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闸门里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笔直的纯白道路,不知是用什么特殊金属,每走一步地板都会传来清脆的响声,想来这个云母制造所的占地面积要比众人想的还要扩上数倍。
紧抱着怀中同样是白色的枪械,羽无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看似厚重而复杂的大门便自己往两侧打开。
里面的房间和站点中的设计有点相似,但相比起来要复杂许多:数个显示屏挂在墙上,一到操作台也比站点里的多上了很多不知用途的按键和触屏,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了…羽无大人,再一次欢迎你来到伊甸,来到这个云母制造所,因为大概会聊很久,就请随意坐吧。”
正当蓝发少女感到有点迷茫时,正中央的大屏幕便自动开启,映出了一名管理者的身影,从语气和气质来看,他大概就是刚才那名云母制造所的最高领导人。
地面应声升起了一张圆椅,待羽无坐稳后,对方又在屏幕的对面操作着什么,她面前凹槽便随之亮起一阵淡蓝色的幽光。
“把那把枪放上去吧,首先得作个扫描才行。”
“…好的。”
尽管有些不安,羽无还是从言将白色枪械放到了凹槽之中,一阵细微的嗡声随之从中响起的同时,凹槽两侧照出的光也在缓缓扫过枪枝,感觉就和打印机的扫描有点相似。
对方像是忙着在察看有关的数据,但也留意到羽无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不得已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边松了松脖子边说:
“怎么了,看你的眼神…比起疑惑,更像是怀疑啊,不过也对…会随意相信把自己拉到异世界拼命的家伙的人,我也不想把厉害的东西交给他们。”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管理者如此说着,突然将脸凑近了镜头,尽然映出的依然是那苍白的诡异面具,却仍让羽无感到一阵压力。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云母制造所吗?”
“…?因为这里是制造云母的地方不是吗?”
“正确,羽无大人,另外,你知道吗,设计也算是制造的一部份啊。”
羽无的双眸闪过了一剎的光芒,聡慧如她,马上就明白到对方想表达什么。
就算制造是完全交给机械来干,但要设计出每个人都不同的云母,必须要交由人手完成,既然他说设计是制造的一部份…
“至少我们云母制造所的全体职员都是真的待在这里的唷,就在你刚才走过的通道,说不定其实有数道门在,就通往我所在的位置呢。”
“…”
少女没有作出回应,考虑到这里的闸门的隐蔽性,即使他说的是真的也毫不出奇。
失去了平常几乎无时无刻都重视地抱在怀中的白色枪械,她突然间感到有点无所依靠,就算想抱住什么来缓解心中的不安也做不到。
“总之,就像响音大人说的,云母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好了,其他事情你大可以不用相信。”
原来他听到了响音说的话,只是不管语气还是表现,都不像是有在介意的样子,让羽无感到些许讶异。
“废话不多说,也该开始正题了…趁扫描还未完成,就先解答一下羽无大人的疑问吧。首先,这把枪其实是出自我手的,是用作试验的未完成品…不,甚至应该称之为失败品,总之就先称呼它作狙射式．未构吧,也就是未构成品的意思。”
“狙射式…未构…”
湛蓝的双瞳紧紧盯着凹槽中的白色枪械,少女直到现在才初次感到自己对这帮助过自己多次,由讨厌到成为无可取替的重要伙伴有了一点认识。
她完全没有这把枪是失败品或是未完成品的感觉,不管是外形,威力,准绳度,后座力…各方面的性能它都已经极为出色,如果说这样的良品还是未完成的话…
你还能…再进化吗?
