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夜,帷幕展開

巡禮

向下、向下,樓羽彤,緊裹着一襲灰褐色的長袍,頭戴兜帽、手持燭燈,隻身一人走在這並不是很長的環形階梯上。

很快,她就到達了這階梯的終點——距離地面足足有三丈高的地下檯面。

四周固定着的燭燈早已被點亮,環形牆壁上的彩繪也變得若隱若現。站着檯面中央的男子就彷彿是為了等待着樓羽彤的到來一般,在此刻抬起了頭。

他秀麗的黑髮跟着微微拂動,那淺淺的眉毛下是正閃爍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泛起了動人心魄的色澤,卻也流淌着難以被察覺的哀傷。

……

就這樣,虛假地,我們彼此相遇。

……

目光交匯,男子開口了「你,是為了這把劍而來的么?」

男子口中的劍,正是供奉在他身前的石桌上那把沒有劍鞘的漆黑之劍——幽暝劍。

說它漆黑,不僅僅是因為其顏色,更是因為在這搖曳燭光的照射之下,這把劍的劍身竟沒能反射出一點金屬的光澤。

「哼,這兒除了那把劍就只有你了,你覺得你那副樣子值得我為你而來嗎?」

樓羽彤表明了來意,她壓低了嗓音盡量用中性的聲調來回應對方,同時還藉著她那雙異於常人的紫色眼眸,面不改色地打量着男子。

然而,男子似乎毫不介意樓羽彤開的玩笑,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幽暝劍,在八把附有靈魂的劍中也算是比較出名的了。它的上一任劍主——跡城守將陸絕崖,於二十年前靠它爬到了“凌”丞相的位置。可如今改朝換代,這把劍,帶給它主人的,卻只有自取的末路罷了。」

(跡城:一座城池的名字。凌:早在19年前就滅亡的國家名字。)

「哦,那你想要表達什麼呢?」

幽暝劍的劍主陸絕崖在二十年前憑藉此劍屢建戰功的事迹在這片土地上也可謂人盡皆知了,但要說他是如何從一介守將一躍變成丞相的,恐怕更多的還是源於他與“凌”公主之間傳出的緋聞吧。

不過啊……正是因為陸絕崖那與能力不符的地位才導致他擁兵自傲、最終戰死在沙場上,可要把這一切都歸咎於這把劍的男子,又到底是懷着怎樣的意圖呢?

難道說,是想勸我不要拿走此劍、不然會落得和陸絕崖相同的下場嗎?

樓羽彤並沒有輕易地下結論,她只是朝眼前之人拋出了一個疑問,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

「所以啊……」男子盯向樓羽彤,嘴角上揚的弧度彷彿就是在嘲笑着對方的無知「幽暝劍,可以說是一把被詛咒所纏繞的劍,即便是知道了它前任劍主的末路,你也要執意帶走它嗎?」

「哼!」

還以為你會提出什麼高論,結果還不是如我所料的那樣、只是想靠這般幼稚的言辭來唬我離開這裡么。

「既然來了,那我當然要帶走它!」

在清楚了男子的想法后,樓羽彤沒有任何遲疑地朝劍伸出了手。

不過,就在她觸碰到劍柄的那一剎那,一股寒流閃過了她的背脊,沒有任何徵兆地、眼前就這麼陡然陷入了黑暗。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樓羽彤不禁倒退了幾步,她咬了咬下嘴唇,很快便找回了知覺。

重新睜開自己紫色的眼眸,樓羽彤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果然么,幽暝劍,要拒絕我啊……」

作為這世間僅有的八把靠犧牲人的性命鑄就劍之一,幽暝劍擁有着選擇自己主人的權利,倘若並非它認可的人使用它的話,就會遭到它所封印之靈魂的反抗,可剛才自己只是輕輕觸碰到了這把劍,便感受到了那麼強烈的敵意,看來此劍真的是與自己無緣啊!

如果自己仍要無視幽暝劍的警告去試圖支配它的話,說不定會被這把劍釋放出來的劍氣給殺掉呢——哈哈,這樣的玩笑自己可開不起。

雖然有點可惜,不過也就只能如此了吧……畢竟在陸絕崖死後,就再也沒有聽說過這把劍有新的劍主了。

所以,要帶走這把劍,恐怕得另尋辦法了。

看了幾眼供奉着幽暝劍的石桌,樓羽彤無言地拿起燭燈、轉過身,又重新踏回到了那環形階梯上。

一步,兩步。

「等等!」男子叫住了樓羽彤「你就這麼放棄了,剛才不是還信心滿滿地說什麼要帶走它嗎?」

「哼。」察覺到對方言語中的嘲弄,樓羽彤不屑一顧地笑了「放棄?沒那個必要,如果我拿不走幽暝劍的話,就由你來幫我拿走好了。」

「哦,此話怎講?」

「怎講?」

樓羽彤停下腳步,側過臉來望向男子,在橙紅燭光的映照下,男子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的疑慮,反而更像是寄宿着無窮的期待,這種反應令樓羽彤更加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

