑄大錢,澄建國之時發行的貨幣)呢。」

「哈哈,也輸了我三十枚呢。」

兩名衛兵眼瞧着又要開始一唱一和了,林若語趕緊將其打斷「嗯,那兩位請自便吧,既然馬大人不在府上,我不日再來拜訪好了。」

「哦,慢走啊。」

「嗯嗯,請慢走。」

兩名衛兵同時擺手,就這麼送別了林若語。

三人重新上馬,沒想到這次的行程一上來就撲了個空,林若語顯得像是有點不太高興——如果問歐陽敬遠是怎麼看出丞相大人“不太高興”的心情的,那是因為林若語在說“走,去長令府”這句話后,神色一直都是相當的凝重。

是的,眾人接下來的目的地,長令府,顧名思義,就是青玄之都長令(長令,地區處理政務的最高官職名)秦天賜的府邸,離這兒並不算太遠。

秦天賜,年齡已過六旬,從澄建國開始就擔任起青玄之都的長令了,為官十八年,是馬尚崇的頂頭上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馬尚崇這麼放浪秦天賜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坐在馬上,想起剛才與那兩名衛兵的對話,歐陽敬遠少有地發出了嘟囔「這都什麼人啊!」

「嗯嗯,這都什麼人啊!」若晨學着剛才那第二名衛兵的腔調對歐陽敬遠的話點頭表示附和。

歐陽敬遠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自己不應該在丞相大人面前對其他人評頭論足,然而他剛想道歉,卻聽到林若語對着他姐姐說道「你就別學人家“嗯嗯”了,你和歐陽敬遠說的恐怕都不是同一個人。」

「誒,你不是在說那個叫馬尚崇的傢伙么?」若晨問向了歐陽敬遠。

歐陽敬遠一臉疑惑,他在青玄之都獃著這麼久了,早就聽說馬尚崇的為人了,如今再聽一遍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再說,他怎麼可能會對青玄之都的二把手指指點點呢「沒有啊,我說的是那兩名衛兵,這都什麼人啊,守門也沒個守門的樣子,毫無自律可言。」

說完這句話,歐陽敬遠覺得自己舒暢多了,只是剛才附和自己的若晨表情明顯也是變得微妙了許多。

然而,林若語卻表示自己不贊同剛才歐陽敬遠的那句話「不過你不能否認啊,歐陽敬遠,那兩名衛兵都很好地完成了門衛的職責——把陌生的訪客擋在外面,並且耐心地解決了他們的疑惑,而且基本沒有透露自家主人的行蹤。」

「啊,可是……」歐陽敬遠想要反駁些什麼,但出於種種原因還是把自己的下半句話吞回了肚子里。

「不過……」林若語頓了頓,放慢了騎馬的速度,他側過頭望着歐陽敬遠,繼續說道「你肯定不止是一個守門的,對吧,歐陽敬遠。」

「是,大人!」歐陽敬遠這次回應明顯是要響亮許多了。

「那馬尚崇呢,他這種人是怎麼混到代長令這個位置的?」若晨則是問出了她的疑惑。

「你真的覺得他是個紈絝子弟嗎,若晨?」林若語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比你還能敗家呢。」

「哈哈哈。」聽了自己姐姐的這句話,林若語竟是少見地笑了起來,他用餘光瞥着自己的姐姐「那我告訴你吧,若晨。」

「哦?」

「青玄之都的賭庄都是他家開的,他想輸多少都可以。」

「啥!真的?」

「當然,至少不違法的賭庄都是他家開的,怎麼,現在你還覺得他是個敗家子么?」林若語頓了頓,不再望着他姐了,轉而用飽含深意地目光看向了遠處的朝霞「或者說,現在你還覺得他輸給那兩名衛兵正好都是三十枚大錢,只是因為……湊巧么?」

「……」聽完這句話后,若晨終於是陷入了沉默。

一行人就這麼默不作聲地七拐八拐,不一會兒,就拐到了長令府附近。

然而,這兒的景象卻和代長令府那裡的,有些不太一樣。代長令府坐落在鬧市之中,門口的行人多身着錦衣華服,而與它僅數街之隔的長令府,卻是被一群反裘負芻之人所包圍,有意思的是,這些人還有一部分排起了長隊,隊伍的前頭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處,像是通往了長令府的後門。

