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人势必会有一段早恋的经历,也许称之为暗恋更为合适。毕竟含苞的花朵最终未必能开放。而在那情窦初开的过程中体会到的种种才更为重要。

那一年,祝雨晴之于我而言,便是我短暂的十四年人生经历当中,见过到的最美丽的一幅画。她的长相在学校里并非最出众的那一个,身材也一点都不符合青春期少年对于女孩子的幻想。但对于我来说,她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坐在大巴车上我心跳之快,现在也依然记得起。我反常的举止甚至让很少说话的邹择天都主动问候。

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曾有这样的感受,被自己喜欢的人激励后,行为举止变得疯狂,在自己擅长——甚至是不擅长——的方面开始极力表现自己,希望对方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小组赛的第一场。

全场三十六分钟的比赛,我与邹择天共同出场二十五分钟便让比赛失去了悬念。而我坚信自己表现让全场的观众印象深刻。而事实上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给祝雨晴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怎么……今天打得这么卖力?”

当比赛失去悬念,我坐在场下的长椅上时,邹择天主动发问了。

“啊?有吗……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我盯着依然埋在他刘海下的眼睛,磕绊的回答。

大把的汗水从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的末端滴下,我双手撑着椅子的边缘,身后的地面上被汗水浸湿一片。我偏头假装看向对方的替补席,实则将视线放在了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祝雨晴的身上。

她的脸颊泛着激动的红晕,脸上兴奋的神色久久未能散去。

……

赛后,教练带着我们去离场地不远的地方买水喝。

出乎我们意料的,拉拉队的女生们先我们一步去了商店,几个女生搬着一件儿运动饮料,正在商铺的门口等着我们。

这是一场久违的大胜,玉祥高中的校队时隔六个月,再一次在小组赛取得了开门红。下午还有一场比赛,只要拿下第二场,那我们出线的局势将十分明朗。

我们刚到小卖铺,便有三四个拉拉队女生拿着饮料围到了邹择天的身边,将本来跟在他身旁的我挤到了一边。

“啊……我早该猜到的……”

我拍了拍额头,想到以邹择天这样的外表加上打篮球的技术,收获一群迷妹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在话下。

“啊?猜到什么啊?”

“唔——,学姐。”

我不知道的是,祝雨晴早已轻轻地走到了我的身旁。她靠在一棵树上,迷人的微笑挂在脸上。

“喏。”

她将饮料朝天上一抛,瓶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圆滑的曲线,最终落在我的手里。

“谢谢学姐……”

手中传来的冰凉缓和了我内心的燥热。

她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摇了摇,随后开口:“该说谢谢的人是学姐我。若是这场比赛也输了,那拉拉队可真要解散了。”

“……情况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吗?”

“所以说,是林默学弟拯救了篮球队与拉拉队。”

“啊……拯救这种事情。”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下来还有三场比赛要打不是吗?而且这场胜利也离不开队友的帮助。”

我说着,看向邹择天。被女孩子围着的那家伙正有些不知所措,无所适从的双手在身前来回摆动,似乎在拒绝着什么。只有这时,我才认得出这是一个初二的学生。

“所以说!”她不再靠着树,转而站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身后半倾着身子,表情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的拉拉队、玉祥的篮球队,就靠学弟你来拯救了!”

“啊……啊……好……好的。”

祝雨晴突然将脸靠近,让我一时变得慌张,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学弟,一定要答应我。”她突然伸出手,双手将我地右手紧紧地握住。

那是我第一次碰除了亲人以外的女生,那种柔软的触觉让我以为自己在梦境之中。

“我不奢求什么名次,但……请一定要进淘汰赛。”

“不然我的拉拉队真的就要解散了。”

“我……会的。学姐放心。”

在她郑重的眼神的注视下,我的内心也逐渐的变得平静。我双眼认真地盯着对方的脸,想让其在自己的记忆长河中成为永恒的无法被刷洗掉痕迹。

那是我这辈子做出的第一个对异性的誓言,答应对方的一刹那,我便知道这条有关拯救的路上不容失误,假使自己让对方失望了,想必我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悔恨之中。

“太好了……能听到学弟你答应我,我感到很安心。”

她将双手松开。感受着那温度散尽,我有一种想要反握住对方双手的冲动。

“那么,下午的比赛请好好加油,我与我的拉拉队会拼尽全力的给你们呐喊助威的!”