只見她跳下台階,踏前一步,用比起剛才更為揶揄的語氣說道「別裝蒜了!哼,你以為我真的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什麼?」

「你和我一樣啊——只不過是個來這裡偷劍的賊罷了,而且……你似乎還可以拿動幽暝劍呢。」

沒錯,我的任務正是潛入這裡盜取幽暝劍,而你,只不過是個先我一步的賊罷了,雖然不知道你聽命於誰、目的為何,但這次,你應該能幫上我大忙呢。

就這麼想着,樓羽彤一口氣說穿了彼此的身份,使得空氣驟然安靜了下來。

她饒有興趣地掃過男子那留有短短鬍渣的臉,試圖從那上面尋得自己等待許久的詫異。

可……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卻是突然狂笑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你究竟是誰?居然能看到這等地步。」

「我?」

或許是手中燭燈的光亮在起作用吧,樓羽彤在受人誇讚的時候小巧的臉頰被染得相當緋紅,她身後的壁畫也為其平添了幾分神秘。

「我是天才!是沒有義務告訴愚者答案的天才。」

話語中聽不出絲毫的怯懦,就彷彿說話之人並沒有為自稱天才這一點而感到有任何的害羞。

聽完這句話,望着得意地挺着自己平坦胸部的少女,男子嘆了口氣——像是認輸了一樣,又像是覺悟了一樣,發出了與適才截然不同的聲音,那聲音,含蓄而又脆弱。

「天才啊……這樣看的話,我,也的確是個愚者呢。」

突然放低的姿態,令樓羽彤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眼,陷入了沉默。

「……」

「嗯?怎麼,你不走了嗎?」

看着樓羽彤異常反應的男子也是眨了眨眼,此刻的他,早就沒有了適才那與這名少女對視的氣勢了。

「嘛,咳咳。」

樓羽彤輕咳了幾聲,依然用着高傲的腔調和男子說著話,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其實已然緩和不少。

「能夠承認自己是愚者的人已經不簡單了,好吧,就由我來解開你的疑惑。」

樓羽彤一直認為天才是沒有義務告訴愚者答案,那是因為,她覺得這種行為只不過是在白費口舌罷了,可對於這名男子,樓羽彤不知為何,自己竟會很想看看他得知答案后的表情。

「說你是賊,是因為我記得這裡每一個家丁的臉。說你可以拿起幽暝劍,那就更簡單了,看看石桌上的灰塵吧,你在我來之前不是早就已經拿動過那把劍了嗎?」

然而,男子的神色並沒有變化,他就像是在平靜地闡述事實一般地說道「原來如此……精彩!」

「哼,沒什麼。」

彷彿就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樓羽彤的聲音也沒有任何的起伏,可面對直率的讚揚,她還是別開了臉。

「嘛,說穿了不值一提。」

話畢,樓羽彤重新邁開了步子,踏上那向上的環形階梯,但這次,男子並沒有再叫住她了。

一步,兩步……

很快,這並不是很長的環形階梯就被她走到了頭,吹滅燭光,推開大門,樓羽彤又回到了地面上。

望向天空中零散的星光,春日的晚風讓她感到有些微涼。

好吧,接下來該離開簡家大院了,所謂簡家大院,正是樓羽彤此刻身處的地方,也是跡城最有權勢的人——簡為的豪宅,而偷偷潛入此處試圖盜取幽暝劍的樓羽彤自然也得偷偷地離開。

可突然間,遠處拐角的一抹亮光映入樓羽彤眼帘,她警惕地豎起了耳朵,緊接着,便是聽到有人高呼着。

「有賊,有賊!祭台的鑰匙被人偷了!」

祭台,當然是指供奉幽暝劍的地方,也就是剛剛樓羽彤所處的那個地下檯面,至於祭台的鑰匙,自然是用來打開樓羽彤剛剛推開的那道門上的鎖的。

轉過身去,看向那懸掛在大門上早已生鏽的鎖,樓羽彤記得自己在踏上這階梯之前這把鎖就已經被其他人給打開了,再說,如果是自己來對付這種已經存在了將近二十年的鎖,樓羽彤可不覺得會需要什麼鑰匙。

這麼說的話,偷走鑰匙的人只可能是……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樓羽彤望向那微敞的門縫,淺笑道「居然還叫人發現鑰匙不見了,辦事還真不利索呢,你!」

然後,她便是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自言自語道「嘛,你就再幫我一把好了。」

邊說著,樓羽彤扔出了石頭。

“咚咚”!

