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霜冻开始消融,气温也在回转,盖在大地上白色的帘幕像是被人拨开了一般。

原本一早坐在机动车道彼端的长椅上时,修皓还看不见正对面的法院大门。如今的不论是法院还是远方的巍峨大厦,都变得清晰可见。

毕竟他呆坐在这里已足足有了两个半小时啊。

“可还是很冷啊。”

虽说温度已经不及修皓刚送乔雪忆来法院的时候那么低,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透骨之寒。

早些时候的天气实在是太冷,整个世界仿佛燃起了白烟,与这漫天的大雾融合在了一起,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到头睡去。

可一想到乔雪忆拼命站在法庭上的模样,修皓感觉自己似乎也能够撑下去。

再撑一撑,再撑一撑就休庭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同一时刻,有人向他搭起了话。

高挑的女性身影站在了他的正前方,挡住了他眺望法院的视线。

“我在等她呗。”

“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法庭,你在这里等也没什么意义。”

“我只是……不希望她在结束一切的时候走出法院,却看不到一个可以接她回家的人。”

修皓侧过头,望向了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自己身旁的松本镜。

“这不是还有我吗?”她答道。

“镜姐你啊……不是一直都是忙自己的事吗?”

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修皓很难想象她能做什么正经事。

“我吗?嘿嘿,我早就忙完啦。”松本镜朝修皓递出了一叠深褐色的皮革文件袋,“既然你闲着无聊,不如来帮我一个忙。”

“让我帮你?我能做什么啊……”

“准确来说是帮雪忆啦。”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两下。

“一定要我来帮吗?”

事到如今我还能帮她什么?

他想把这句疑问大声说出来,可看着不断发出“咯咯”小声的松本镜,修皓又把话噎了回去。

这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吧。

在乔雪忆的事情上,如果修皓能多少帮点忙,那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去出这份力。

这是他身为男友的责任啊!

所以当他面对有关乔雪忆的问题时,发出的再多疑惑声都是废话。

“好了,我做。”于是在听到女友名字的下一刹那,修皓正坐起了身子,“那我具体该干嘛?”

“陪我去找一个人。”

“谁?”

“关键的证人。”

两人蓄势待发地从长凳上起身。

被松本镜称之为“证人”的男人的家,就住在城东派出所与市场后方的居民楼附近。

临近中午后,市场的人便越来越多了。修皓与他们摩肩接踵,听见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

目击案发现场的证人就是住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吗?他这般心想。

在修皓的印象里,这种靠近闹市的楼盘,其出租价往往比一般的租房价位低许多。

大致可以看出这位证人的身份和经济水平在何种等级。

“话说镜姐你一个人来不行吗?”

在踏过嘈杂的街道后,两人一同来到了某间青年公寓前。

“对方可是退休的警员啊,万一和他打起架,我可是很不占优势的。”

迈上古旧居民楼的四楼台阶时,松本镜一下这么解释着说。

“喂喂,为什么你俩最后一定会打起来?”修皓反问。

“我想对他的房间进行小范围的调查,但我没有搜查令。可我又不是警察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她用手肘用力顶着着修皓的后背“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拜托了,阿修老弟。”

“我……我可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这也是雪忆的事。”

“你也别总是拿她当偷懒的借口。”

“你想看雪忆败诉吗?”

“我……肯定不想啊。”

“她本来在法庭上就没输过几次。要是因为你的原因,雪忆的杀招白放了,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到时候她要是在事务所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这全都是你的锅!”

松本镜绕过了修皓的身子,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严苛地俯视着他。

“我的锅吗……”他嘟囔着。

修皓仔细考虑了一番,心想万一真是出于自己的原因让这次调查失败,最终导致乔雪忆在庭审上败诉……说不定还真是自己的责任?

这么一想还真是不妙。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你在强词夺理?”

“好啦好啦,去敲门吧!”她拉起了修皓,快步踏上了居民楼的走廊。

“房门号呢?”

“直走第八个门。”

“第八个……”

每一处房门的间隔都不到三米,屋子的排列方式地好像自己大学的学生宿舍。

按照松本镜所给信息,在穿过一块块破败不堪地铁门后,修皓很快便找到了证人所居住的房间。他站在某处有些生锈的防盗门前,迅速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轻轻按下了门铃。

“请问是哪位?”很快,门后便传来一阵男声。

松本镜率先上前,“我们找卢万才警官。”

具体事情还没讲完,防盗门便被一股蛮力所推开。修皓连着后退两步,差点让门撞上了脑袋。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位老实憨厚的七尺中年,布满老年斑的国字脸上顶着随处可见的花白寸头,上身穿着手工制的灰色针织衫。

“我们希望能就您身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好好坐下来谈谈。”她的话听起来干巴巴,不带任何情感。

名为卢万才的男人,被松本镜在一瞬间露出的深邃眼神直视着。

“你们要谈、谈什么?”

