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会谈间的角落里有一副打开的折凳,我想那应该是之前尉迟检察官坐过的地方。

“阁下就是刘碧青小姐是吧。”顺手拿过折凳坐上后,我冷淡地向着隔离窗内的女人发问。

“谁?你……你是谁?”刘碧青捕在捉到我的身影时便当即反问。

“你的辩护人,叫我修律师就行。”

“律师?……我不记得我有请过像您这样的律师。”

刘碧青失落地摇了摇头,神色甚是憔悴。

“像我这样的?”

“唔……”

“听你这话的意思……这么说,你已经联系过其他律师了?”

“是、是的。”

“可我总觉得这里也没其他人来过啊。”

“因为在认识的朋友里,似乎没有人愿意帮我。”她失落地垂下脸,枯黄的发梢盖住了眉头。

那可太惨了,这种情况你还称他们为“认识的朋友”。

“他们不帮你的原因吗,刘女士心里有数吗?”我好奇地问,语调听起来有些使坏的意思。

“这个、这应该和您没关系吧?”

果不其然,看来我无意间摸到她心里的隐私了。于是听我这么一问,刘碧青略显愤怒。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猜,会不会是因为案子的某些特殊性,才致使其他律师会无情地拒绝委托人。我只想知道他们对本案的看法,或许在深入了解后,自己能否得出对你有具有帮助的结论。”

听我完美地表达出了类似“我和你是站在共同立场,并非是打算抨击你”的发言后,刘碧青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

不一会儿她才开口,“那些事……其实没您想的那么复杂。”

“那些事?”

“主要是他们都是知名律师,和公司有常年的往来,而且开价很高,现在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和以往民事上的财务纠纷不一样,这次是让他们参与刑事案件的辩护,而且还是在当前在我看来,都完全不利的局势下进行辩护委托。”她说这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

看来刘碧青自从住进这里后,就没有好好用餐和休息。不过也对,再豪华的菜肴摆在看守所的桌上一下就会食之无味。这很正常,毕竟不论谁来这地方,每晚都不太可能会安稳入餐与睡眠。

这种说法从我的嘴里讲出来果然最有说服力,毕竟早些年我也……

“而且邹哥走了后,我就失去了能够调动资金的能力。”

刘碧青接着讲。而她话里的邹哥应该就是指本案的受害人邹阳。

“看来你还是有试图辩解的打算,既然并没有放弃,我也会帮你一把。虽说我只是看来报道后不请自来,但我可以自信地说,我做你的辩护人完全没问题。”我心想就在这里回到正题比较好。

刘碧青沉默一阵,“让你来吗……敢问这位先生,你今年多大?”

一上来就问岁数?这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24岁。”

我冷静地答道。实际上还差一年多才到这个岁数。

刘碧青皱眉,面露嫌弃,“还是算了吧,看您比我整整小一轮。抱歉,我没有蔑视您的意思,只是在面对这种几乎有关生死的大事上,我还是希望经验丰富的律师帮我。”

想不到您可真现实啊。

“不是说知名律师都接受不了你的开价吗?”

“就算我不联系辩护人,法院也会派遣公设律师。”

“那你清楚公设律师与咱们的立场吗?”

“不都一样吗,大家都是律师……”

听到这句话我反而有点不乐意了,“刘女士,你之前也提到过,最初的时候自己也希望能够找到经验丰富的知名律师为自己辩护。这不说明你也应该清楚,干这一行的家伙们在面对开价不同的委托人时,工作态度会变得三六九等。”

“这、这……这一行业的规则我只有大致的了解。”

“与其找他们,不如提前找一个像我这样,愿意与您谈判并寻找胜诉契机的律师,您说如何呢?”

“……我……”刘碧青深思熟虑地紧皱眉头。

“差不多就这样,我也不会强求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从怀里拿出了镜姐事务所派发的名片,虽说被隔离窗挡在了一旁,没能成功递给刘碧青,“让警察交到你手上就行。考虑好之后联系我后续工作的相关事项。”

“这是……”

“今天打扰了。”

“等、等一等!” 突然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等一下、你的名字是‘修皓’?而且是这个姓氏是这个字……天啊。”

“喂,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

我都快要走出门了,刘碧青才一股劲从身后地叫住我,她这是要干嘛?

“不是……我不知道是您的名字这两个字……”刘碧青激动地站起了身,“你一开始说你叫修律师,我以为只是撞了姓。”

“你真认得我?”

“修律师认识歌手‘蔻蒂莉娅’吗?就是直到去年为止都在网络上大火,传言会出道进军演艺圈的女歌手。”

“当然认识,她曾经还当我委托人呢。”我既答。那位歌手都已经跟我实习半年多了,我跟她岂止是认识。

话音刚落,刘碧青一转先前悲观低落的神色,双手激动地紧贴在隔离窗前,看似十分想要伸手拿走我的名片。

“果真、果真是您!”

“怎、怎、怎么了?”

看这情势我还以为她要破窗而出把我拉回去,一下吓得我语无伦次地往后连退了两步。

“一年半前,报纸上有提过一位初出茅庐的新人律师。”

“有吗?我不怎么看新闻。”

“为作为网红歌手的杀人犯辩护,还赢得了无罪判决!天啊,那个传闻中销声匿迹的恶棍辩护人修皓,竟然是你!”

恶棍……当年的报纸上是这样形容我的?

“哦,一年前,你说那个案子啊。“

这么一提,我才缓缓想起了那个年代稍显久远的委托。

虽说日子就过去了一年半,但除那案子外,我再也没接过刑事辩护工作。有趣的是,那位与我一同上庭并作为对手而存在的左姓检察官,最近也很少在法院看见他的身影。

我站直了身子,正义凛然地望着刘碧青,似乎是打算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蔻蒂莉娅她……她不是杀人凶手。那个名为白莉娅的女孩之所以能获得无罪判决,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无辜的。”

这是实话。

对于他人在莉娅目睹的无罪判决后,依然会脱口而出“蔻蒂莉娅退圈,是因为犯下了杀人罪”这点上,我并没有表现出过往那么愤然的态度。

看热闹不嫌事大,换做我差不多也是这种心情。

由于当年的新闻报道添油加醋,以及加上自己的辩护手段过于狡诈,让很多人意识不到,莉娅彻底断送自己歌手生涯的理由,其实并非传闻中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