在那環形的階梯中,回應給了樓羽彤幾道響亮的聲音。

「在祭台,那賊還在地下的祭台。」

遠處的人影顯然也注意到這聲音了,緊接着,樓羽彤聽到一個女性的聲音。

「你,還有你,去把守大門,其他人隨我來,務必將賊生擒!」

看起來像是有人在發號施令,樓羽彤將兜帽緊裹,快步離開了此處。

在夜色的掩護下,樓羽彤不費工夫地就來到了這座大宅的門口,與她同時到的,還有兩名手持大刀的家丁,他們打開了簡家大院的正門,看樣子是要聽從命令守在外面了。

怎麼辦,要動手了嗎?

一瞬的念頭閃過腦海,樓羽彤很快就將其否定了——如果要動手的話,就意味着肯定會有人因此而受傷,即便那人從來都不會是自己,樓羽彤也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面。

那就先試試矇混過關吧。

拿定了主意,樓羽彤快步跟在兩名家丁的身後,在踏出門檻之後,眼瞧着那兩人馬上就要回過頭來把門給關上,這時,樓羽彤從側面扯了一下其中一人的衣角。

「誰!」

那人大喊着低下頭,這才注意到站在他身邊嬌小的樓羽彤。

「大哥哥……」

那是明快而又無邪的少女的聲音。

「裡面出什麼事啦?」

「哪裡來的孩子,都這麼晚了,還不快回去!」以為樓羽彤只是聞聲過來湊熱鬧的路人,家丁甩開了她的手,不耐煩地說著。

「嗯,好的。」

樓羽彤喃喃道,隨即便不再多言,轉過身,於兩名家丁的視線里,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跡城,坐落於“澄”廣大國土的東南邊。(澄:現存唯一國家的名字。)

那場戰爭結束后的十九年裡,靠着這來之不易的和平,長令唐知將這裡治理得有着不輸於青玄之都的繁華,當地的老百姓也相當擁護這位年近50、行事穩健的高官。

(長令:地方處理政務的最高官職。青玄之都:“澄”的國都。)

然而,那一切,對於樓羽彤來說,不過只是靠着少數人的鮮血粉飾起來的光鮮外表罷了。

談不上繁華,更談不上和平……

今夜的跡城,一家客棧被一名少女敲開了門,憤怒的老闆卻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間嚇得跪倒在地上,因為那少女手持的,是跡城的店家們無人不知的“血償”令牌。

「只問你一個問題,還請你不要說謊——最近有沒有一個北方口音的年輕男人投宿在你這,今晚還穿着黑色的風衣離開了貴店?」

「啊,有的、有的,三天前……」

「夠了,不必多言,帶我去他房間!」

「啊,好、好!」

老闆急忙站起身,他擠出的笑臉上有着在拚命在掩飾的驚恐。

待打開那間客房的門,樓羽彤又吩咐給老闆一些事,並說道「還請你不要報官,今日你的幫助,血償,絕不相忘!」

「不敢、不敢,那……小的就先退下了。」老闆拖着發抖的身子畢恭畢敬地離開了,留下了樓羽彤一人在這房間里。

「為什麼,你們要如此懼怕血償呢?明明、明明……」

樓羽彤那小聲的嘆息並沒有傳遞給任何人,她只是抓緊了手中的令牌。

樓羽彤所隸屬的組織——血償,二十多年前,曾是跡城的兩大暗殺組織之一,靠取那些欺壓百姓的官吏的項上人頭而名震天下。

然而這種受民眾稱讚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新上任的跡城守將陸絕崖只在數月之內就憑藉幽暝劍將血償給一窩端了,被饒下一命的血償領袖汪泓也被迫向他發誓再也不行暗殺之事。

於是,代替染血的刀刃,在汪泓的號召下,血償成員開始為貧苦的民眾治病,他們有的學醫,有的賣葯,總之就如汪泓所說「雖然做的事變了,可我們血償始終都會站在老百姓的那一邊。」

