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走廊静得让人感觉到一股死气，禁空结界的效力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无论是走在前方，那似乎是个男子的人形，还是漂浮在后方，化身成一团黑雾的夜桓，都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知是因为无人维护还是原本就没有设计，这条远比想象中更长的走廊中始终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一点光照。夜桓也只能通过空气的流动勉强感知到那个人形的位置。
“呼！”
然而，空气的流动突然毫无征兆地乱了。
感受到杀意的夜桓近乎于本能地侧身避过从身后而来的斩击，果不其然，在他的身后漂浮着的，正是那个执剑的人形。
“哼。”
那人形一声冷哼，声音宛如裂帛般嘶哑，但动作却仿佛早已料到一般行云流水，夜桓才刚刚避过一招纵斩，后续的斜撩就已经到了身前。
那剑锋上带着极强的光属性灵力，属性之间的排斥也令夜桓不敢凭借灵力护体强撄其锋。被连续几招快剑逼地身形一退再退之下，他竟硬是抢不出一个编织咒术反击的机会。
夜桓何曾被打的如此憋屈过，何况是在如此的黑暗之中？
别搞错了，这个地方的环境可是他的主场！
微怒之下，他直接调动起神性内庞大的暗属性灵力，配合着周围浓到几乎能凝成水的暗元素将那人绵密不断的剑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一力降十会。
这是夜桓十分讨厌的战法，对灵力的利用效率极低，仅仅是这样一个回推的动作，就将他的灵力消耗了四成之多。
如此高昂的代价所创造出的机会，夜桓自然不会放过。双手指尖暗色的灵力线同时延展而出，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五个暗色的咒术图纹便同时在空中凝聚成型。虚弱、诅咒、暗缚、腐蚀、狙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掩护下，五个不同的咒术便从不同的方向，同时飞射向了被巨量暗元素压迫回了地面，身形有些不稳的人形。
那人形“咦”了一声，随即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剑尖向前刺出，在破去了暗缚的咒术，制造出缺口的同时竟是精准地在黑暗中以蝴蝶穿花之势从来袭的咒术中扭了出去。
夜桓一惊，在视觉几乎完全无用的黑暗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不管是不是人类，对灵力、对空气流动的感知至少也是与自己同等的水准，想到这里，他心中对这个神秘人形的估计不禁又拔高了一分。他的面色愈加凝重，指尖的动作也没有半分停顿，在擅长的狙击咒术再次射出的同时，一个繁复的咒术图纹也在走廊的天花板上缓慢地编织着。
暗属性广域封锁咒术，幽光囚笼。
因为构成过于复杂，编织极为缓慢，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极少出现的这个咒术，却是现在夜桓能想到的最优解。只要争取到完成这个咒术的时间，随着幽光囚笼的缩小，留给这个人形闪避的空间就会被持续地压缩，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才能迎来真正的胜机。
但显然，那执剑人形并不会就这样轻易如夜桓的愿，剑刃斜挥间，两道宛如匹练般的弯月状剑气绕过三支飞射而来的投枪，直奔夜桓面门而去，而面对狙击咒术的他则是不疾不徐地手腕一抖，不长的剑身在空中绕了一个完美的圆，将那几支投枪尽数绞碎在了剑光中。
攻敌所必救，以最强硬的形式逼夜桓中止幽光囚笼的编织，那人形的思路可以说是再清晰不过了。
可是，这真的能起作用吗？
“散！”
一声低喝从夜桓的口中传出，两道纯白色的剑气顿时消弭于无形。比之咒术，剑气的结构与灵力流动轨迹要简单的多，在夜桓的面前，这种简陋的纯灵力攻击方式永远都不可能起效。
幽光囚笼的编织即将结束，夜桓的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眼下，他的胜利几乎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一阵恐怖到足以让他心神颤抖的气息从那人形身上仿佛暴风般席卷而出，那人形嘶哑地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高高跃起，手中挥出的数道狂暴的剑光斩碎了铜制的天花板，随后便在月光中瞬间消失无踪。
“那究竟是什么……”夜桓低声呢喃着。
他与那人形交战的时间并不长，但产生的声响巨大，自然是引来了守卫在神殿入口的那些活死人，在察觉到他们的气息的同时，他飞身而起，也选择从那个出口逃了出去。
……
夜桓回到临时据点时，天已经快亮了。这一次的探索虽然没有见到舞所暗示的那个所谓残留着镜之恶魔力量的东西，但也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了。他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夜纤羽叫醒，而舞不知是没有休息还是察觉到他回来后醒了，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人类。”在复述了和那个看上去像个男子的执剑人形交战的过程后，夜桓沉吟道：“他的实力很强，对咒术师的经验应该很丰富，对我的咒术压制应付的游刃有余，如果不是那里的环境优势，我恐怕会输。”
“如果我们联手呢？”夜纤羽问道。
“也很难，他恐怕有接近剑圣冕下的实力，如果是白天的话，最好不要和他对上。”夜桓斟酌了一瞬，说道。
舞没有开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夜桓疑惑的视线忘了过来，便闭眼摇了摇头。
“又不能说？”
夜桓的接受能力很强，对此倒也已经不奇怪了。
“除此之外，我在那个神殿里看到了一系列很不正常的壁画。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实的，但我觉得……无论是魔女艾莉丝还是镜教派，应该都和我们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
“一定，有什么秘密的真相存在。”
“头儿，我不建议你去调查这些。”舞罕见地开口了，声音异常的严肃：“那会是一个让你感到悲伤的结局，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但就算是个悲伤的故事，我也想要知道真相。”
看到夜桓并没有退缩，舞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能说就算了。”夜桓看上去并不介意，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们第一个暗杀目标是谁？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过段日子吧。”舞伸了个懒腰，向着房间的方向走去：“还不到时候。”
“阿桓，你觉不觉得她太自由了一点？”
目送着舞的背影，夜纤羽有些不满地低声说了一句。
“你就不怕她听见？”
“她说过，不再用人类以外的力量的。”
“你倒是真信任她。”夜桓无奈道：“我觉得她不会真的不用，‘全知全能’记录下来的情报，就算她不再用这个能力，也不会忘记吧。”
“那有什么不好的，她不可信任吗？”夜纤羽问道。
“倒也不是。”夜桓皱了皱眉，道：“我一直有点在意，最初和她在那个茶摊谈的时候，她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我总觉得有些熟悉。阿羽你说，我……十岁以前的那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绝对没有。”这一次是即答。
“那就怪了……”夜桓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就在这样那样的猜测中，姐弟两人迎来了他们在深渊的又一次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