那一瞬间,羽无的心跳频率似乎快了那么一点,尽管她不是很清楚,或许那就是名为兴奋的感情。
“要说为什么这是未完成品,有两个原因,但在此之前,必须向羽无大人你解释一下云母的意义。”
清了清喉咙后,管理者往后靠向椅背,双手互抱于胸前,一副要开始说故事的样子,和在登录处的那位给人的气质完全相反。
“正如你所知的,云母是我们研究出来对魂兽专用的武器,只有使用黑银才能对高级魂兽造成伤害…一般而言我们会这么向KIDS们介绍,但其实不然。”
用机枪扫射能杀掉D级魂兽,用大量地雷炸弹能炸开C级魂兽的身躯,导弹能轰得B级魂兽粉身碎骨,大部份的A级魂兽却甚至拥有在核辐射中也能生存下来的强大生命力,而S级更加是怪物中的怪物。
“但你留意到吗,A级以下的魂兽,还能依靠科技武器去歼灭,然而说来惭愧,我们却被逼迫到只剩下这么一座城市,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用不了吗。”
“正确,羽无大人你果然是聪明人。用导弹,核弹这些大范围杀伤力确实可以一次性干掉很多魂兽,但是他们无所不在,有人类的地方就有魂兽,要不伤害到平民只干掉魂兽根本是无稽之谈。”
说着,管理者顿了一顿,无奈地摊开手耸了耸肩,彷佛已察觉到羽无下一句想说什么:
“的确,如果是必要的牺牲也是没有办法的,而这个伊甸就是在付出了那‘必要的牺牲’后换来的人类最后的乐园,这就是有着如此沉重份量的必要…羽无大人的话,应该能理解吧?”
“…”
羽无没法作出回答,抛开一切感情以绝对的理性去看待这个决定,至少人类确实是生存下来没有灭亡,可真的有人能够无视在这背后所付出的沉重代价吗?
“是正确还是错误并非是由我们来决定…好像有点离题了,这话题就此打住吧。重点是,为了反攻,我们需要杀伤威力高,消耗资源少,又能重复使用的武器…讽刺的是,最好的答案就是回归冷兵器,这就是云母的诞生原因。”
这是很合理的原因,和子弹不同,冷兵器的资源消耗要少上很多,而且有黑银的这种坚韧度和硬度,即使长时间使用磨损也不算高,就算修理所耗费的资源怎么也会比作成子弹要低。
蓝发少女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思绪转了一圈,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过您说它是未完成品,失败品的原因是…?”
“我刚才也说过吧,云母的概念是低消耗,但未构的设计精细度先不说,你知道它为什么会显白色吗?就是因为它所用材料是特别制造的,里面的𨭆的比例和一般的黑银不同,所以物理性质才会产生改变,由黑色变为白色。”
“而且就连子弹也是用相同的材料,毕竟这本来就是远程武器,子弹的用料才更重要…总而言之,出来的结果就是,虽然有极好的性能,但其资源消耗之高,就和云母原来的设计理念完全相反…所以才是失败品。”
语毕,对方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尽管口中说未构是失败品,但作为设计者本人的他好像并不真的这么认为。
“至于未完成,是因为这把枪确实还未完成;我在里面放入了小型计算机,记录着用户的使用习惯和战斗方式,命中率和每次的射击轨道…也就是说,读取这些记录,就能进一步将这枪升级成羽无大人专属的版本。”
想必到时威力一定会进一步提升吧。
即使被面具遮挡,羽无也能感觉到对方洋溢的笑意,没有其他意图,单纯是对自己的创造品感到满意,源自工匠之心的喜悦。
“那请问这把枪之所以会流出到外面的原因是…?”
“因为要取得数据…也就是让它成长的经验,所以便把它交给了一个我觉得还可以的KIDS,不过现在由羽无大人持有未构,也就是说…真可惜啊。”
言下之意,最初拥有这把枪的人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既然能被他看得上,羽无不觉得最初的持有者就是那个被她轻易杀掉的少年,在这中间未构到底曾被多少人持有过,她无法想象。
“啊…也该说回正题了,从里面的记录来看,羽无大人你绝对是最佳的持有者,倒不如说就连未构也快要追不上你了吧。如何,要把它交给我,把它改造成更加强力…更完全的失败品吗?”
从管理者的语气中能听出一丝期待,就连他本人也希望能对未构进行改造。
羽无晃了晃脑袋思考起来,对她而言,能把武器进一步强化当然是非常好,而他这么有兴致,成品出来的质量也绝不会差,能设计出未构就已说明了他能力之高。
这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然而蓝发少女却一时无法答应。
“请问…改造大概要花多长时间?”