修皓从侧面看见了松本镜庄重的表情。

不得不说,她虽然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但那只眼睛给修皓的感觉非常机敏。修皓收回了之前对松本镜的不敬猜想。

因为怎么看这个女人,也绝不会是一个傻瓜。

【午前庭审·5】

“新的可能性?”

“辩方认同控方以及控方证人的发言。我得承认,枪声只可能发生在案发现场内。”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伊琳娜接着问。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好好思考过案件,试图从证言里找到矛盾和漏洞。实际上这是一种不好的习惯,因为我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案件本身,就存在着极容易被忽视的矛盾。”乔雪忆在辩护席的木桌上摊开了一部分纸质文件,“只要好好接受控方的诉词,认可证人的证言即可。毕竟,案件的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想表达什么?”

“伊琳娜检察官,你似乎一直都在重复强调枪声是从派出所内响起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开枪的地方只可能是在案发现场!”

结论的成立,则代表命题本身就能作为结论的充分必要条件。

“你说得对,只不过这样发展下去,我们也会本能的产生一种错误的思维:只要枪声在案发现场、案发现场只有被告,那现场肯定就是被告开的枪。这种逻辑乍一看没有毛病,但实际上问题很大。”她沉着冷静地解释道,“如果这段证词没有矛盾,那么案件本身就没有问题。若案件与事实不符,那么能够逆转案件的论点,就隐藏在这段证词内。这是一个极易让人误会的事情。”

若要证明结论的不成立,就只有从命题里寻找漏洞,或证明结论并非命题的必要条件。

让Q和P紧紧拴在一起,是一种辩论里常用的手段,但事实上这种逻辑并不适用与庭辩。

“请问辩方律师,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虽说是疑问句,但任何人都无法从伊琳娜的嘴里感受她的疑惑,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把P比作案件的结果,Q比作案件的实施条件是绝对鲁莽的事,因为刑事案件本身就会存在非线性的多样化结果。”

“所以呢?”

“证人的证词是完美的,根本不需要推翻.。真正能引出真相的论点,压根就不在我们讨论的话题里。”乔雪忆手举几份纸张,用力拍打,“我们一直在观察案件的开头与结果,却没有深究过案件中凶手实施的谋杀真正过程!伊琳娜,你一直都在主导庭审节奏,现在,我们都上了你的当!”

不论她如何以何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指责控方,现场的伊琳娜以及法官都丝毫没有为之所动。

法官淡定地回道:“辩方律师,请做出你的发言。”

“辩方现在要对以下几份文件展开新的讨论,并提出几个问题。”

伊琳娜满不在乎,“行,你请讲。”

“现在我们有几件可以肯定的事,”她对半空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当晚确实有人在开枪。”

“你这不是废话吗?没人开枪死者身上的弹孔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讨论的。”乔雪忆竖起第二根手指,“审判长,以及合议庭的诸位陪审员,请各位看看手中这份警方所拍摄的死亡现场照片。现在,我要对此提出第二点疑问。”

“这份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法官双手拿起了一份用白线画有受害人身体轮廓的案发现场彩照。

“请注意白线里,受害人头部的朝向。”她指着手中的照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辩方律师!”伊琳娜赶忙打断,“关于这一点……”

“既然你明白,我就直说了。”她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受害人死后的体姿是面朝地板状,头朝向走廊尽头,脚离阳台不出一米。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其生前的站位:受害人生前是面朝着被告,背对窗户的,大家说对不对?”

“是的,无法否认……但然后呢?”

“伊琳娜检察官,你为什么对此矛盾只字不提?”

“这哪里有什么矛盾?”

“看看你手上那份尸检报告,受害人……分是从后背中弹然后贯穿至前胸失血致死的!”

此话一出,法庭内已经似乎已经有不少人想到了某个关键的要点。听众席几度发出了蜂鸣般的讨论声,现场的气氛一下被辩方带动的灼热而澎湃。

乔雪忆重塑自信,坚定地指着正前方,“死者离阳台不到一米,那里也不可能站人,被告只可能站在离阳台与受害人更远的地方。假如被告是凶手,他又如何在正对受害人的情况下,使其背后中弹?”

面对乔雪忆扯着喉咙发出的指责声,所处控方席位的伊琳娜依旧不为所动。她不慌不忙地开口,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死后正对着走廊,就不能背后中弹?不……怎么就不可能了呢?”伊琳娜微微一笑,内心毫无波动。

就算是背对阳台也可以让被告开枪?

