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泡过温泉后矿洞的暖风都变得凉爽了。
仍旧穿着宽松的长袍，莱特慢步在小道上。
尤蒂已经被他支走了，独自一人的莱特方向很明确。
就在能尽收矿洞光景的地方，前面，那个少女正静静地等着。
刚沐浴完的她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扎好马尾，任由黑发笔直落下的她只是静静俯瞰着下方矿洞的光景。
在那里，能使用土元素力量的玉石术士正在和他的伙伴在进行巩固据点的作业。
侧头看着这一切，莱特一步步走向了她。
“瑞丝塔。”
随后，呼出了她的名字。
“让人久等，莱特。”
轻撩风中挠人的发丝，瑞丝塔看了过来。
最后见到她，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试问着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很自然便浮现。
三年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和尤蒂相遇的那座城邦。
那时的她……还没完全长高，还是小孩子的样子，跟在比她要高两个头的雷斯特身后。
现在，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而且……
“变壮了啊。”
心中所想，很自然从嘴里吐露出来。
“这么多年没见你就这话吗，混账。”
如此说着，瑞丝塔对着莱特的脑袋就是一拳。
当然，并不疼。
实际上……那个木盆扔来的时候，也没想象中那么用力。
虽然还是蛮疼。
“倒是你，”
瑞丝塔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你变瘦了，莱特。”
担忧。
从她脸上看到这个表情，是多么稀有的事情。
“我是不是能为你能担心我庆幸一下？”
“别这样，恶心。”
“说话真是不留情。”
“彼此吧。”
青梅竹马的关系，实际上早就没有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监狱里的日子，蛮辛苦的吧。”
看着眼下的光景，趴在岩上的瑞丝塔随口说道。
“嘛，也就那样。”
莱特轻描淡写地说着，挺直身体的他，只是看着和瑞丝塔同样的光景问道：
“王都学院的生活怎样，跟着雷斯特那家伙有趣吗？”
“请叫「雷斯特大人」。”
瑞丝塔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但对此莱特仅仅是耸肩。
“你知道，我从小只会叫他雷斯特。”
实际上，我已经连这个名字都不想听到了。莱特没有说这句话，只是他的眼神比瑞丝塔还要锐利。
瑞丝塔知道雷斯特做了什么。
托拉斯家族的家老已死，换句话说便是前勇者莱特的爷爷已经遇害。
托拉斯家族已经没有威胁了，但提瑟夫家族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
王室的未来压在雷斯特身上，此时保住从坎特萨废墟回来的雷斯特，无疑是走死棋，提前被提瑟夫家族找到灭王族的借口罢了。
“雷斯特大人他，是逼不得已做出选择的。”
“别找借口护着他。”
“莱特！”
“我说的是实话。”
本想斥责莱特的瑞丝塔，却测莱特狠狠地一瞪给闭上了嘴。
“雷斯特没有选择，这个谁都知道。现状如此，你们没人能责备他。”
但是。
突然的反口，莱特的双眸迸射着愤怒的火焰。
“没做好任何觉悟就把我牺牲，最后还优柔寡断地向我道歉，加害者对被害者的温柔算什么？”
那不是怜悯。
比同情更残忍。
那仅仅是对人的侮辱而已。
“你以为我当初是抱着怎样的觉悟入狱的？”
“……”
瑞丝塔说不出话。
实际上，这也不是她能插嘴的事情。
这本来就与她无关，仅仅是雷斯特和莱特两人之间的私事。
“抱歉，莱特。”
然而，她却鞠躬了。
“为雷斯特大人的无礼，为雷斯特大人的不尊重，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莱特！
大声致歉的声音下，是九十度鞠躬的瑞丝塔。
“……”
莱特没有说什么。
……已成事实了，仅此罢了。
瑞丝塔和他一样，都是西伯镇长大的孩子。
——放心，以后会由我保护莱特的！
脑海里，仍旧能回忆起她曾经的笑颜。
是啊……我和你，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只是，自从和你一同进入了西伯镇的高级学府……与雷斯特相遇后，我们的关系就变质了。
瑞丝塔……
