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虽喜好刺激与热闹,但她并不喜欢介入其中。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那就是一个情报贩。她喜好去整理与掌控在落命楼里所发生的一切。这会让她有一种棋手的感觉,可现在,有人却将她视为一枚棋子,一枚需要被处理的棋子。

  

  对红衣女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挑衅,而对于挑衅,她往往都会反击并让那些敢于与自己作对的人后悔。也是在红衣女的提议下,邱生旺开始整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整件事的起因是江湖上出现了一些材质极佳的兵刃,而这些兵刃中有部分为杀手所得。为避免情况恶化,卫飞找到了自己希望能协助回收。而在自己拜托千夜回收了一把武器后,邱生旺才知道,原来这样的武器已大量流入中原。对身为锦衣卫的卫飞来说,这可谓是件不得不处理的大事。因为他和自己一致认为,这是件预谋已久的行动。而倘若无人阻止,那情况将不堪设想。

  在卫飞的一番调查后,他将目标锁定于名为“落命楼”的一家凤楼,但事实上,落命楼是坐落各国边境的一个中立区域。因为此地的势力混杂且聚集了各国的能人志士,所以卫飞认为兵器走私的源头就是此处。

  事实证明卫飞的猜测并没错,因为一旦自己着手调查就遭遇了杀手的袭击。很显然,幕后主也使意识到了自己的突然出现会破坏其计划。为了能更好的进行调查,自己与千夜加入了九稻银流的东瀛势力,而卫飞则在巧遇段浪,段王爷后为其效命。

  整件事但到这其实都比较简单,但后续的发展却令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段王爷作为朝廷重臣以及落命楼中的朝廷代表,其实早就盯上了这件事。然而,为树立似人多势众形象的段王爷却被名为诺克顿的男子所盯上。此人是楼内的行刑者,每当有人打算破坏楼内平衡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并杀死那人。而自信剑术的段王爷也接受了诺克顿的挑战,却因毒发身亡。这是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确切的说,这是表面上发生的。

  在红衣女令人封锁全楼后,邱生旺和银流也有了与其好好讨论的机会。

  “那么,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吧。流入中原的武器近乎有三百把之多,这差不多是三支百人队的数量了。兵刃材料的发源地不详,且打造这些兵器的人不是遭到灭口就是失去了踪迹。总之,要想调查源头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也就是说,不存在走私原材料的可能?”

  身为东瀛人的银流自然不清楚朝廷对铁器的限制。事实上,在中原能够打造兵器的铁匠本就不多,更别提,私打造兵器本就违法。摇了摇头以否定银流的询问,邱生旺也示意红衣女继续讲述: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实力在这长期居住的,落命楼虽会提供一定的生命保障,但流血事件依旧时有发生。能够有如此毅力,财力以及人力的主并不多。况且时间上还得对得住,目前完全符合的就段浪一人。不过,若说国家势力,倒有不少符合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说谁小姑娘呢!”

  有时,邱生旺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她们是如此的难以捉摸,倘若把她们称呼老了,她们会不高兴。叫小了,又会引她们的不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只得安抚银流,好让红衣女把话说完。

  “也就是说,如果那幕后主使不是段王爷,那他的地位也一定要比其高上不少。也只有这样,段王爷才会心甘情愿做他的棋子。”

  眯起眼的红衣女很期待邱生旺的回答,要知道她是将目标锁定在了段王爷身上:

  

  “我这么说并不是毫无依据的。”

  打开房间壁橱的红衣女从中取出了一个被厚布所包裹的物件。在将其放置于桌上后,她也示意邱生旺将其打开:

  “看了你就知道了。”

  半信半疑的邱生旺拉开了厚布,这个物件非常大而且呈长方形。好奇的银流也凑上前来并催促邱生旺加快动作。也是在布条被扯开的同时,邱生旺也看清了被包裹其中的东西——那是一把半手剑,一把原属诺克顿的半手剑。

  “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面对银流的质问,红衣女也娓娓道出了她为何会保管这剑的理由。

  “我与诺克顿有过一面之交,他虽有些冷酷不近人情,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剑之人。你们看,这剑的刃还有尖都有不同的缺损。既然他视剑为命,那他怎会对其毫不包养。带着一把破剑去与人对决,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剑客会做的。”

  “也就是说,这是在与段浪对决后才有的。”

  赞同银流看法的邱生旺闭眼深呼吸了下,随后,他接着银流的观点继续分析道:

  “这剑虽看上去朴实无华,然而却不是随处可见的一般兵器。剑柄,剑鄂乃至剑身都有人工打磨的痕迹,所以这把剑毫无疑问就是诺克顿的爱剑。能让剑伤到如此田地的,除了对决异常激烈外。对手武器的材质也至关重要……”

  和千夜一样,诺克顿的剑之所以会受损严重是因为段王爷的剑材质更为优质。也只有如此,才会在碰撞后造成这般可怖的缺口。

  “我有派人调查过,诺克顿的剑材质精良。再者,这是一把战场武器,坚固是其第一追求。可这样的武器都被轻易损坏的话,那段王爷手中的剑……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也就是说,他其实已坐实了幕后黑手。”

  虽谈不上遗憾,可德高望重的朝廷要臣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谋还是带给了邱生旺不小的震撼。

  “哼,这么大把大把的铺张浪费。为的就是要营造出他买了什么都不奇怪的错觉。”事已至此,对段浪为人并不了解的银流也算是能说出个大致情况来,“他这一石二鸟之计玩得确实很溜。首先,他也知道自己继续下去会引来杀身之祸,与其冒这种真被杀的风险,不如设计假死。其次,他也可以全身而退,离开这里。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一定程度的减少自身嫌疑。”

  “但这样也说不通啊,如果他自己是主谋且策划了那么久。那为什么要在这时间点上选择自杀,完全没道理。”

  银流用问题打断了邱生旺,不再纠结先前问题的他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再然后,他若有所思的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不赞成幕后黑手能控制段王爷的说法。若是如此的话,那他绝不会放任段王爷如此张扬,毕竟,幕后黑手的共同点就是不希望被人发现。其次,段王爷作为幕后黑手确实可能性更高且他自杀并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一旦这么做,他的嫌疑也会随之消失。就算不长久,也有足够的时间令他展开计划。最后……”

  “最后,我们之中没人知道段王爷是否真的死了。”替邱生旺将话说完的红衣女兴致满满,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非常奇妙的女子。她的直觉与想象力往往会引领她靠近真相,“我虽精通毒术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那个情景称不上无懈可击,但冒那么大的险去下毒,不觉得太愚蠢了吗?”

  很是少见的,银流认同了红衣女的说法。因为这般下毒行为过于明显了,明显到令人不得不怀疑下毒者为何会如此明目张胆。

  “江湖上可是有不少假死药,能引起人吐血的,特别是吐瘀血的,一抓一大把。”

  “确实,那紫红的血乍一看像是中毒。其实,人体内的瘀血也是如此。”当时的情况过于危机,即使是一向冷静的邱生旺都没能确认段王爷是否真的中毒,“看来是我疏忽了,段浪身为王爷,他的‘尸体’自然会有人看管且不会在落命楼内火化。”

  “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这。同时,他也可以避开你们的调查。”

  “你说的没错,这一步棋走得确实巧。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企图杀死诺克顿的亲信也是在演戏。因为我与卫飞在场,固然会阻止事态恶化。而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无暇思考段王爷的事。”

  与银流交换了眼神,点了点的少女也继续分析道:

  “完成嫁祸的段浪不但能离开,更能煽动别人为他寻仇。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他其实有很多机会解决邱生旺,为什么迟迟不下手。”

  “答案很简单,邱生旺从来就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的最终目标是我,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只有我掌握了他为幕后黑手的信息。可他找不到我,只能从邱生旺的同伴那了解到,邱生旺正在与我联系并试图让我调查这件事。”

  “也就是说,这次的袭击实则是邱生旺的错。”

  “差不多吧,毕竟跟踪他来找我要更为方便。”

  

  “不过,你应该早就知道他们会找上门来吧。”

  “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才有机会了解到这一切。说起来,如果幕后黑手真如我们所想的事段浪,那么他又在策划什么呢?”

  面对红衣女的疑问,邱生旺再度陷入沉思。他习惯在思考的同时自言自语,因为这有助于活跃思维。他正试图将这些碎片一块块拼凑起来:

  “大量的武器,足有数百把……兵器造型非常朴素常见,无法用肉眼分辨……段王爷假死回京,有亲信护送……”

  叨念的同时,邱生旺总觉得这些事是相互关联的。也是在同一时间,无数的记忆场景在脑内闪回重现。

  “段王爷已经是死人了,特别是在京城,他的死讯一定传得非常快。不过,这并不符合他的作风……”

  “说不定,他本就打算就此收手?”