“好……”

看着她笑眯眯的转过身子,接着那高挑的身子开始与我拉开距离。

“学姐。”

听到我的轻声呼唤,她回过头。

“嗯?”

“请问……学姐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都忘了这件事情了。”她的笑容也掺着一丝不好意思。

接着她开口说:

“我叫祝雨晴。”

那一刻我便知道,祝雨晴这三个字,注定会在我的人生轨迹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自那以后,每当校队在篮球馆里训练时,总会有三四个拉拉队的女生坐在上方的观众席上看男生们打球。我与那群初三的学长不同,并未在女生面前展现出活力与激情。能激发起我的能量的女生十分忙碌,每日都在为自己的升学考试做准备。

当教练示意我们可以短暂的休息一阵,意料之中的是,邹择天再次被那几位女生围住了。

“给。”

他从女生的围困中走出,左右手各拿着一瓶矿泉水。他将其中一瓶递给我。

我笑着摆了摆手,回应道:“若是她们看到我拿了她们给你的水,我怕是会被剥皮的。”

“啧——”他啧了一下嘴,把水放在我的脚边,随后坐在我的旁边。

“女生最麻烦了。”

“喔,你竟然一句话说了六个字,真是少见。”

“林。”他瞥了我一眼,随后看向我的身后,“你不会喜欢那女生吧?”

“啊——,你说什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穿着校服的祝雨晴正站在场馆的门口,看着我们。

她冲我招了招手,似乎在示意我过去。

“我……失陪一下。”

距离休息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我没有回应邹择天的话,站起身子直径走向祝雨晴。

“学姐。”

我小跑着走到她的身边,祝雨晴的脸上泛着笑容。

“明天便是八强赛,我是来为你加油的,希望你们不要紧张。”她说着,扫视了一圈场馆,接着用释怀的语气说道:“走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我们拉拉队的预期。我很庆幸,可以在离开这所学校前,为它再做出一点点贡献。”

她头微沉,叹了口气:“我们曾为玉祥准备过两次表演,虽然都落了空,但好在这一次我们的努力看起来不会荒废了。”

我看着眼前这位比我稍矮一点的女子,沉默少顷,开口:“学姐,请相信我。”

“嗯?”

她抬起头看向我,黑色的双眼里有光芒闪动。

“八强赛、四强赛、决赛。三场比赛正好对应学姐你曾准备过的演出的个数。你以前因为球队的失利而未能做到的,我这次会让它全部实现。”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祝雨晴与我注视片刻,最终开口:

“嗯!”

当祝雨晴的语气从疑惑变为带有激动的肯定,我被教练唤了回去。往回走的途中,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变得滚烫。

那天,我拉着邹择天加练了一个小时。

……

在淘汰赛开始前,这样的传闻已经传播开来:玉祥中学有一对双子星,得其一便可有争夺冠军的能力,得二更是在空华市的中学联赛里无人匹敌。

这便是那一年有关我与邹择天的传闻。我们不仅是外人口中所说的双子星,我们之于对方更是不可或缺的伙伴。那段时间我记得有个词可以用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羁绊。

作为一名后卫,我有着不俗的视野、大局观以及技术,但我却缺乏对队友们的信任。球场上五个人,我只愿给邹择天一个人传球,而他也只愿把组织进攻的任务放在我手上。即便我们如此霸道,学长们包括教练也不敢多说什么,顶多教练会用教导的语气尝试开导我与邹择天的心理。

毕竟我们的胜利都是靠我与邹择天拿来的。这种傲慢的说法可能有待商榷,但那年的事实便是如此,玉祥的胜利,完全是依靠着我与邹择天的超出正常中学生该有的篮球技术获取到的。

自淘汰赛开始,比赛的场地变为室内,而观众席上的观众们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毕竟对于淘汰赛来说,一场比赛注定一个队伍要离开。如此一来,各个学校都组织起了师生应援团,为自己学校的校队加油助威。

