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法庭上检察方会派出的证人,常见的一般只有两种身份。

首先是在有正确目睹被告犯罪实施过程,并确保发言真实性的情况下,于法庭进行相关目击证词供证的案件目击证人;其次,则是需要对案件进行客观陈述,并完善证据链的证人。这种类型的证人,我们一般称呼为第三当事人。

第三当事人没有目睹犯罪实施过程,但直接或间接身处案发现场,能通过对案件的感知程度,做出与事实相符的内容尽可能还原真相。

换而言之,能做出案件陈述的家伙,必须同被告存在某种法律关系,如上下属、同事、师生或同学等。

而且案件的审理结果,很可能与第三人有法律上的利害联系,这是第三当事人区别于被告或原告等第一当事人的根本之点。

不同于其它刑事证据,第三人的客观陈述这一作证环节,实际上具有很大的可选择性。正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才能在那次的庭审上骤然翻盘。

那时与莉娅一同登台演唱的伙伴,正是那个决定法庭审理走向的第三当事人。

说起来,这也是为何检察官一般会强力制止律师私下联系证人的原因。要是由于诱供逼供、亦或贿供等方式篡改了证人的发言,那就太过不妙了。

所以在给莉娅辩护的过程中,镜姐与我还因与证人的产生过交涉,差点被法院安上了“辩护人妨碍作证罪”的罪名。结果到头来胜诉的契机,还是那位证人最终在法庭上的一番话。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还真是历历在目。”

大约一年半前的夏天,也就是我在镜姐那个事务所实习的首周,门外信箱里突然收到了一封由城东大学寄出的委托信。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坚持古老传讯方式的人。

虽说通过后来的了解,才知道这是对方被人损坏了手机电脑等机械设备后,才不得以采取的下下策。

至于信上的内容,总结下来大致就是:当事人身陷进了某场谋杀案当中,还因此受到了指控。

得知此事后的镜姐通过信件上的联系方式,表达出了希望能与委托人面谈的态度。同日下午,受到原告谋杀指控的委托人,在被起诉前终于向我们事务所登门拜访。

说来我还有点震惊,委托人的身份竟然是自己大学的后辈。真正万万想不到的是,她还是与我那个差不多失联两三年的朋友。

“修皓前辈!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上班了!”着装与发型显得更加成熟的白莉娅,在见到我后喜出望外,“你的发际线变得好高!”

“毕竟现在都工作了嘛。”

“对哦,说起工作我怎么没在这里看到雪忆姐呢?修皓前辈,我想让雪忆姐辩护,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雪忆姐肯定成为圈内的王牌辩护专家了吧!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没问题!”

听到这里时,镜姐为之一振,又和我面面相觑地苦笑了一会儿。

“乔雪忆没在这里上班了。”松本镜简而意骇地答道。

“嗯?她怎么了?跳槽了?”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这间事务所还能正常进行工作的律师,目前只有我跟所长。”我说。

结果大家向她隐瞒了乔雪忆的死讯。

人一下接受太多的负面消息,精神上会增加不少莫须有的压力。所以我不太想让莉娅也难堪。

虽说后来她自己也打听出了乔雪忆自杀一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白莉娅面露尴尬,毕竟她还未领悟到我话里的涵义,只是简单地抱怨了一句“那可真是遗憾。”

就在不久后,我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她的律师,并接受了检察院的指控为她上庭辩护。

“修皓……修皓、修皓!”

有人叫住了我。

“你在想什么啊?”

“在想和你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白莉娅在办公桌前弯腰,低着头好奇地望向了我这边,“第一次见面?啊,那好像是我读高中时候的事了,都蛮久了。”

“不不不,是我毕业后再见面。”

“毕业后……哦哦,你在想我之前找你辩护的那个案子?这有什么好回顾的嘛。”

“算上你的委托,这应该是我第二次上刑事法庭。”我顿了顿,“我……想总结一点以往的经验,毕竟明天要面对的人是……”

“尉迟安娜检察官,对吧?”

白莉娅当即打断了我呼之欲出的那个名字,并乐此不疲地代替我作出了回答。

“嗯……就是她。”

那个明明不过两个照面,却让我感到陌生而无比熟悉的女人。

尉迟安娜,成东检察院二级检察官。这座城市中但凡熟悉她的律师,都会冠以她除了职务名外,又一顶耳熟能详的头衔。

——无冕的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