  邱生旺否定了银流的看法,若断浪谋划了足足十年有余,那他绝不会因自己的介入就放弃计划。

  “无法自行出面怎么看都是件麻烦事,就算假死也会极大程度影响他的计划。”

  既然卫飞也在场,也就意味着他也会传播段浪的死讯。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反倒是他希望的,莫非真如银流说得那样,有人注意到了他,这才使得他不得不设法金蝉脱壳。不,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人也会前来辩别事情的真伪……

  “难道……”

  就在邱生旺认为自己步已入死角的时候,他恍然想起了一件只有死人才能办的事。而这件事很有可能成为其一系列行为的关键。

  “说起来,你们知道从这里到中原最快需要几天?”

  面对邱生旺的疑问,挑了挑眉毛的红衣女似乎对他的下文很感兴趣:

  “按照楼内的规定,未避免位置暴露,往往会延后几天。”

  “那有没有能先段浪一步抵达中原的法子?”

  红衣女总觉得邱生旺的语气并非疑问,他仿佛猜到了自己能办到。而就此点头的红衣女也没打算欺骗他。

  “我需要赶在段王爷回京城前,抵达中原。”

  “也就是说,你其实已猜到了他的目的。”

  “没错,也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在酿成大祸前阻止他。”

  很是少见的,邱生旺的神情变得严肃且略显激动。如果自己的推理全部正确的话,那这确实是一场阴谋,一场空前绝后的大阴谋。留给邱生旺的时间已不多,就此起身的他必须立刻通知千夜还有卫飞打道回府。可这一举动却引起了红衣女与银流的注意。

  “我可没允许你走喔。”

  一脸坏笑的银流显然是抓住了邱生旺心急如焚的弱点,一旁的红衣女则时不时煽风点火说自己此行很可能一去不回。

  “那个,大小姐。我现在可是真没时间陪你闹,等我办完事,你要满汉全席,我都做给你。”

  “满汉全席哪有这事来得有吸引力,既然段浪都把东西还给了我。那我也算是能向家里交差,剩下的时间,我倒是不介意陪你去中原走一遭。”

  邱生旺本想脱口而出,自己并没心情。但了解银流个性的他明白,自己越是拒绝,这倔强的大小姐就越是要去。在权衡了一番后,他也只得答应银流:

  “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等保证能保护到你。”

  “保护我本来就是那个木瓜脑袋的工作,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行。”

  木瓜脑袋很显然指的是千夜,虽说他在日常生活中稍显呆愣且缺乏一定的常识。然而如果真要发生什么的话,邱生旺却找不出比他更可靠的人。千夜的剑术既不像段王爷那般飘然有变极具观赏性,也不是诺克顿那种完全有生死都所磨砺出的杀人剑。但秉持信念的他仍可以与两者比肩,这也是为何邱生旺必须带上千夜的最主要原因。

  “既然你们达成了共识,那我就叫人准备了哦。”拍了拍手后,红衣女的属下也就此进入房间。在她的吩咐后,那人也带着疑惑离开了房间,“先前的忍者少女已安排妥当,就像我说的那样,她确实对整个计划一无所知。以后你们像平常一样睡棺材离开这。我的属下会在中途协助你们,安排你们更快的抵达中原。”

  “还真是感激不尽。”

  “不用道谢,毕竟我从来就没说过这是免费的。”

  “还以为你会良心发现,没想到你到头来还是个商人。”

  双手叉腰的银流冷冷一笑,然而红衣女并不会受此挑衅影响。起身的她整了整头发后,向银流反击道:

  “我和你一样是个商人,而商人是有不少改不掉毛病的。一个商人被坏了名声就很难做成生意,既然如此,我也要他得付出对应的代价。”

  “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还不好猜?”走到两人身边的红衣女并没压低音量,她很是平常的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条件,“我要的,当然是段浪的项上人头。”

  

  

  

  躺在棺材里的邱生旺并没吞下那使人安眠的药。他之所以会选择于这幽闭且黑暗的空间中思考,是因为他试图将自己置于死者的状态。就在不久前,他把自己的推论与情况告知了千夜与卫飞。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卫飞竟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他告诉自己,朝廷与江湖一样,构成复杂且人心难测。既然段王爷有策反之意,那无论其过往的功劳,卫飞都会一视同仁。

