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又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这只是配菜,我和你又没仇。”

“你不知道姐姐的身世;不知道姐姐的过去;不知道姐姐的对你的看法,你知道的只是姐姐这个人人品如何、在你面前的表现如何。”

“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相遇,也早就做好了让姐姐在你面前消失的准备。当然,不是物理层面上的消失。你的暑假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我猜你一定满怀疑问,想找她问个明白吧?”

“和你无关。”

“唔,和我当然没关系。但就像我说的,我们遇见了,这是在任何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包括我的姐姐。所以,我不妨给你一些提示,也算是为我之前的言语道歉了。”

“什么意思?提示?”

“对,提示。但这提示不免费些口舌,它是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我……”

林默虽然满腔怒火,但却不得不承认他渴望那提示。自谢梓曦不再回复自己的消息之后,他失去了一切能够了解到对方渠道,而明杰,是那个在他计划之外的线索。只有抓着这条线索,一路跟随,才能找到谢梓曦的踪迹,甚至,自己能得到那问题的答案也说不准。

明杰的话让林默安静地坐下了。

他没说话,用冷冽的眼神示意明杰继续。

明杰用右手轻轻地掀起自己的刘海,接着又伸了个懒腰。他看上去很放松,伸懒腰的姿势和谢梓曦一模一样。

“你的内心里现在有一个疑问。”他开口了,“你在想我和谢梓曦是否有血缘关系。答案是肯定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接下来我要为你讲述的故事的开端——我是谢梓曦的亲弟弟。也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样,‘明’才是姐姐原本的姓氏。”

“她改名字是在我五年级的时候,虽然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但我依然记得很清楚。明梓杰是十字明教育集团的最高董事长,手里握着公司的最高股份,而本人也同样任职着学校的校长。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如此有权势的人物是在小学四年级。那时候,我引以为豪。”

“那年,我母亲身上佩戴着价值超过十万的首饰和我说,‘有钱并非是一件好事’。而我父亲,在我五年级的时候,犯了错误。犯了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无法饶恕的错误,但他说,‘那是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我的母亲顺藤摸瓜,将父亲的罪行在家中揭露的一干二净后,做好了准备离开那里。”

“将身上、卧室里、保险柜中那些天价首饰一并投进那深不见底的东海海底便是她告别的开端。从得知父亲犯错,到准备签订离婚协议,这之间不过过了短短两周。当我和姐姐理解之期间发生的事情之后,两个大人已经在争夺我们的抚养权了。”

说到这儿,明杰的瞳孔一缩,握着水杯的手似乎也变得更用力些。林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离婚后的事情你通过我们二人现在的姓氏也猜得到,我跟了父亲,她跟了母亲。这都是各自的选择,我事先并未和她商量。你若是想知道我为何选择跟父亲……”

林默张开嘴刚想说话,却被明杰说的话堵住了嘴巴。

“大人离婚后,我母亲根本分不到什么财产,谢青与我父亲结婚后,二人共有的婚后财产少之又少,这点是打官司的时候谢青才知道的。她得到的,只有市中心商场下的一个底店而已。那时我便想到,若是跟着她,我会失去我之前拥有的一切。”

“但我和姐姐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毕竟我们是亲姐弟。在抚养权上的纠纷并未没有让我失去见到谢青以及姐姐的权利。上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还在谢青的底店里帮忙,和我姐姐一起。”

不知为何,明杰开始使用大名来称呼他的母亲。

“明梓杰和谢青在离婚后便没再见过了。我本以为我与姐姐和谢青的联系会一直——每周去咖啡店帮忙两次——如此延续下去,但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意外,你也知道。”

“谢母住院了。”

“没错。她住院了。不是简单的小病。是谢家的遗传病,因为这个,她不得不住在市里最好的医院里。不知你知不知道,为了支付那笔高额的住院费与手术费——”

“她卖了那个底店。”林默开口打断了明杰,这个时候,他大脑里的风暴才渐渐平息,似乎一切隐藏在那场风沙之后的秘密都要揭晓了。

“那是谢青最后的堡垒。这场大病耗费了人的精力,还有大笔大笔的钞票。但那底店毕竟位于市中心,凭借剩余的资金,姐姐和谢青以后想必也能过上水准之上的日子。”

“你父亲……没管你的母亲吗?”

“咳咳。谢青还是我的母亲,但她已经不再是我父亲的妻子了。我们果然很像,基本没有对于自己身处环境的最基本的求知欲。如果你认真翻看过了十字明的学校手册,想必你也能从职员列表里找到一位名叫林依晨的副校长。”

“她——”

“是现在法律意义上的明梓杰的妻子——她的个人介绍里的第一句话。”

“……”

林默沉默了。他不想纠缠进别人的家事的原因,就是因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谢梓曦家里的这本经,恐怕是最难啃的那种。但就在他不知所措、茫然的同时,心里的那股怒火却从来不曾消散。

林默皱起眉头,桌下的双拳握紧,接着,他抬头直视对方。

“你现在发现了你的父亲是个如此无情无义的男人,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你还会选择他吗?”

“当然。”

明杰说话的音调丝毫没有因为林默的情绪而改变,他表现的云淡风轻,好像这根不是个问题一样。

“呵。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一点都不一样。”

“……”

“相比你的父亲,还有你。我……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我一辈子都挣不到你父亲有的钱;一辈子都住不进你现在居住的住所;一辈子都穿不到你身上的名牌,但……我知道自己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恐怕,我说的这些你这辈子也永远都无法拥有。”

林默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或许,我知道那天学姐为何会扇你一巴掌了。”

明杰眯起眼睛,他第一次收起了笑容。

“不,你不知道。”

“若明梓杰真的一点情分都不留,谢青恐怕早就要卖掉那个底店当做姐姐的学费了。”

“而且,我姐姐扇我巴掌这事,和你想也没什么关系。那真相也不妨告诉你。”

“等我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我拥有再选择一次监护人的权利。为了让我转变心意,姐姐已经与我商谈此事有两个月之久了。”

“所以你的答案还是你的父亲?”

“这个问题你刚才就已经问过我了。好了,这就是真相了。我愿意说的、不愿意说的、能说的、想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若是没什么问题,或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我们就此分别,从今往后,估计也见不上了。”他看了眼手机,又道:“姐姐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这里了。”

林默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站起,他的身体把面前的石桌向前推了一截,但他并没有把它拉回来,而是向外走去。

从明杰身前离开后,明杰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冲着林默的背影说道:“哦,对了。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我们上次分开,便是在十字明新年晚会的那晚,也就是谢青住院的那天。自那之后,直到这个暑假前,我们都没见过。这是之前几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我们毕竟是姐弟啊……。所以我想,这段时间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取代了我的存在。就这样,再见。”

在明杰收回视野的时候,林默的身子明显一颤。但他没有停步,而是直径的走出了咖啡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