默念她的名字，莱特闭上了眼睛。
喜欢你，那样的感情早在五年前就没了。
我现在的对你，仅仅是作为初恋在尊重罢了。
仅仅……仅仅如此……
五年前，爷爷去世后的莱特离开了西伯镇，与他们三人分道扬镳。
她，瑞丝塔在王都究竟发生了什么，莱特或多或少还是知道。
无意还是有意的调查，这些事后回想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火系玉石术上颇有造诣瑞丝塔成为了雷斯特的贴身护卫。
换句话说吧。
瑞丝塔，已经决定为雷斯特奉献一切了。
“你的道歉我接受，但雷斯特的是不可能的。”
重新睁开双眼，莱特冷冷地说道。
“……”
“起来吧，这本来就是我和雷斯特之间的事。”
就算你道歉了也没有什么意义。莱特说的很明白了，然而当余光瞄到一旁的瑞丝塔时，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我说，你听不懂吗……”
“莱特。”
瑞丝塔突然发出的声音，让莱特有些诧异。
重新站直，瑞丝塔请求道：
“回来吧，求你。”
“……”
找我来，原来是说这个吗……
“你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这么说对雷斯特大人很抱歉……但就算没法使用玉石术，你的能力仍在雷斯特大人之上。”
张开双臂诉说着的瑞丝塔，眼神无比认真。
“你要是能回来，加入我们，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在这场战争树立巨大的优势。”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么！”
很漂亮，瑞丝塔，你的双眼比起以前更美了……
看到瑞丝塔激动的眼神，莱特的内心在犹豫着。
只是，这个犹豫是短暂的。
可惜……你的这个笑容，不是为我而露的。
“我拒绝。”
而是为了雷斯特，那个王室三王子。
那个混蛋！
脸上依旧的冰冷，是因为拼死压住了内心的情感。
和瑞丝塔没关系……这始终是我个人……还有家族与王室的问题而已。
大动肝火，没有必要。
“莱特……”
“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如果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就别说下去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勇者。”
本想就此转身离开，但瑞丝塔的声音却阻止了莱特前进的脚步。
“我明白……自从托拉斯爷爷走了以后，你的肩上就有了家族的重担，你再也无法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一个人了，但是……”
够了……别说了瑞丝塔……停下来……
“你没有很强的战斗能力……虽然你其他方面的力量毋庸置疑，但你需要人保护才能够完全发挥你的实力。”
别再，往下说了……瑞丝塔……别……
已经预料到瑞丝塔接下来的话语，低着头，莱特渐渐攥紧的双拳连着肩膀一并颤抖着。
“回来吧，加入到到王宫势力，我会和雷斯特大人交流，以及劝诫其他人容纳你的。这样的话不止是成为勇者，就算是振兴你的家族王室也会给予你帮助——”
“够了——！”
终于，莱特忍不下去了。
震耳的吼声，耳旁只剩耳鸣。从胸膛炸裂开来的感情，令莱特一如往常的平静表情都扭曲了。
“谁对我们家族提供帮助我都接受，非常乐意接受……但唯独你们……唯独王室的混账打死我都不接受！你们没有资格！”
「王室」、「家族」，这几个字眼就是点燃导火线的烈火。
“莱……莱特……”
被深渊吞噬的眼睛，莱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的……确实提瑟夫家族毁了我们这是事实，这个仇我死都不会忘的。但是，内地里真正给了提瑟夫家族用兵权毁了我故乡是谁？”
没错。
是他们，毁了我们全族。
仅仅是因为爷爷勇者的权威，仅仅是因为爷爷平息了两个家族百年恩怨的伟业……
爷爷是多么伟大……百姓安居乐业，家族繁荣富强……然而这一切，这一切……
“没错，就是你效忠的王室！就是那个雷斯特的老爸！这个国家的王！疑神疑鬼然后用莫须有的理由毁了我整个家族！”
泪眼朦胧，胸腔灼热，纵是如此也无法完全释放怒火。
久久藏于心中黑暗，此刻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