如此疑问让辩方所感染的一部分听众也冷静了下来,大家再次开始思考如果让死者背部中弹的谋杀逻辑。

同时,乔雪忆有些战战兢兢,“什……什么?我明明都说到这一步了……”

“首先,你有证据证明被告当晚一定正对着死者吗?”

“我……”

说了这么多的话,终归也只是猜测,唯独这一点乔雪忆自己很清楚。

但就算是猜测或推理,但也是一种可能性。

“其次,受害人中弹的那一瞬间并未致命。子弹贯穿的是死者的肺部,也就是说,死者就算中弹,依然存有意识进行活动。”伊琳娜面无表情地怀抱着双手,十分放松,“受害人正对阳台的窗外,而被告则在此情况开枪朝受害人后背开枪,贯穿其胸口。受害人在存有意识的情况下回过身,转而面对被告,然后脸朝地板倒下……这样一来,逻辑不就说得通吗?”

控方的字字句句似乎都与陪审员产生了共鸣。

法官情不自禁地低语:“说得对啊……要是这样……受害人不就能在背部中弹的情况,而后以趴在地上的方式死去吗?”

法庭的气氛又一次受到控方的感染,而走向了另一种趋势。

内心的紧张令乔雪忆有些站不住脚,谁叫她在控方讲解到一半时,就想到了这样的驳词。

在伊琳娜阐述情况的同时,她在脑内模拟起了当晚的画面。乔雪忆觉得伊琳娜说得没错,控方所说明的这种情况照样可能发生。

只要辩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受害人的站位,那么辩方的辩词便不成立。

“控方虽然无法证明以上的论点,但是……控方却可以靠当下的某样证据文件,彻底排除辩方的观点。”伊琳娜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举起了《膛痕线报告》,“别忘了,我手上还有这个东西。”

还未等乔雪忆热情澎湃的心情彻底消退,伊琳娜又将一桶冷水狠狠地浇在了她的头顶。

“那、那是……”

“从案发现场搜到的子弹,可是出自被告才配有的警用手枪。”

“糟糕!”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控方的话语和证物如同对辩方来了一记当头棒喝,当即便敲得乔雪忆感觉直不起身。

沉默已久的法官突然发言道:“辩方的推理虽说也是一种可能性,但终究没有足够的证据所支撑。控方虽然无法直接证明受害人背对被告,但却可以通过证明被告有开过枪,并从后背贯穿受害人,来间接证明当晚的情况。”

“乔律师对此有异议吗?”伊琳娜特意重读了“异议”二字,“我们算是把辩方律师的疑问给全部解释清楚了,如此一来,你也该满足了吧。”

“我、我……”

伊琳娜说得没错,她的逻辑很清晰,其推理都有证据进行直接或间接支持。

“不,我还有……还有问题……”

“怎么忽然结巴起来了。”

“我还有一些疑问!”

控方的论证看似无懈可击,只不过,唯独有一个观点,身为律师的乔雪忆是绝对不会改变。

无非就是那句坚定律师信念的台词……我们要,相信被告。

——他绝不是凶手!

“等等……”

顿时,某种灵光从乔雪忆的脑内闪过。

“对了!”她一下惊愕地捂着嘴。

只要按照‘被告绝不可能杀害受害人’这一思路推理下去,不就行了吗?

面对准备充分的伊琳娜,她很难继续保持着镇静的姿态。但是,乔雪忆的心中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她开始反复询问自己:矛盾究竟在哪里?

“若是我百分百相信被告没有杀人,那么……当晚又是谁开的枪?”她小声低语了一番。

“怎么了,乔律师?”

莫非,是有第三者?若是这么想,身为第三者的凶手,又能站在哪里?

“原来如此!”乔雪忆猛地抬起头。

一开始这么想不就对了吗?真凶的站位……压根就不重要!

发现了乔雪忆夸张的面部表情后,法官也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辩方律师,你还有什么想法吗?看你的脸色,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审判长,给我三十秒,三十秒就好!”

现在,只有从这里下手了。再度充满热血的乔雪忆,激动地寻找着平摊在桌面上的尸检报告。大致可以确定接下来的战术了!只不过……此刻必须得先找到某样信息才行!

证据纸张里排列着密麻的文字。

大量宋体五号字的A4纸中央,夹杂了一份用三号加粗字体打印的《庭审用尸检报告》。乔雪忆尽力按捺了心中的紧张,只手颤动地翻阅着文件。

——第一页……那个信息……没有!

第二页……也没有!

最后是第三页……果然,还是没有!

伊琳娜轻拍了两下木桌,“时间到了,乔律师。”

“……是第三者!”

