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我凛然地抬手,大声呵斥并制止了她。

尉迟安娜明显是想要给我泼脏水,破坏审判长以及书记员对我的印象。

虽说我是有在考虑过转移辩论方向,但是按照尉迟安娜的说法,我反而成了一个借别人伤疤开刀的小人。她这种手段更加阴险。

所以要是这里再不打断,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有什么可反对的,难道我说得不是事实?”她仍旧维持己见,像是在打量虫子般以蔑视的眼光看着我。

“拿别人不堪回首的往事带节奏,以博取他人同情,不跟着你在同一个立场就会被立刻戴上大恶人的帽子。你就是这种人,修皓律师。”

“不管阁下怎么黑屁我,我都无所谓。”我坦然地拍着自己胸口,义正言辞地说,“就算审判长也认为我是一个耍小手段的律师,我也依然会拿被告人所坦言的经历,当做庭审中必要的讨论的对象。”

“所以我们就必须依你的想法,变更庭审主题?”

“不必变更,没有那个必要。因为这份证言背后的重点——是留下指纹的时机。”我正义凛然地指向了被告席,“你真的忘了吗,尉迟检察官?”

“时机啊。”尉迟安娜耸肩,“……我没忘,这又如何、然后呢?”

“既然指纹是在被告受到暴力对待时,因反抗而留下的,那么推攘受害人使其跌落冷却池的说法,显然就不成立。”

“你是想说因为无法留下指纹,所以就无法从受害人将其推下?”

“当然!原告方的起诉词早有明确提过,指纹是为了确认被告,是否有推攘受害人的重要证据链。依照《无罪推定法》,在控方无法对证人证言进行证伪的情形下,法庭应当优先采纳被告人的证言为事实。”

我手举由自己的那份起诉词复印件,向着控方发出了质疑。

“刘女士的受害过程为确有发生,那么有关指纹的逻辑已然无法成立!”

我久违地高举麦克风,气势凌冽地指向了尉迟安娜。自登庭以来态度还未如此强硬过一次。

“如此一来,推攘受害人这一行为就没有在被告身上发生。控方也失去了指控被告曾有谋杀的证据。”我再次震声说。

“原来如此……你是想这么推论。辩方用此作为辩词貌似也无可厚非。”

尉迟安娜显然有在认真聆听我的话。只见她顿时闭目凝神,对着我发言斟酌了几分,才毅然决定开口。

“只是控方还是无法认同辩护人的观点!”尉迟安娜愤然地瞪向了我。

似乎有在考虑片刻后,她才一脸坚决地否定辩词。仿佛是向辩护人掷来一把言语化的利刃般,这次轮到尉迟安娜朝我竖起颇为凛然的凌空一指。

“事实上就算不靠推攘,依旧有能使受害人落水的方法!而且这种方法,完全不会、留、下、指、纹!”

尉迟安娜嗓音洪亮,论证一字一句。

你说完全不留痕迹?

“什、什么鬼?!”我被她的说法吓到身子差点后仰,“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是不肯相信刘碧青没有杀人吗?”

“正如我之前所提到的发言,在被告大致描述自己的受害经历后,我反而更加确信她有杀害死者的动机。而且这一猜想依旧是建立在‘被告真有受到侵害’的立场上。”

我一时被她的反击怼到哑口无言。

尽管有残留指纹的其它时机,却也能通过人为手法使受害人溺死……

这就是尉迟安娜此刻的指控方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先前大费周章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那您就说说,被告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受害人落入深水池。”

在提出质疑的过程中,我好似萌生了恐惧感……一种对于陌生与未知的恐惧。

指纹论证已经是我压箱底的辩词,若是她还能拿出什么秘密武器,届时我又该怎么反驳?我不由得这么思索。直到下一秒,尉迟安娜的说法的确再一次让我倒吸凉气。

“很简单。”尉迟安娜竖起食指,“只要是撞击即可。”

“……撞?”

“嗯。”

“冲撞的撞?”

“对,就像这样。”

她当即侧过了身子,面朝合议庭的方向。在打算给我们论证推理的同时,尉迟安娜跟着朝席位后方连退两步。

时过半晌,在众目睽睽下她又抬起手肘,让关节前端对准到辩护席。

“肘击。搏击术里又叫铁山靠。”

不不这不是铁山靠,这就是肘击……顿时,一个侧前迈进,尉迟安娜的手肘于空中打出了奋力一击。

似乎是由于靠着蛮力在位移中撞上了桌角,整个法庭间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呃……”尉迟安娜身体紧绷。

“你……刚刚撞到桌子了吧。”我担心地说。

尉迟安娜顿时愣了愣。

“腿不疼吗?”我又问。

“有点疼……不过那不重要。”她(故意)淡定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小声嘀咕了几句,“应该没有撞坏……”

她突然又没有说话,像是一时间哽咽。

原来你还有心思担心桌椅的赔偿问题。

好在她有戴着面罩,不然众人此时都会清楚看见,尉迟检察官那因皮肉之痛而泛红的双颊。

“看完控方的演示,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我也像模像样地模仿起了铁山靠的动作,“控方是说被告人一个弱女子,能靠着这样方式把被告人撞下水池?”

“是的。事实上如果加上距离三米以上的助跑,90斤重的女性完全可以将一个接近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撞向前方。要是受害人离水池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做法反而更容易。”

“我明白了。”我又一次因无奈而摊手,“现在该我问你那句老生常谈的话。”

“请问。”

“请控方提供证明以上论点的证据。”

“证据?哦这个啊……”尉迟安娜的视线悠悠地往穹顶眺望而去,像是在刻意回避一般,“那个我没有来着。”

……

没有?

“那你所谓的推理不就是在扯淡吗!”我半忧半恼地轻拍了两下桌子。

前几分钟我竟然还在担心,对面真要是有什么秘密的武器又该怎么办。不过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我看连用于思考反驳台词的时间都省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猜想,想不到连检察官也学会了虚张声势!

“不过——我有证人。”

“证人……啊?”我霎时瞪目结舌。

“而且是一位目击到被告行凶过程的证人。”

万万没想到,她真有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