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晨凛的身体回复过来---具体来说就是又休息了一天后,少年连同奈特兄妹、响音,贝小米和艾乐,一行六人便朝着发来奇怪讯息的伊甸进发。
和来的时候一样,一路上众人完全没有遇到一只魂兽,就像是风暴来临前夕的平稳;当初他们还不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联想起伊甸发来的讯息…
大概,魂兽们都聚集在伊甸吧。
所以一行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伊甸外围会被一大堆魂兽包围,但当他们终于能够看到那半球状的漆黑墙壁,才知道那‘风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上百倍。
“这算…什么啊。”
即使隔着那么一大段距离,众人仍能看见无数的魂兽攀附于伊甸的防壁,几乎要把下半部份都覆盖掉,这数量级简直和蚂蚁没有什么分别。
就连外围的废城亦快要被那些恐怖的怪物所占领,如果世上真有地狱的话,可能还没现在的伊甸可怕。
“…难怪必须召集我们回来了,这种程度的攻击,就算是伊甸也承受不住吧。”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奈特,眼前的光景和精神污染没有什么分别,咂了咂舌后他便将爱姬拉到身边,不再让她继续看下去。
“可是把我们全员召回又能咋样?这个数量的话,我们也只不过是去送死罢,虽然这样浴血战斗好像也不错啦,不。”
其他人亦陆续回复过来,但眉头却深锁不解,魂兽的数量多到这种程度,就算他们有多强,亦只会被怪物的浪潮所吞没。
“既然这么多魂兽聚集在这里,那其他地方应该暂时不会有魂兽出现,比起傻傻地去送死,暂时离开这里避难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吧。”
“但站点的维护全都依赖于伊甸,如果伊甸被攻破,那我们亦不可能再撑多久…也就是立即自杀和慢性自杀的分别而已。”
众人陷入到一阵沉默之中,令远处那毫无中断的咆哮声显得更为刺耳。
事情比预想中的还要糟糕,虽然只是单纯数量的暴力,但正因为现在的困境如此单纯,一行人才更加束手无策。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甘心的感觉充斥于晨凛的心中:好不容易才决定醒来面对一切,结果发现自己已是什么都无能为力,就因为一时的迷失,就连一个机会也无法拥有吗?
不想就此在这里结束,少年不甘心老天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更不甘心接受无力去争取任何一丝微弱希望的自己。
"至少,如果数量能减少一点的话…"
哔。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从晨凛手背的晶石中传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瞬间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之中。
"刚刚,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嗯,我也听到了,而且和之前发来召集指令时的声音不一样…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收到了?"
尽管远方的咆哮毫无间断,奈特仍能分辨得出来,刚刚只有晨凛手背的晶石发出了声音;本来晶石发声就已经是异常现象,现在更加是只有灰发少年一人的晶石发出了声音。
纵然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可说不定会是什么改变现状的转机。
在众人注视下,少年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后便打开了晶石的屏幕。
[十分钟后由南南东方向进入伊甸外围街道,经下水道进入伊甸。]
晶石的屏幕只显示着这么一句指示,和之前召集命令不同,这只发给了晨凛,说明在伊甸内有某人知道现在他已经来到伊甸的外围,并且有意让他进到伊甸之内。
"喂,小子你和伊甸内那些家伙有什么联系吗?"