  即便说不上佩服,但卫飞的尽忠职守还是令邱生旺印象深刻。他不能睡去,最起码,在自己想通这些问题前还不能。

  段王爷为何要对当今圣上下杀手。这是邱生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再怎么说,他都是前朝元老,对先帝也是言听计从。且战功赫赫的他甚至不惜在上了岁数后,退居二线继续为圣上效力。这在任何人看来都不符逻辑,毕竟,他完全就没造反的理由。可种种线索均表明他打算在自己的葬礼上袭击圣上。

  

  事出必有因。或许自然界所发生的事无法用常理作解释,但人类社会所发生的却一定有迹可循。事实上,段王爷若是要自立为王,那现在的他已错过了最佳时期。

  先帝重病时,几乎所有的重担都交付给了段王爷。而段王爷也却依靠自己的出色能力全部抗了下来,可以这么说,那时的段王爷无论人望还是民心都达到了巅峰。他甚至不需要篡位,只需说服先帝退位让贤。以段王爷的名望及两人的关系,这近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可段王爷却没这么做。他遵从了先帝的遗嘱,亲自将玉玺交给了当时还是大太子的当今圣上。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呢?既然他都承认了圣上,那又为何要在自己的影响力大不如前时才选择篡位,这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纵使睁眼眼前依旧一片黑暗,邱生旺觉得躺在棺材里像极了自己的处境。无法找寻线索的他因空间狭窄而难以舒展手脚。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无比沮丧。

  “不对,我一定是漏了什么。”

  自我否定是推理中相当重要的一环,通过的不断推翻与反证。邱生旺能一点点触及到事件的核心。自己的推论都是建立在段王爷认同圣上的前提上,这才致使自己觉得段王爷没有谋反的可能。那么,倘若情况并不是这样,亦或者说情况发生了变化呢?段王爷起初是支持圣上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站到了圣上的对立面。

  不是没这种可能,但邱生旺需要知道,到底是从何时起,段王爷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接下来只能去问卫飞了。”

  即使自己多少与朝廷有点关系,但朝中的事,自己却不甚了解。与其做凭空推论,不如找个了解的人问个清楚。而身为锦衣卫的卫飞自然是不二人选。想到这的邱生旺吞下了那颗能令人沉睡的丹药。很快意识模糊的他便被这看起无尽的黑暗完全吞噬。

  

  

  

  在棺材里的时候,邱生旺不止一次想要透透气,见见光。然而,当棺材盖真被掀开的时候,他却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叫醒自己的男人光着膀子,他扎有一根红头巾,嘴里则吊着一根枯叶杆。从架势来看,他更像一个干粗活的。然而当邱生旺打量一番后,他却否定了先前的看法——男人背着一把弯刀,腰间则别有马鞭。在他身后的是两匹良骏,很显然,他是前来接应自己的。

  “离京城还有多远?”

  落命楼给的药,药性极重。虽然恢复了知觉,可邱生旺的意识依旧很是模糊。他不清楚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越快赶到京城越好。

  “如果你很赶的话,沿这条路跑一个时辰就能到。”

  “多谢,那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

  “主子说了,无论谁先抵达京城都不要轻举妄动。去京城最大的茶楼集合,在商议好计划后再作行动。”

  “明白了。”

  点头示意过后,就此上马的邱生旺也随机赶往京城。不得不承认,红衣女的心思确实慎密。这条羊肠小道虽看上去荒芜且偏僻,但同样的也起到了避人耳目的作用,。再者情况紧急也不容自己走马观花欣赏风景,就这么一口气跑了一个时辰,邱生旺总算是来到了自己所熟悉的都城。

  “卖煎饼咯,可口的煎饼。”

  熟悉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穿梭于人来人往间的同时,先前的紧张与不安也得到了缓解。邱生旺虽不定居于此,但对京城的地理也算是了如指掌。京城最大的茶楼,也就是摘月庭的老板更是自己父亲的旧友。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倒是更方便了讨论与谋划。

  虽说落命楼内同样热闹非但,可邱生旺反倒更喜欢京城。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治安要比近乎无法地带的落命楼好得多。牵着马的邱生旺放缓了脚步,他一边留意周遭的变化,一边向着摘月庭走去。这一路上,他对贴在街道巷口的昭示格外关注,好在段王爷的死讯未能传开,这才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就在这不知不觉间,邱生旺也来到了摘月庭门口,恰好银流与红衣女也在同时赶到。

  “还真是有够巧的,听说你和这茶楼的老板挺熟,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红衣女依旧兴致满满,可她话语中却透出了一种无以伦比的自信。也是在这一次的路程中,邱生旺逐渐意识到了她的势力圈可能要远超自己的想象。

  “卫飞和千夜公子已等候多时。”前来领路的小二是邱生旺的熟人——德,“阿旺,这两位是?”

