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地点在社长那辆的小轿车后座。车上没有司机,只有我跟他两个人。那时的他把车特意停在了郊外某处不起眼的角落,大约离目的地二十公里处没有人烟的地方。所以社长对我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临时起意,也可能谋划了许久。”

刘碧青缓缓将麦克风向护栏正中挪了挪,使麦尽可能正对自己的鼻息。

“他扑上来时,我试过向前推脱抗拒。再说以社长的体重,要我轻而易举推开一个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确实不太现实。”

我能看见到刘碧青描述这样的内容时确实倍感紧张,额首间汗如雨下。

“而且现在要寻找胸前的指纹估计不可能。”

“是因为受害人上身的内衣是棉纶料,而且浸泡过水吗?”

趁着被告作证的间隙,我赶紧补充,以免控方再以此反驳。

“是的,所以能证明我受到暴力相对的证据,除了我身上的伤口外,就再无其它。”

“你放心,‘我们’相信你。”我坦言道。

不知道尉迟安娜是否也跟我一个想法,但我还是果断地代表了她。好在她没有喊出反对,像是在俯首倾听似得也肃穆地凝视起了被告席。

“我在挣扎……”她的话语带着哭腔,嗓音略带颤抖,使我听得不寒而栗,“反复挣扎过后,下身传来了肌肉撕裂般的痛感,于是我又下意识地将手转移到后背……”

“挣扎……”尉迟安娜仿佛是想到了何事,脑袋突然一个开窍,惊愕地感叹:“所以受害人人背后的掌印……是抓痕吗?”

“没错,正如您所言,那就是抓痕。”刘碧青紧咬下唇,十分坚定地答道,“指纹不是推攘中留下的。而是受到施暴的女性在反抗过程中无能为力,只能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像是在折磨之下为拼命忍耐,从而本能地抓住什么物体以缓解疼痛般,我也全力掐住社长的后脊,留下两只手的指纹。”

“……”

全场一度哗然,庭审迎来一片寂静。

虽说已经没了多少听众,但这次短暂的沉默在本次工作人员多数为女性的法庭上,依旧显得太过悲痛而沉重。

合议庭的众人屏住呼吸,连一向镇静的柳英治审判长也不例外。

我不禁感慨道:“这就是我们的被告,留下指纹的全部过程。想不到这份本该诠释死者罪恶的线索,却成为了原告方指控无辜之人的手段。”

“你在怪我?”

尉迟安娜冷哼一声。

“谁搭腔我怪谁。说到底还是检察官的不作为,导致伤痕累累的被告人始终不敢站出来发声。”

“你别倒打一耙,辩护律师。”

在受到来自我的讥讽后,尉迟安娜连额头都冒出了青筋。

“我说的是事实。你知道刘女士为何一直不敢对你讲这件事?就是因为检察官们就算知道了这样的犯罪曾发生过,但也不会有所作为——因为犯案的主谋、早、死、了!你们的工作到此结束!作为程序正义的守护者,你的保护对象本就应该是像被告这样的弱势群体!”

尉迟安娜依旧振振有词:“在受到侵害后立即报警,那她就会是法律、或者我们的保护对象。但是现在……刘碧青完全不值得保护!”

“竟然说不值得!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她的作证完全不能左右本次庭审的结果。”

“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不相信被告说的是实话?”

“实话?不不、这个我信,我当然可以信。”尉迟安娜诡异地朝我挑了挑眉,“不过可真有你的,修皓辩护人。好一个牵强附会、混淆视听,差点都让我落入了你的逻辑陷阱。”

“还混淆视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被告律师难道你忘了?本次的性侵和蓄意谋杀,完全是两个独立的案子!还是说,你早就把这两件事都当成了法院的审理对象?”

尉迟安娜真的越说越来劲,要不是条文规定不能拍桌子不然她早早拍案而起了。

“……唔!”

嗯,我还被说中了心事。辩护人的战术……竟然还是被她发现了!

“事实上这俩就是完全独立的案子!”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还以为能趁这个机会对尉迟安娜进行一波道德绑架,顺便加深她的罪恶感,在此之后提出指纹假说不成立的辩词一举反击,进而崩溃她的立场。

没想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中这一招!

尉迟安娜果断地履行着自身作为检察官的本分,从未动摇过立场。她确实是比想象中的要铁面冷血许多,这方面着实让我感到意外、却又敬佩万分。

“好在我作为原告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本案的主题。想想我们现在讨论的内容,毫无疑问是关于被告人的谋杀之嫌。现在对于刘女士而言,她不但没有洗清她杀人的嫌疑,反而……还与之加重!”

她激动地再次将身子前倾,紧绷的脸正对着麦克风。

“你想让审判长萌生同情心,想让我消减对于被告的敌意;你甚至打算控制讨论方向,让我们下意识地走入你的逻辑陷阱。”

“不不、这个就真不是……”

到这里就是误会,我还真的没那么想过。

“你想要使施暴事件取缔杀人案的审理主题,从而转移大家的关注方向,这就是你的手段不是吗?不过你失算了,你彻底忽略了一件事,”尉迟安娜照旧清了清嗓子,“正是因为那场不为人知的性侵案,被告她才会产生动机……一个绝对值得、让自己对受害人下死手的动机!这就是辩方律师全力帮我证明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