"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收到这讯息啊…"
响音朝少年投以疑惑的视线:在众人之中她待在这边的时间是最长的,可她也从未听闻有人会直接收到伊甸发来的讯息。
晨凛自己亦是一头雾水,在伊甸时和管理者的接触,就仅有在登记时和制造云母两次,而两次的接触都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照理来说伊甸和自己应该没有特别的关系才对。
"看上去不像是陷阱,伊甸没有必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陷害我们,而且只发给你,亦即有什么人特别指定了你,论时机的话实在太刚巧了。"
"说得也是,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被魂兽杀死,这实在太不合理了,也就是说,发讯息来的那人很可能真的会在十分钟后给我们制造一个潜入的机会。"
"…"
众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异议,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又是谁发来了这讯息,不过是想帮助自己这点应该不需要怀疑。
"…好吧,反正已经没有其他可行的方法,暂且先相信发来讯息的人吧。"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晨凛便关掉晶石屏幕,再次将目光投向快被魂兽所淹没的伊甸。
"出发吧,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纵使心中仍怀有些许不安,但灰发少年更多的是感到庆幸,虽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事态肯定会因此而有所转变,既然如此就一定还有什么办法才对。
决定好后,众人便作好随时进行战斗的准备,迅速赶往了指示中说的伊甸外围街道的南南东方向。
虽然距街道的入口还有一段距离,可再接近的话就会被怪物们注意到,一行人只得安静的躲在半毁的墙壁之后。
离约定的讯息发来后的十分钟大概还有两分钟左右,废街中仍没有任何异况,令众人心里的怀疑稍微加深了一点。
真的没有问题吗…?
众人心中冒出了这个疑问,不过都没有说出来;离约定仍有一分钟,众人调整好呼吸,握紧手中的云母,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时间过去。
终于,十分钟过去了。
"!!"
地面冷不防地猛烈震动起来,众人慌忙往后退开,以免墙壁崩塌下来而被压住,好不容易才不被魂兽发现,退后至开阔的地方。
"地震!?为什么突然会…"
地震发生的时机过于巧合,难以认为是仅仅偶然,正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在远方---更准确来是,是在西北方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所有魂兽都同时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仅仅停顿了一秒不到,便全部不约而同地奔向了声音的源头,留下仍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不过看来是那人为了引开魂兽的注意力而做了些什么吧,总之趁现在这个机会,按照指示进到下水道去吧。"
比起搞清楚爆炸发生的原因,不如尽快进到下水道避难,以免还有没被引开的魂兽,一旦被缠住就完蛋了,没人想把余生都花在这群毫无美感的怪物身上。
众人迅速地找到了最近的下水道入口,在被任何魂兽发现之前,悄无声息地进到里面。
"盲目地乱走会很危险的,这里就…艾乐,能帮个忙吗?"
在将油灯绑于腰间,确保好光源后,贝小米便将视线投向了一路上都抱着熊偶不发一言的艾乐。
晶石的地图在下水道并不通用,而熟知下水道怎么走的,在众人当中就只有曾在这里建造了小型秘密基地的艾乐,在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浪费的现在,由他来带路是最适合的。
"你在下水道生活过一段时间吧,你比我们都要清楚这里的结构,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明白了,人家来带路。"
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表现得有点不太愿意的男孩在听到贝小米说需要自己的力量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自豪的神色。
不过他似乎亦发觉了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微微摇头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后,才大步大步地走到了队伍前方。
得益于伊甸本来就是个大城市,下水道的道路宽得即使三人并行仍留有一定空位,一行六人便以两两一排的队形开始在下水道赶路。