我的父母自然是来到了现场。只是他们抵达时,我们已经开始热身,我只能站在场地上望向坐在上方的他们。

对于我进校队一事,他们没做出丝毫的反对。或者说,他们很少反对我主动想做的事情。这一点他们从我小学开始便一直有做到。

胜利之于我,只是一种回馈的方式。我要回馈我的父母的支持、队友的信任以及对祝雨晴许下的誓言。

因此我肩上的担子明显的变沉了。先前若是有一场失利,我也不会太自责,因为父母永远会支持我,队友间也会互相鼓励。而现在不同,我若是在这个场子上作为低着头的那一方走出场馆,我也许不会获得祝雨晴的理解。

八强赛的对手同样是空华市的市重点中学,对方在上次比赛就已经取得了四强的席位,时隔一年,对方自然想要更进一步。

热身结束、比赛开始前,是玉祥的拉拉队的应援。

我看着拉拉队十二名队员有序的上场,她们穿着整齐的衣服,白色的短袖与粉色短裙,蓝色的运动服集体系在腰间。随着音乐播放,她们的演出开始。

中学生的表演,在现在的我看起来可能会感到简单,但对于那时候的她们来说,能做到整齐地做出每一个动作,已是极为的不容易。

她们表演的十分卖力也非常整齐。在场的任何一位观众都看的出玉祥的拉拉队对这次表演的准备有多充分。但也许只有我们才知道,这些表演她们可能已经准备了有一年之久,她们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展现出来而已。

当她们表演完毕,看到祝雨晴脸上泛出兴奋与满足的笑容,我感到一双无形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内心对于胜利的渴望愈发强烈。

“嘿。”

邹择天突然冲着我叫到。他伸出了右臂,握拳的右手悬在我的身前。

“现在该我们了。”

他沉稳的嗓音使我不安的内心变得平缓,我在空中与他碰拳,接着并肩走向场上。

邹择天用白色的发带将自己的长发捋起,这样一来,他那双平日里不常见的锐利的双眸露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双漆黑无比的眸子里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对于胜利的渴望,那股锐气更是场上的每个人都感觉得到的。

“玉祥——咚咚——”

随着拉拉队的领导,为玉祥应援的师生们依稀开始喊出响亮的口号。

口号喊得并不熟练,大多数人甚至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拉拉队在做什么。向回追溯,上一次这个场馆里坐着玉祥的师生,可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时过境迁,曾经为校队加油的人们换了又换,现在坐在观众席上的,是一群还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学生们。

……

赛场上的比分在第四节比赛的开始被我的一记跳投拉开差距,比赛也逐渐失去悬念。我将已经湿潞毛巾挂在脖子上,听着观众席上传来的雷鸣般的掌声,在球员通道的位置再次见到了祝雨晴。

我从微笑的学姐的手上接过矿泉水,这种愈来愈常见的举动无疑给了我莫大的信心,让我暗自下定决心在拿到冠军后便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不论失败与否。

我看着靠在墙上的她,心中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

“喂……林,去拍照了。”

就在我陷入思考之时,邹择天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看了看我,又瞥了祝雨晴一眼。我向祝雨晴笑了笑,跟着邹择天离开。向球场走去的路上,我感觉得到祝雨晴把视线放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玉祥时隔两年后再次杀入市级比赛的四强,校队在比赛场地上拍了集体照留作纪念。

对于进入决赛与否,似乎大家早已不在乎。不知为何队伍中除了我与邹择天,其他人都感觉已经拿到了冠军一样开心。

晚上的庆功宴结束后,我与邹择天走在通往车站的小路上。

夏天的夜晚让人感到闷热,即便是夜风,传递的也只有温热的空气,我们将校服外套提在手中。

过去的两个月,每次训练完,我们都会一起走这条路回家。虽然我们家的方向相反,但车站总归是在一起。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打带淘汰性质的比赛,上场前还有些慌张。”

我偏过头看向他,白色的发带已经被他收紧包里,棕色的头发自然随意的铺展而下。

“嗯。”

“还好对手比我们更紧张,不然可能会打得更焦灼一些。”

“嗯。”

我早已习惯他不爱说话的个性。我不管他的回应简单与否,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择天你今天那个单打太帅了,你有听到拉拉队给你的尖叫吗?”