短暂的沉默后,她竭尽全力地一吼。

“嗯?什么第三者?”

“这次的凶案存在第三者。为了证明这个论点,我决定就一个问题进行询问。”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排除被告的嫌疑。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将案子引入正轨。乔雪忆如此给自己明确了目标。

“看来乔律师你,还是没有认真过目一遍现有的证据。子弹上的血迹、膛痕线、唯一编号枪支,这一系列的证据都指向了被告,到了这一步,你竟然还说本次谋杀案有第三者?”

“是的,我现在必须坚持这个观点。”

“辩方律师如此信誓旦旦,肯定是找到了某样证据了吧?”法官一问,话里好似带有针对性。

“没错,我找到了。”

陪审员与伊琳娜简单地对视了两秒。看来她们都有点分不清是辩方的话是在造势还是确有其实。

“好吧,请辩方出示能够证明‘谋杀案存在第三者’的相关证据。”

紧握成叠证据纸张的乔雪忆耸了耸肩。

“……我暂时还没有这份证据。”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戏弄法庭,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伊琳娜一下有些沉不住气,对于看似无端拖延时间的辩方律师,顿时失去了仅有的耐心。

“我是说我暂时没有!注意是暂时!”乔雪忆将尸检报告朝正前方举起,“这份证据我要求由控方检察官给出!”

“哈?什么意思,拼什么要我给,这不是你该证明论点的环节吗?”

“你先告诉我,为何我手上的尸检报告里,没有记录关于死者体内的‘弹道’信息。”

法官狐疑道:“弹道信息,那是什么?”

“控方推论里有讲,被告是站在受害人身后开的枪,这一点我说得没错吧?”

“……我确定,然后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被告人范英杰的身高……根据我以往的记忆,被告比受害人乔雪遥高不了几公分。若要让子弹贯穿胸口,举枪的姿势,就必须得是这样……”为了更为清楚的阐述辩词,乔雪忆不慌不忙地做出了举枪的动作。她的长臂与前胸形成了近九十度的夹角,左手托着右手,样子很是规范。

一脸凝重的乔雪忆以钢笔代枪的握姿,正对着伊琳娜。

“你想表达什么?”

乔雪忆静静答道:“只有这样,才能令子弹直线穿过死者的胸口。”

“废话,被告也不可能一手朝上或者朝下。”

“这样问题就来了。刚才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想若是以这种姿势开枪,子弹在死者体内的轨迹肯定是一条垂直与胸口的直线。但出于谨慎,我还是仔细看了一眼尸检报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哪知道你发……不对!”

一向镇定自若地伊琳娜,当下不明缘由地地跺了两下脚,让人觉得她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伊琳娜检察官,无论我怎么翻阅这份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都没有提到子弹在受害人体内留下的弹道是何种轨迹!”

“……无用、无用的谨慎!”

重回常态的伊琳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自信地插着腰。

“我相信控方所坚持完美立证里,不太可能会犯下这种容易被人找出漏洞的错误。是你在准备过程中疏忽了吗?”

难得看见伊琳娜在一刹那间露出了慌忙的模样,这让乔雪忆和有些暗喜。能令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检察官在工作中手足无措,可是比在大马路挖到黄金一般,甚是稀奇。

“疏忽你个叉烧……”

“这都是什么粗鄙是词汇?”

“那个,我说伊琳娜检察官……”法官微微为难地看向了控方。

“好啦好啦,我承认,是我疏忽了。而且我可没骂你,那是我在自嘲罢了。”伊琳娜无奈地双手一摊,“方才出现的不雅举动,并不是因为你。我只是单纯的……对自己没能好好审视证据而感到自责。说起来!我也没想到辩方律师会坚持到这一步,本以为当前的所有证据都够用的……”

“你也觉得子弹在人体内的轨迹是个很重要的证据吧?”

“嗯,这一点我也承认。”

“真是有够坦率的……

“公诉人必须和在场所有参与庭审的人员解释清楚案件的缘由。出现目前这个尴尬的状况算是我的责任,态度坦率点也挺好的。”

“看来控方也需要就死者体内的弹道进行讨论。”乔雪忆焦灼地转身,面朝合议庭,“审判长,我觉得当下需要休庭重新整理并提交新的证物。”

“不必了!”伊琳娜二度举手,神色坚定,“控方知道有个人,可以直接对此论点进行作证。”

“你干嘛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位女士。”

“女、女士?”

“就是你手上那份尸检报告的作者。”她戳指着桌面上的纸质文件。

“你要请……报告的作者来做证人?”“是。”她突然自信地点头,好似早有预谋,“控方申请此案尸检负责人出庭作证……法医——葛蕾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