“咦?这个…羽无大人会在这里停留三天吧,算上其他要赶工的云母…大概在两天后能够完成。”
“是这样吗。”
两天,也就是说在伊甸内的逗留的所有时间,少女都将与这把白色枪械分开。
只不过是物品,只不过是一件武器,理应不需要有任何感情。
可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已经对它产生了依赖,即使是现在这样将它放在一旁,也已经令她感到些许不安,更惶论两天都无法接触到未构。
心脏的声音产生了些许的紊乱,脑袋也不能理顺思路,察觉到自己的异状后,少女就更是显得忐忑。
“喔…原来如此。就算是羽无大人,也会对失去武器感到忐忑啊,不用担心,这是很正常的状况,很多来到这里的人都有这种状况,毕竟…在外面能够相信的,就只有自己的武器。”
所以不少人不知不觉中会对自己的武器产生了依赖感,由其是那些平常显得冷静沉着的人,更是容易产生这种征状。
“因为面对魂兽不可能不产生压力与恐惧,这是它们的特性…而冷静的人通常不会将这些表现出来,结果便是渐渐压抑在心中,于是不知不觉中,手持的武器就成了他们的心灵支柱,对抗那连他们本人也没察觉到的恐惧。”
“…我的,恐惧。”
羽无不由得握紧拳头,从一开始她就没对那些扭曲的怪物感到恐惧…至少她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要说证据,就算面对死亡威胁,少女那依然不缓不急的脚步就是最好的证明:连死亡也毫不惧怕,那自然没有对那些怪物感到恐惧的必要。
只是,一旦放开手中的白色枪械,在心底中徐徐升起的惴惴不安,似乎又在说明对方所言不假。
“在这段期间,羽无大人最好和可信的伙伴们待在一起吧,这样在心理上也会能有些许安慰。”
“我没有伙伴…不过还是谢谢您的关心,未构的改造就麻烦您了。”
纵然只有两天,可身边既没有同伴,就连能当作心灵寄托的枪也失去了,一无所有的感觉原来是那么地难受。
不过,这也并不是不能忍耐的程度,只是思量了一下得失后,羽无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却换来对方的再三叹气。
“…唉,果然和登记处那边说的一模一样,羽无大人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谢我,别忘了…把羽无大人你们,把KIDS无缘无故拉到这个走到尽头的世界的,就是我们。”
即使隔着面具,蓝发少女也能感到管理者那无可奈何的感觉,对方那软瘫着的坐姿更是明摆着在述说着他根本无意接受少女的谢意。
“虽然是这样,但对于我来说,被召唤到这边的世界并没有对我造成特别大的损失,因此我没有理由去责怪您们的行为。”
“哈…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损失吗…这下我倒是想问一下到底羽无大人你在原来的世界是过着怎样的生活的了。”
这下就连管理者也呆了眼,到目前为止,他也试过与不少来要求制造云母的人交谈过,但说出像羽无那样的话的,一个也未曾出现过。
“我明白了,我会尽全力将未构改造成最适合羽无大人你使用的样式的,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难得自己的工作是会获得别人感谢的,就算是他,也稍微来了点干劲,调整好原来慵懒的坐姿,就连面具缝隙下的双眼也像是要闪出光芒般的有神。
羽无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明自己就什么也没说。
不过对方鼓足干劲是好事,蓝发少女没有多问,正想站起来向对方道谢并离开。
“那我就不打扰您的工作了,两天后我会再来…”
“喔,等一下,可不打扰呢…”
管理者却是叫住了羽无,在屏幕的对面敲了几下键盘,在两边的屏幕便亮了起来,显示出一幅又一幅立体的设计图。
“如果没有羽无大人的帮忙和要求,可就称不上是最适合你使用的样式了,所以就请你再奉陪我多一会儿了…”
“…”
似乎,要花上比自己想象中要多上数倍以上的时间。
如此想到,蓝发少女有点脱力地重新坐回在圆椅上:要想拿到适合自己的伙伴,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