“嗯。”

“这样的感觉也不赖。”

“嗯?”

“就是这种,在万众瞩目下淘汰对手的感觉。比赛结束的一刹那,只属于胜利者的喜悦不知是从观众的欢呼声里,还是从裁判的哨声中涌现。比赛固然残酷,每场比赛必有离开的一方。我只希望我们可以走的更远一些。”

“嗯。”

“而且,我也有必须要赢的原因。”

听到这儿,他突然停下脚步。

“林,你真的喜欢祝雨晴吗?”

出乎意料的,邹择天竟然知道祝雨晴的全名。

“啊!?不……喜欢这种东西,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还小不是吗?才十四岁,相比喜欢,我想我更多的是怀有敬畏的心情吧。”

我挠了挠头,用不好意思的语气开口。

“不说这个,还是说说比赛吧。”

听到我岔开话题,我们又迈开步子。

“四强的对手是卫冕冠军。我想这又会是一场苦仗。”

“嗯。”

“我说择天,假如我们没拿到这个冠军,你会感到失落吗?”

“嗯?”

“我们万一被打败了怎么办。”

“我没想过失败这种事情。”

“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还会一直打下去吧?一起。”

“……”

“如果可以,我想我会一直打下去吧,篮球。直到父母与老师都不允许的时候。”

“嗯。”

“你也一样吗?”

“林,”他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我和你不太一样,我只有篮球。”

这是他在上车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的我还不太理解他为何这么说。

……

那年,玉祥是夏天的市级比赛的冠军。我们在四强中淘汰了卫冕冠军,又在决赛里击败了去年的亚军。当哨声响起,比赛结束时,我看着对手们一个个失神地坐在地板上。与冠军再次失之交臂的滋味我没体会过,但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得出那绝不好受。

邹择天没有露出与我们一样的喜悦,我甚至都未从他的脸上见到一丝微笑。

比赛是在周末拉上帷幕的,而期末考试是在那个周末之后。祝雨晴在比赛结束时第一时间向我表达了感谢,但因为考试的缘故,校队暂停了训练,而我也在那段时间里没再见到过祝雨晴。

但那份心意始终是在的——甚至比以前还要强烈。因为祝雨晴感谢我时,眼角里含着的泪光与脸上露出的微笑,让我觉得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而如果我不去表达心意,那才叫前功尽弃。

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周,暑假的前一天,是学校的颁奖典礼,在这个学期里获得的所有奖项都会在那一天被颁发。

那天,从给校队颁奖开始,到年级第一再到各种科目的竞赛,随着各种奖项被我收入囊中,我的脚也感到酸痛。

“然后呢?”

随着我陷入沉默,坐在我旁边沙发上的谢梓曦开口了。

谢梓曦正穿着睡衣,怀中是一个蓝色的抱枕,她整个人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我说了这么多和祝雨晴无关的事情学姐你是不是都听烦了?”

“啊?没有啊,同样作为学姐,我很有代入感。”

“那这个故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苦笑一声,看着时钟。

从我八点到家开始给她讲故事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夜已深,我不知该怎么继续讲下去。

她看我有些惆怅,没说话,拿起身前的装有牛奶的杯子小呷一口。

“如果不愿意再回忆,那就别再讲下去了。”

“我想,这种事情,还是有始有终的要好。但,这结局可能很突兀。”

“没事,你说吧。”

我的手情不自禁的握住沙发靠枕,手指深陷那一片柔软之中。

“因为我知道祝雨晴要毕业了,但不表达心意我又会感到可惜,便在那天的典礼结束前找到了她。

她是初三的年级第一。那天她化了淡妆,和今天你看到的还不太一样。我把她叫出来时,她没感到惊讶,相反,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表白,没做什么铺垫,言语也并不华丽。

正如你所猜想到的,她拒绝了我。这拒绝本身也在我的计划之中,毕竟对方是要离开学校的人了,很快就要进入高中开始新的生活,我作为一个会拖她后腿的学弟,怎么会被接受呢?