  就在邱生旺打算介绍银流与红衣女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红衣女的名字。好在红衣女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并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虞恋,是邱生旺的朋友。”

  “那这位是?”

  “这位是九稻银流,是千夜的朋友,恰好来中原游玩。千夜就让我带你在京城里逛逛。”

  趁着银流开口前进行解释,天知道这丫头会怎么介绍自己。

  “阿旺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交朋友呢,不把她们介绍给你的师妹呢?”

  “嚯嚯,看起来你似乎还挺吃得开的。”

  斜了一眼邱生旺,银流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着实令邱生旺汗颜。好在他刚忙催促德叔带路,这才强制结束了话题。可进了房间的邱生旺还没把门关好。银流就再度向其发难:

  “不如联系你的师妹嘛?”

  明明是一句讽刺,可引来的却是卫飞与千夜的一阵大笑。在银流看来,这两人都是不苟言笑,甚至有着木讷和冷酷。可一提到“邱生旺的师妹”,两人却笑得十分夸张。反观邱生旺,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似乎这个“师妹”令他无比头疼。

  “那个师妹有那么可怕嘛?”

  就连一向消息精通的虞恋都显得异常疑惑,而邱生旺总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好消遣自己。

  “我看你啊,还是老实交待吧。”

  倒了一杯茶的卫飞似乎也乐在其中,长叹一口气后,他也不得不向眼前的两位姑奶奶作解释:

  “怎么说呢,我的师妹,确切的说……我的师妹们都是可以做我妈的人。”

  “怎么回事,难道学你武功的都是中年人不成。”

  “不,我拜的师门压根不教武功。我的师父就是我爹,他教我的是厨艺。”

  邱生旺的父亲就是有着天下第一厨艺的厨神——邱怀。作为厨神之子的他自然是继承了父亲的手艺。可因其父收徒时,邱生旺已是成人且皆为邻里的主妇,那他的师妹自然都要比他大上一两轮。所以,每当这些所谓的“师妹”称呼自己的时候,邱生旺的鸡皮疙瘩都会掉落一地。

  

  “噗哈哈。”

  

  没能忍住的银流最终还是笑出声来,这一行为不但令邱生旺更为苦恼,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师门是有多么不靠谱:

  

  “你好歹也装出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吧?”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有趣了。”说完,银流又开始了大笑。眼见无法阻止其,叹了口气的邱生旺反倒将目光锁定在了卫飞的身上,“好啦,你们管你们讨论就是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银流小姐可以回避下。再怎么说,这件事和你的关系……”

  

  “和我的关系不大?我差点就那位王爷给杀了,这叫关系不大?”

  

  未曾与银流过多接触的卫飞算是领略到了这姑娘的厉害之处,在与邱生旺交换了眼神后,有着紫麒麟名号的男人也随之说道:

  

  “倘若银流小姐一定要参与,我也希望你能尽量听从安排。毕竟这一行,生死未卜。”言毕,他便将目光挪移至虞恋身上,“这一点对姑娘来说也一样。”

  

  “我想卫总管你多虑了,无论我还是这名少女都有能力自保。再者,我们也未曾说过要置身险境。我们之所以随邱生旺来此地,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交代。这也是我为何会无条件提供协助的最主要原因。”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切入正题吧。”

  

  在所有人都点头认同后,卫飞也打算将手头的线索进行一番整理。

  

  “你之前说,有一件事是只是死人才能做的,那到底是什么?”

  

  沉默许久的千夜看了一眼邱生旺,而卫飞也对此话极有兴趣。邱生旺并没有卖关子,他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死人能做的事,自然就是葬礼。段王爷之所以能安然接受这种情况,是因为他的假死反倒能促使他进行下一步计划。既然他在别人眼中已是死人,自然会办葬礼。而他特意回到京城下葬,是为了惊动当今圣上……”

  

  “也就是说,你已经认定了段浪的目标就是圣上吗?”