看到這裡,林若語也感到有些疑惑了「這裡就是長令府么?」

雖然清楚自己弟弟所要表達的意思,不過若晨可不會放過這個嘲弄自己弟弟的好機會「只要你沒瞎,應該是能看出這是在救濟難民吧。」

林若語沒有說話,他掃了若晨一眼,然後乾脆把頭撇到了另一邊。彷彿是為了化解尷尬,歐陽敬遠趕緊補充道「是的,今年的糧食收成不太好,長令府每個月頭三天都有救濟難民的活動。」

「那走吧,去看看好了。」林若語率先下馬,牽着韁繩走向了長令府的宅門。

可是,在這裡負責站崗的衛兵看起來一點也不好說話「站住,長令大人正在接見友人,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被人稱呼為“閑雜人等”,歐陽敬遠皺了皺眉,他剛想出聲,林若語就打了個手勢阻止了他。

好像林若語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他站在大宅門口向內觀望一下,見到前院有着身着官服的一老一少。

年少的那個背對着眾人,看不到面容,而年老的那個卻是意外地有着較為結實的身軀,他的眉宇之間透露出來的是一種值得信賴的神色,鐵灰色的眼睛更是極富機警,他乾枯的嘴唇表現得相當果敢,表情又是如此敏銳,以至於任何人在看過他第一眼之後,就會將他那智慧與威嚴並存的相貌牢記於心中。

因為距離還算挺近,眾人能夠聽到他們兩人爭吵的聲音,年輕的那位正衝著年老的那位大吼着「我早就說過,你這根本就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你只會讓這幫廢物每個月都有指望!」

「那你是想讓他們就這樣餓死在外面么?」老人的聲音很有中氣。

可年輕人卻仍是不肯鬆口「難道你沒有發現這麼做后,乞討的人數不減反增了么?」

「那只是表象,瀾兒,你還是不要插手這事為好。」年老的那位則是寸步不讓,兩人就這樣邊吵着邊往大廳走去。

歐陽敬遠見了,小聲地向林若語解釋道「那就是青玄之都的長令秦天賜大人還有他侄子秦瀾將軍。」

「長令秦天賜,副將秦瀾么,還真是兩個大人物呢。」這裡最大的人物——林若語,如此地說道。

秦天賜,這個名字對於林若語來說並不陌生,十九年前,秦天賜還是前朝“靖”的皇室成員,他曾經統帥軍隊令當時的澄皇損兵折將,不過後來澄皇還是攻破了青玄之都,將秦天賜活捉。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澄皇在建國后竟是不顧眾人反對,任命了秦天賜為青玄之都的長令,而後來的事實卻證明,澄皇的決策相當英明,因為僅過數年,這個高傲的老爺子就將青玄之都治理得比以往更加繁盛。

至於他侄子秦瀾,現擔任青玄之都的副將,年齡不過三十三,不過論起名聲絲毫不亞於他的叔叔,倒不是因為青玄之都副將這個職位有多顯赫,只是因為在澄最大的法師組織“神印”中,秦瀾位居第五席(排名第五),其所擅長的自然系法術更是少有人及——本來外人推測,下一任丞相和國師的位置是由他叔叔和他來接任的,可就如今看來,澄皇對於這兩個位置,卻是另有打算。

然而現在,這兩人,好像正為了什麼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呢。

「盎盂相敲么?」林若語感慨了一句「算了,我們先去別處看看吧。」

說完,林若語便帶着若晨和歐陽敬遠牽着馬向著大宅的後面繞去,剛才林若語就很在意了,這在長令府外排起的一長隊人到底是要通向哪裡?現在,他便是為了弄清這一點而朝着隊伍的前頭走着。

一步、兩步,身邊那些穿着破爛的人倒也不怎麼在意林若語等人的高頭大馬,想必是在這長令府附近見到過太多的青玄之都高官了吧。

比起沒有什麼好臉色的林若語,他們中倒是有幾人將色咪咪的視線投向了若晨,不過林若語可不會對自己的姐姐表現出多少的關懷。所以怒瞪那些人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歐陽敬遠的頭上了,歐陽敬遠的年齡也不過二十多,他與那些年齡比他大上很多的人之間的“互動”,倒是引得若晨小小地笑了幾聲。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極富磁性的男性歌聲忽然響起「悠悠蒼天,談何滄桑,看人生何其的短暫。漫漫星辰,如此浩瀚,與你相遇亦算有緣。」

隨着林若語的腳步一點點地向前邁進,那歌聲也變得愈發的清晰了。人們停止了喧鬧,開始不約而同地朝着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林若語知道這是什麼歌——《皆是奇迹》,大詩人蔣兌二十年前所作的歌曲之一,在這片大陸上可謂是流傳已久。