“现在提瑟夫家族上位逼迫王室这都是活该！重新见面直到刚才都沉默算我给你们面子了，现在居然还要我回来加入你们？是不是雷斯特那个家伙的主意？居然派你来劝我？侮辱我侮辱的还不够是不是……”
“莱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只是我个人……”
“个人！瑞丝塔你个人！？口口声声说着「明白」「我知道」的你懂什么？我誓死要成为勇者的理由你又明白什么？就知道向雷斯特献殷勤的你知道什么！”
啪！
狠狠的，一巴掌。
炽热的痛楚，撇过的头，余光中，只看到了同样流着泪水的瑞丝塔。
她牙齿颤抖，秀发遮过脸庞。
“不准你……这么说雷斯特大人！”
但，眼神的怒火，却是不亚于莱特的灼热。
“就和你深爱着你的家族一样，王室对雷斯特大人也是无可替代的！明明还想着你能够明白的……明明雷斯特大人总说很荣幸能认识你这个朋友的……明明我一直都以有你这个青梅竹马自豪的……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除了一味责怪王室你还知道什么？你知道雷斯特大人肩上的包袱吗？你知道雷斯特大人的觉悟吗？你知道雷斯特做出舍弃你的决定时他有多痛苦吗！”
“那你知道，亲眼看着爸妈被杀掉的我，曾经有多想死吗？”
倒吸一口凉气，瑞丝塔猛地抬起头。
——冰冷。
宛若在寒冰中安静灼烧的烈焰。
那是莱特如同深渊般漆黑的瞳眸中，一直隐藏的感情。
“爷爷已经走了，现在整个大家族就剩我一人了。”
深深的，浓烈的，名为复仇的黑暗。
“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毁了我家族的提瑟夫家族也是，杀了我爷爷的切弗斯家族也是。”
还有，王室。
“莱、莱特……”
感受到来自莱特的恶意，畏惧的瑞丝塔不禁退后了两步。
对着她发火，完全没有意义。
看着眼前产生恐惧的瑞丝塔，莱特黑暗的感情渐渐消失，内心重新取回平静。
她明明只是局外人……
再度看了一眼瑞丝塔，低头的莱特转过身。
“给你个忠告吧，作为曾经的青梅竹马。”
算是，刚才对你乱吼的赔罪吧。
“王室的衰败是已经确定的事实了。”
不是想打击瑞丝塔，莱特只是简单地道诉了事实。
“连互为血盟的盟友王室都能轻易背叛，还有谁愿意真正为王室效力？”
那些贵族，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势力和财产在苟延残喘而已。因为加入提瑟夫家族无疑等同羊入虎口。
“刚才……是我不好……”
但，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对忠告完全没听进去的瑞丝塔声线在颤抖着。
“莱特，我们……真的不能再一起战斗了吗。”
瑞、瑞丝塔……
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眼前，低着头，握紧双拳的瑞丝塔双肩在微颤着。
她的眼角，还有泪水。
“……”
沉默。
却，只是片刻。
“不可能的了。”
注视着瑞丝塔莱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莱特迈步离去——
“别、别走……”
然而，下定决心离开的莱特，却因抓住他的一只手动摇了。
“你不在的话……我完全……完全就不知道怎么做了啊……”
哭腔。
“雷斯特大人从来都没看过我一眼，一直一直……他看着的都是葵莉。葵莉喜欢的是你……以前她也和你告过白，所以我……所以我……”
这才是你，想挽留我的真相吗。
瑞丝塔在哭泣，紧抓着的手是那么无力。
然而，莱特没有转身，没有安慰。应该说……是他死死压抑住了内心随时要爆发的感情。
哈……
长发蔽目，仰天，莱特长叹了一口气。
“我……”
发出声音的第一个字在颤抖着。
但，也仅此一个字而已。
“我是没办法回应葵莉的……这点，我想对雷斯特也一样。”
残酷的事实，如果自己始终不去面对的话，就永远不可能成长了。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瑞丝塔。”
仅仅微微侧头，莱特用余光瞄到了背后泣不成声的瑞丝塔。
然后，他无情的说道：
“平民与贵族的上下级关系，是永远不可能逾越的。”
留下最后一句话，莱特离开了这里。
瑞丝塔在原地泣不成声，而在暗处却有一双眼睛静静目送着莱特离开。
莱特……
默念着他的名字，短发女性一语不发。
(。・∀・)ノ魔王必敗論读者qq群：639068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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