  

  面对卫飞的疑问,邱生旺点了点并继续作分析:

  

  “我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有三点原因。第一,是段王爷是回京下葬。第二,也就是我先前与你确认过。缴纳的兵器全部位于京城中且王爷他也有权管理这些兵器。第三,虞恋虽没能找到十年前的走私详情。但从零零散散的信息不难看出,这些流落的兵器正一点点流转至此。”

  

  “武器的数量不足三百把,王爷的葬礼自然不会小。但倘若葬礼上安插的均为其亲信与不下,那这三百把武器可就非常要命了。”虞恋接替邱生旺说出了一个令人无比大胆的假设,“段王爷是先帝的生死之交,又是挚友。且是朝廷功不可没的重臣,他回京下葬,天子自然没理由不来。”

  

  “然而,一旦天子抵达,那么……他就会中段浪的圈套。”

  

  “以王爷与圣上的关系,圣上定会在出殡前来吊丧。既然是吊丧,自然就不会带太多随从亲信。可他所吊丧的地点却是段王爷的府邸,可谓是羊入虎口。”

  点头认同卫飞的看法,千夜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即使皇帝身边的皆为大内高手,情况也一样好不到哪去。要知道段浪的亲信中也一样强者如云。再加上武器的配备上,段浪更是有着绝对的优势。真要交手的话,恐怕皇帝他凶多吉少……邱生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用不了多久,邱生旺回京的事就会传入段浪的耳中。到那时再做谋划就已来不及了,届时,段王爷府邸的戒备一定比紫禁城更为森严。所以,邱生旺必须在此之前决定好对策,可在一旁托腮思考的他更多展现露出的却是苦恼:

  “我有一个问题,卫飞,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很是严肃的话语令卫飞为之一振,点了点头后,锦衣卫总管也示意他开口。

  “从你的个人角度来看,段王爷该死吗?”

  “不该,如果没这件事的话,他依旧会是我最为敬佩的朝中老臣。”

  “我也是,我实在无法明白是什么让他萌生了造反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可令他如此纯粹的苦等十年。我想不到……”

  “这个很重要吗?既然皇帝是你的君主,那保护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身为商人的银流自然不明白突如其来的政权更替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与变化。无论是段王爷造反之事暴露还是天子遇刺,天下都会大乱,这也是邱生旺为之苦恼的源头。

  “银流小姐显然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沉默了一段时间的虞恋总算开口,她也替卫飞与邱生旺作了解释,“要杀一个人,无论他武功多高都不算难。难得是处理他死后会产生的连锁反应。段浪贵为中原王爷,即使他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他依旧是德高望重的前朝元老。若是如此的话,杀了他也定会引起扰乱,这对当今天子的治理可谓是百害无益。所以啊,邱生旺才会苦恼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他都假死了,那不如顺水推舟。在他抵达京城后就动手,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法是不错,不过,段王爷的府邸可不那么简单就能进出。就算,我是说就算我们真的进去了,也成功杀了他。那我们又该如何杀出重围?”

  面对卫飞的提问,银流又一次陷入了沉思。眼见所有人都走入了死胡同,虞恋也联系大家稍作休息。毕竟,他们要比段浪早上一天回京。纷纷赞同该意见的众人开始斟茶品味,在喝了一壶后,千夜反倒是有了疑问。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肯定段浪的目标就是皇帝。”

  “其实很简单,千夜,你这么想。有谁是需要段王爷花如此大力气去解决的。普通民众我们先不论,那会是是朝中的官员吗?比段王爷小的官员,只需他一个弹指就能处理。就算是同级的,以他和圣上的关系也能达成目的。段王爷之所以会如此谋划,不惜用十年时间做准备,为的就是能有机会解决一个他无法解决的人。而这个人,放眼中原,只能是当今圣上。”

  “确实符合逻辑,不过,你是怎么想到他会选择在葬礼上下手的。”

  “谋划了十年的计划,自然得确保成功率。在自己府邸且是圣上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手,成功率可谓是奇高无比。当然,我也受到了一些提示。”

  “不妨说说。”

  这么一讲,卫飞也有了兴趣。而挥了挥手的邱生旺也示意大家,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大说特说的事。

  “就在我追查自己遭袭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掘墓人。他告诉我,在他们国家的传说里有一种名为吸血鬼的恐怖传说。”

  “吸血鬼?”