林若語從自己的父親那裡學習過這首歌,不自覺地,他也放開了嗓子,與對方合唱出了下一句歌詞「一諾相伴,秋意漫山,任他繁華又何堪。回首燈火,盡皆闌珊,卻到何處去話這凄涼。」

唱歌的同時,林若語拐過了路口,終於是看到了那人的相貌。

烏黑的秀髮,稀疏的眉毛,短短的鬍渣,二十歲出頭的年齡,那人就站在長令府大宅后的木棚子下,像是正指揮着自己身邊的人為這群乞丐分發粥食。

顯然,他也注意到了剛才與自己合唱的林若語了,他打着手勢讓自己的下人不用在意他,然後便是接着唱道「雨落相思,月明也起悲歡,夜空,如此的深邃坦蕩。尋不見,前路何方,心在潮濕的風中吶喊。」

這一句是由他單獨唱出的,林若語並沒有出聲。因為林若語知道,歌曲到了這裡,歌中的節奏開始漸漸放緩,合唱的難度陡然增大,還不如就交給對方一人清唱,那樣的話,說不定還更能表現出歌中孤單冷清的意境呢。

周圍的聽眾們似乎並沒有太過意外,難道說那人在這裡唱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么?

聽眾們有些打着節拍跟着小聲地附和着,他們的神情也不似剛才那麼平靜了,林若語知道那是為什麼——風暴來前的天空總是陰沉且憂鬱的,而這段看似平靜的歌詞後面緊跟着的,便是這首《皆是奇迹》上半段的高潮部分。

待那人唱罷,林若語毫不含糊地高歌了起來「我所祈求皆是奇迹,奇迹卻成了悲痛的記憶,記憶悄然泛起潮汐,潮汐漲落帶走了你僅存的痕迹 。」

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追求合唱,他像是早有預見地將這幾句歌詞重新交還到了林若語手裡,稍作休整后,他便是與林若語一起唱出了歌曲上半段的結尾部分。

「只留我在角落哭泣,哭泣之後才知道去尋覓,尋覓的路上,我見證了太多,顛沛流離。」

《皆是奇迹》上半段就此終了,那人收回了嗓子,聽眾們卻仍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他們中有一部分繼續自顧自地唱着,而剩下的人則是聊起了天來,隊伍就這樣再次地恢復了熱鬧。

而剛才那唱歌之人,也是將視線重新放回到了林若語身上,只是這次,他還順便打量了一下林若語身後的那兩人。

隨後,他便是朝着林若語親自迎了過來,待兩人相距僅數步之遠時,那人已是急不可耐地抱拳作揖道「能與閣下合唱一曲,真是不勝榮幸,在下秦恭,敢問閣下是?」

直到這時,眾人才注意到這個叫做“秦恭”的人的眼睛,如果要問眾人為什麼最先注意到這人的眼睛的,那是因為,這人那黑色的眼睛,實在是太過特別了——

他的眼睛,定神時如一泓清水,顧盼時像星星流動,有着包藏天下的悲憫,卻也有着不易察覺的哀傷。

和自己的弟弟完全相反的人呢。

若晨如是啊地想到。

可是,就當若晨側過臉看向自己的弟弟時,卻發現自己那總是陰着一張臉的弟弟,竟會在此刻露出笑容。

是的,林若語少有地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淡淡的,嘴角的弧度就像月牙般的不易為人所察覺。可是,若晨卻知道,那是林若語最接近真實的笑容,如秋日晴空般的溫暖而又純凈,不摻雜一絲的惡意,竟是讓準備嘲弄一番的若晨感到了一時的語塞。

而就在這時,林若語上前一步,作揖回敬道「在下……林若語,請問,閣下知道代長令馬尚崇大人現在在哪嗎?」

附錄:

皆是奇迹(上)

蔣兌作

悠悠蒼天,談何滄桑

看人生何其的短暫

漫漫星辰,如此浩瀚

與你相遇亦算有緣

一諾相伴,秋意漫山

任他繁華又何堪

回首燈火,盡皆闌珊

卻到何處去話這凄涼

雨落相思,月明也起悲歡

夜空,如此的深邃坦蕩

尋不見,前路何方

心在潮濕的風中吶喊

我所祈求皆是奇迹

奇迹卻成了悲痛的記憶

記憶悄然泛起潮汐

潮汐漲落帶走了你僅存的痕迹

只留我在角落哭泣

哭泣之後才知道去尋覓

尋覓的路上,我見證了太多

顛沛流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