不過,就算是這樣,有些人也不願意放過血償。

六年前,跡城將軍吳子清對血償發動奇襲,一部分血償成員因此被抓,同時,長令唐知發布告文,將血償定性為意圖作亂的反賊,從此,去找血償看病都變成了要觸動刑律的大罪了。

所以,當客棧老闆看到這枚曾在跡城倍受人尊敬的血償六枚令牌之一時,才會變成剛才那般模樣吧。

想到這,樓羽彤垂下了眼瞼,她收起令牌,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

不過,那樣屈辱的日子,也是該到頭了,從我拿到這枚令牌的今天。

……

夜越來越深了,還是在這家客棧里,一名男子回來了,他笨拙地翻進客棧的院中,然後用鑰匙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不過隨即,他便是愣在了房門前,很顯然,那是驚訝於自己的客房內竟有一名少女不請自來。

對於彼此都是再熟悉不過的面容,男子對着屋內的樓羽彤大笑着說道「哈哈,托你的福,我可是被他們好好地招待了一番呢!」

他將房門隨手地關上,似乎在表達着對樓羽彤扔石頭把敵人都引到他那裡去的強烈不滿。

不過後者臉上可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歉意,樓羽彤此刻正暗自得意於自己的推斷。

在簡家大院的地下祭台處相遇的那名男子,揣着北方口音明顯不是跡城本地人,所以選擇來這裡等他真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呢——樓羽彤如是地想着。

「嘛,那就不必客氣了,你這不是毫髮無傷地回來了嗎,還帶着我們約定好了的劍呢!」

樓羽彤重新打量了一遍男子,他腰間別著那把漆黑之劍真是想不注意都難呢,看來他是果然能拿起幽暝劍啊。

另外,男子身上的黑色風衣也看不出有一點打鬥的痕迹——難道是從自己引過去的那群人中偷偷溜出來了嗎?還是說,這傢伙,在對方動手之前就打倒了對方所有人呢?

畢竟能潛入簡家大院應該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本事的,樓羽彤便不再去往那個方向思考,她換了個話題,將從房間里搜出的男子的身份文牒拍在了桌子上,笑道「張三,哈哈哈,你在給自己取假名的時候就不能走點心嗎?」

那身份文牒上赫然寫着持有人的名字和身份——張三,農民。

如果沒有看到後面那兩個字說不定樓羽彤真的會信……個鬼啊!

「父親姓張,家裡還有個像你這樣的妹妹,結果自己的地位就排到第三了,有毛病嗎?」男子似乎很享受和自己的拌嘴,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坐到椅子上,喝下一杯已經冷掉的茶水。

真是一點防備也沒有呢,就不怕我在茶水裡下毒嗎?

「哦,那好吧,張三……」樓羽彤也不想白費口舌,她順着男子的話接着問道「你,是朝廷派來的人吧?」

「哦,何以見得?」

「當然是憑着你衣櫃里的官服還有這完全不像是仿造出來的身份文牒。」

樓羽彤語氣相當肯定,看來是對自己的推論自信滿滿,雖然不知道那官服是哪個等級的官僚穿的,不過單憑能弄到真的身份文牒這點就可以斷定此人的來頭絕對不小。

「嘛,就算我說是,那又如何呢?」

男子的話等同於變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令樓羽彤不禁正色了起來。

「我們,可以一起來對付簡家大院。」樓羽彤說道,她口中的簡家大院,正是兩人剛剛潛入的那個大宅的名字。

已經存在了將近數百年的簡家大院,現在正由以掌權20餘年的簡為擔任主人,在這霸佔着跡城最繁華地帶的院子里,可是出過不少能載入史冊的人物,光是在“凌”統治的時期,簡家大院就誕生了三個將軍外加一個丞相。(凌:早在19年前就滅亡的國家名字。)

可是……

「看看現在的跡城吧。」樓羽彤為了交涉謹慎地編織着話語「長令唐知,簡為故友;長司江吟,簡為妻子;守將吳子清,簡為走狗。」

(長令:地方處理政務的最高官職。長司:地方處理財務的最高官職。)

「哈哈哈。」樓羽彤並非是出於本意地笑了起來,她用帶有煽動的語氣說道「這哪裡是什麼易氏的王朝,這分明就是簡家的天下!」

(易氏:“澄”皇的姓氏為易。)

沒錯,簡家的天下——簡為對同樣在跡城受民眾愛戴的血償彷彿有着很深的執念,只要能對付到血償,這個瘋子完全是不擇手段。

在六年前,是簡為,命令了守將吳子清偷襲血償,還是簡為,讓唐知頒布了剿滅血償的檄文。

由此可見,簡為的權力有多麼可怕,這跡城上上下下的官僚,竟沒有一人不聽他號令的。所以,此人一定不僅僅是血償的死敵,更應該是“澄”朝廷的眼中釘吧。

「怎麼樣?」

得出這個結論的樓羽彤身子前傾,向男子攤出了自己最後的底牌「朝廷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吧,那麼,我們的目的就是一致的了!」