但真正让我感到意外——或者说震惊的是,她拒绝我的原因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的男朋友是谁?”

“她的男朋友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已经和邹择天在一起了。”

我说完话后,屋子里变得寂静。我们二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周遭一时安静地可以让我们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她和我说出这句话前,我还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方才还在领奖台上与邹择天一同领奖,那时我们之间还有说有笑。”

“所以是……你的朋友背叛了你?”

“谁知道真相呢?谁又知道到底是谁背叛了谁、谁自作多情。我记得所有事情,但我却不记得祝雨晴是怎么从我身前离开的。再开学时,我已经作为一名初三的学生。而邹择天我也再没见过了。”

“……”

谢梓曦没说话。

“我想这些事情也都已过去,但从那片阴霾中走出来,也花了我不少功夫。”

“也许,我不该让你说这些。”

她轻轻地开口,声音低的让人感到可怜。

“无所谓,正如我说的一切都过去了。学姐不必感到自责,正如我所说的,十四岁时那股懵懂的情感,谁知道是喜欢、爱慕还是敬仰呢?十四岁的孩子哪懂什么爱情,执着于和对方交流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对方可以满足自己在那个时候幻想罢了。”

“那学弟……你现在走出来了吗?”

“嗯?”

“从那里。”

“走出来与否,也许不是靠我自己来判断的,若是你们认为我走出来了,那就是走出来了。我曾失去了对周遭的信任,但你看得出我现在又有了很多……朋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比原来要好很多了。”

“那么,学姐。”我站起身,看着脸色有些疲惫的她,“明日还要上学,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晚安。”

“学姐也早些休息,晚安。”

……

当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我的身子重重地靠在了房间的门上,接着随着身子的滑动,我坐在了地上。

我从未走出过那片阴霾。

被祝雨晴拒绝早在我的意料之内,但邹择天从未和我说过这件事我却始料未及。

当时我的感到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一时无心学习,也退出了篮球队。每天都闷闷不乐的我很快引起了父母的注意,任凭他们怎么猜测,我也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个暑假,他们带我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

在父母与医生的帮助下,我渐渐的从那不解之中走了出来。

为何邹择天一直不告诉我、为何祝雨晴会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这些问题,开始从我的脑中散去。我终于不再原地踏步或是原地绕圈,对生活的向往最终还是让我走出了那段阴暗的日子。

那是我最后一次去心理医生的诊所,医生告诉我我的情况已经完全恢复,往后种种问题也不会再困扰我。

我从他的诊所中走出,思考着母亲今晚会为我做怎样的晚饭。

我站在路口等待父母,

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十字路口处——在我的目睹下——发生了一场车祸。

除了那位医生、我的初中老师以及我现在的合法监护人——我的舅舅,没人知道我的父母是通过怎样地方式从这个世界上离去的。

往后,我时常会想,如果没来到玉祥;如果不爱打篮球;如果……。

那年,玉祥失去了它的双子星,年级前五十的排行榜里也再没出现过我的名字。我离开了现在的住所,在舅舅家住下。心理医生曾多次联系我的舅舅,希望我可以再去他的诊所看看,但我也始终没能过去。

所幸舅舅一家待我很好,虽然我再没感到在家时的温馨,但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我的中学考试一塌糊涂,在全校五百余名的初三学生里排名倒数。但舅舅和我说父母早为我安排好了回到私立学校的一条路,我便没有借着中学成绩申请学校,毕竟私立学校需要的大部分都只是钱这种东西。

父母离世的那年,我在空华市的报纸上看到了对玉祥中学夺冠的一篇报道,其中涵盖了很多对我与邹择天的描述,而封面上的图片,是我们二人在空中碰拳的背影。

邹择天与祝雨晴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再去追寻。而我去了哪里这件事情,我相信曾与我交好的朋友们也一概不知。偶尔我还会收到初中老师给我发来的问候的信息,我从不阅读他们写下的文字,而是直接礼貌地回复他们。

我说我可以丝毫不差的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任何事情,但那都是一些让人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故事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