看着男孩娇小的背影,奈特突然回忆起被困在地下时的一幕幕,不禁压低了声音对步在自己身旁,正警戒着周围的贝小米说:
"你们的关系倒不错啊,能够让他那么听话的,大概只有你了吧。"
"与其说我们关系好,只不过是因为那孩子需要的仅仅是认同而已,你认同了她,她自然会帮你的忙,说到底她亦只是个孩子而已…虽然这么做有点像是在利用她罢。"
被这么一问到,茶发少女的心情顿时变得有点复杂起来:神凛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放心不下艾乐,将他当作是真正的伙伴,可起初少女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才会邀他同行结伴。
关系不错,可能也仅在旁人眼中看上去是如此。
"是吗…"
奈特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一如贝小米所说的,艾乐一直追求的是能够被认同,能够被爱,而这无论是奈特自己还是贝小米都没能做到。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艾乐杀掉的人可能已经有几十人,男孩毫无疑问是个恐怖的杀人鬼,他的生命观早就已经扭曲得让人无法想象。
然而归根究底,这就是因为男孩一心想追求他人的爱;因为想被爱而去杀人,又因为杀人而不能被爱,实在是让人感到无比地讽刺。
"你是在可怜她吗?劝你最好不要表现出来,那孩子绝对不会喜欢有人对她投以怜悯的视线的。"
像是看穿了奈特的想法,贝小米的目光变得稍为锐利了一点,就算自认关系不好,她也很了解艾乐的性格。
"可怜…或许吧,但比起可怜,更加只是单纯地觉得不爽吧,不爽那些将所有负担与过错都压在他身上的人。"
"…对了,这么说来,你的妹妹…"
茶发少女略带讶异地睁大双目,之后才想起了什么,望看紧跟在奈特身后,抓住了他衣摆的爱姬。
青年说的话大概有一半是在指他自己,他鄙视将艾乐逼成现在这样的人,同时亦痛恨自身无力保护好妹妹,也许在他眼中,自己和逼迫艾乐的人没有什么分别,只在于有心或是无意罢。
"你…"
"…!有什么来了。"
贝小米正想再说些什么,但刚开口就被走在最前面的艾乐所打断,仔细聆听,确实能够听到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正急速朝众人接近。
怎么想都不觉得这脚步声会是人类能发出的;如此想到,众人立即握紧手中云母,摆出了临战姿态。
"果然会有漏网之鱼吗…速战速决把它解决吧,不能在这里被它拖住脚步。"
就算是下水道也不代表绝对安全,由其是在这种密闭的空间,声音能传到十分远的地方,一旦缠斗起来,可能会引来大量的魂兽。
考虑到武器发出的声音,众人仅是互看了一眼,晨凛和响音便自觉地站了上前来。
当那像是巨大螃蟹般的黑色巨兽挥舞着它的巨钳,以外表完全看不出的速度高速冲向众人时,两人就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
"啧,看上去不像能一拳打碎的硬度啊,收尾交给小子你了。"
"知道了。"
就算有多喜欢战斗,响音亦有足够的理智,清楚知道对手和自己的适性,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在不快地砸了砸舌后,便把解决怪物的任务交给了晨凛。
在怪物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响音迅速跃到只剩下小量雨水的水道中,只是随手一甩,漆黑的拳刃迅即砍向了蟹形怪物用以移动的节肢的关节位置,成功使它失去了平衡。
而在它前方的,是已经作好了万全准备,手中直刀闪着耀眼光芒的晨凛。
无论怪物的外壳有多硬也好,没有乖离不能砍断的东西。
"唔…!"
乘着响音制造出来的机会,灰发少年全力斩向了魂兽,几乎没感到任何的阻力,直刀轻易便将坚硬无比的蟹形魂兽从中劈开。
"叽叽叽-----!!!"
然而怪物并没有就此死去,还突然发出一阵彷佛能把玻璃也震碎掉的高音,离它最近的晨凛反射性地按住了双耳,因此而没能及时对剪向自己的巨钳作出反应。
"麻烦的家伙…!"
不知是在说晨凛还是那头魂兽,奈特在看见怪物举起巨钳的一刻,当即将手枪对准巨钳,在千钧一发之际射出了漆黑的子弹,在巨钳的表面留下巴掌大的裂痕,成功停住了魂兽的动作。
"咕…大意了!"
灰发少年登时回过神来,尽管听觉还未恢复,仍再在怪物身上又补上了几刀,直到它变为无数的光粒子,飘进了他自己和响音手背的晶石中才停下。
只不过是听到一瞬间,晨凛的耳朵便已因突然的高音量而滴下了几滴鲜血,如果按得再晚一点,怕不是会对听觉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其他人的状况亦不比他好上多少,然而情况已不由得他们回复过来才继续前进。
"快跑!刚才那一下肯定会把下水道里所有魂兽都引过来的!"
没再有半点迟疑,众人立刻跑了起来;不出所料,周围传来了各种诡异而刺耳的叫声,在密闭的下水道中层层迭迭地反射,令人感觉脑袋都快要炸开来。
"来了…!"
没跑上十秒,前方已再次有两头魂兽向众人扑来,现在已经不是再考虑声音的问题,在这里被它们绊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