然而……

男子卻擺了擺手「抱歉啊,陛下可沒讓我給跡城換血。」

隨口就把陛下兩字給搬出來了,看來他這次來跡城確實是受澄皇之命咯,只見男子接著說道「再說,唐知的治理不是很得民心嗎?」

「民心?」樓羽彤重複着這兩個字,壓抑着心頭陡然升起的怒火。

犧牲少數人來團結多數人,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很得民心”嗎——樓羽彤本想如是地說,然而,卻猝不及防地被男子用食指頂住了嘴唇。

樓羽彤的臉瞬間就紅了,她毫不客氣地將那隻手拍開,嗔怒地看向男子,而後者卻彷彿陰謀得逞般地笑歪了嘴「別生氣嘛,我只是說陛下不會對付簡家大院罷了。」

男子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張三,可以作為個人,來幫助你們對付簡家大院!」

「誒!」沒有料到男子會這麼說,冷靜下來的樓羽彤感到自己剛才的舉動似乎是有些失態了。

樓羽彤凝視着男子的眼睛,好像要確認他所說的是否為謊言,可男子卻將臉湊了過來,說道「就這麼喜歡我的眼睛嗎,我也很喜歡你的眼睛哦——那紫水晶一樣的瞳仁。」

「哼。」樓羽彤感覺這次男子可無法再開她玩笑了,自己說不定還能跟得上他的節奏。

只見樓羽彤伸出手指將男子的額頭彈了回去,並自得地說道「同樣的招式對我來說,已經發揮不出同樣的作用了喲,因為我啊,可是被人稱為……」

樓羽彤邊說著邊摘下兜帽。

那一剎那,如月光般的銀色長發傾瀉下來,竟是比星河還要璀璨奪目,男子瞪大了眼睛,完全是被這世間本應不存在之物給怔住了。

銀髮,那並不是老人花白的頭髮,而是男子從未見過的極富光澤的的銀色長發!仔細看的話,樓羽彤紫色的眼眸本就已異於常人,在加上她彷如雪一般的潔白肌膚以及就像是帶露花瓣一樣的薄唇,如此美貌,宛若寂靜山嶺上獨自盛開的孤高白花,令男子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能自已!

「天才——樓羽彤,這是我的名字!」

嬌小的身子挺起了胸膛,卻不會有任何人敢輕視這位銀髮紫眸的少女。

因為此刻,在年僅13歲的她的眼神中,正寄宿着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強烈感情。

「來吧,你也報上名來吧!」

聽到樓羽彤的質問,男子這才從發怔中回過神來,他平復了心緒,猶豫片刻,回答道「說出名字可以,不過我可不想被外面的傢伙聽到。」

「哦,注意到了嗎?」樓羽彤投來了頗具讚許的視線,因為在那門外和窗外埋伏的,是如果她在房間內發出求救、就會衝出來殺死這名男子的血償成員——這是樓羽彤拜託客棧老闆聯繫的同伴,同時也是自己身為天才該有的萬全準備。

男子走近樓羽彤,俯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林若語,這是我的名字。」

「……什麼!」樓羽彤倒吸一口氣,隨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抱歉,能說得再清楚一點嗎?」

「沒聽見么?」男子攤開手,無奈地又俯在了樓羽彤耳邊,用較之上次更大的聲音說道「我說,我的名字,叫——啊啊啊!」

疼痛襲來,林若語感到有一把利器從正面扎進了自己身子,緊接着便是更為強烈的痛楚遊走於全身,他低下頭,看到樓羽彤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正筆直地插入自己腹部的上方。

「你……咳咳!」林若語咳出幾口血,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妙,刺中肺部了么,糟糕,呼吸都變成難題了,搞不好會沒命呢。

他掙扎着想拔出懸在腰間的幽暝劍,可樓羽彤卻將匕首扭轉,傷口猛地擴大,更為火辣的感受肆無忌憚地刺痛過來,讓林若語覺到天地都彷彿在旋轉。

「啊啊啊啊!」

眼前越來越黑,身子也變得越來越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樓羽彤下黑手,但這……這可不妙啊!

再這麼下去,就真的要完蛋了——林若語拼盡全力將所有精神集中在眼前,必須得做點什麼,但是,自己已經完全脫力了,身子根本就不聽指揮了,可惡啊!

林若語憤憤地咬着牙,在艱難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后,還是抵不過這襲來的虛弱感,一頭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