  “嗯,据说是一种害怕阳光的怪物。他们往往会躲在棺材里,等到月黑风高才出来袭击别人。而死去的人,自然是躺在棺材里。这么看来的话,段王爷与吸血鬼还是有挺多相似之处的。调侃就到这了,段王爷大概也就差我们一天不到的路程,这段时间内,我们必须得想出计划。”

  “可别把我算进去哦。”站起身的银流突然提醒道,“再怎么说,我来此的更多目的是为了放松。”

  说完,少女就伸了伸懒腰。而千夜也表示在思考计划上,自己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罢了罢了,我自己来想办法吧,不过各位也得鼎力相助。毕竟,这件事,就我一个人是无法处理的。”

  “那是自然。”

  率先表态的是千夜,之后,虞恋,卫飞乃至想置身事外的银流也点头答应了自己。

  或许,这件事还真有转机。这么认定的时候,太阳也在不知不觉中下了山。

  “是在赏月吗?”

  在将所有人都安顿好后,离开客栈的邱生旺便打算出去逛逛。可令其未曾想到的是,卫飞也没有休息,相反是在客栈外望着月亮。

  “你知道的,我没这样的爱好,更不会有这样的兴致。”

  走至卫飞身旁的邱生旺递了一壶酒给他,两人都不是酒鬼。然而,苦闷的夜里,有酒喝的话,时间会过得快些。

  “我也没能想通,王爷为何要加害圣上。”

  “要是你想通的话,就不会在此陪我共饮了。”

  接过酒壶的卫飞二话不说,打开酒盖,大口喝了起来。

  “说不定,这一次我会把你们拉入鬼门关。”

  卫飞没有看邱生旺,说完话的他立即又喝了口。但这么喝是很容易醉的,知晓其苦恼的邱生旺取回了酒壶。在灌了自己一口后,抹了抹嘴的他也随之更正道:

  “住在这个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是自愿的,我想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更不该简单。”

  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理由介入此事,正因如此,卫飞才不需为任何人受牵连而道歉。

  

  “能全身而退的几率很低。”

  警告邱生旺的卫飞沿着客栈外的街道缓步前行。对出生于京城的他来说,这里是他的故乡,这条街对他来说也再熟悉不过了。卫飞与邱生旺不同,他并不追求刺激。他所追求的是一种秩序,一种在邱生旺看来是极其无聊的秩序。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会倾尽全力,去维护这岌岌可危的秩序。

  “正因如此,才有放手一搏的价值。要是这事真那么简单,我想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陪着卫飞前行的邱生旺不禁抬头,京城闹市区的街道颇有不夜城的味道。即使到了这个点,街上还是灯火通明:

  “我们并不是毫无胜算,只不过,我们需要一个详尽的计划来提高。”

  “这么说来,你有办法了?”

  驻足的卫飞看了邱生旺一眼,而后者只是点了点头并继续喝酒。

  “这件事,我们必须在出殡前解决。这样对民众来说,段王爷造反之事就不会传开。但为达此目的,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的帮助。”

  “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交给你的,自然是最困难的,毕竟这事也只有你能办到。”

  双臂交叉的卫飞来了兴趣,他很清楚,邱生旺是不会让自己做不可能之事的。所以他交给自己的任务肯定非常困难却极为必要。

  “我需要你替我取一些兵器。”

  “从哪取?”

  邱生旺的微微一笑暗示了卫飞问到了点子上,继续前行的同时,邱生旺也宣布了答案。

  “自然是从紫禁城的保管库。”

  “你要的是我们所找回的那种兵器。”

  “正是。”

  被誉为将才的卫飞自然是一点就通,正因为段王爷的军备精良,所以邱生旺才需要一把能与其匹敌的兵器。

  “按照虞恋的调查,走私的兵器各式各样,其中不乏千夜所用的。如果可能的话,也请你尽量多带几把以防万一。如不能,最起码你得保证千夜有刀能使。”

  点头答应过后,卫飞也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期限呢?”

  “自然是日出之前,这件事尽可能不要惊动太多人。不过,这并不是最难的……除了兵器外,我还需要你把我要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只有你才能拿来,也只有有了这样东西。我们才能完美的处理此事。”

  “也就是说,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比起追问邱生旺所要之物,确定其计划是否能顺利执行才是重中之重。点了点的邱生旺一如既往的自信,也是在此之后,卫飞向他道出了自己对整件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