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结局，早在准备之时便已决定。——楚天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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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来了，战争终究还是来了。
星历1435年11月26日，神圣罗马帝国对明国宣战！奥斯曼帝国向明国宣战！立陶宛波兰帝国向明国宣战！
消息转化为一份份快报，飞速传递至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战斗尚未打响，无数的史学家已经做好用笔留下这流传百世的战争的准备。
这是西方自有文明史来，对东方最响亮的一次发声。
长久以来，西方都深深忌惮这个东方的庞然大物。它拥有着悠久的文明，拥有着数量惊人的军队，拥有着技艺精湛的刀剑。
可它同样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
百年前，他们认为明国早就是条衰老的巨龙，自己优秀的骑兵可以径直冲开国门，可他们却被强弓劲弩杀破了胆。
那些箭矢宛若倾盆的暴雨，寒芒万丈。在铺天盖地的密集射击中，那些身着锁子甲手持骑士剑集团冲锋的骑兵们人仰马翻，伤亡无数。
他们这才想起，在更早的百年，若不是他们欺骗对方莱茵河的对岸是世界的尽头，一个来自东方手持弓箭的男人几乎征服整个欧洲。
他们觊觎东方广阔的土地与惊人的财富，可这份觊觎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现在，他们拥有了炼金金属，他们拥有了炼金甲胄，他们拥有了炼金骑士团，觉得是时候向东方宣告他们的灭亡。
战争原本定在三个月后，开春的季节。
马上就要入冬了，皑皑白雪会覆盖这片大地。届时，被冻得坚硬的泥土上方会铺上足有半米厚的雪层，战马自然无法奔跑，同时，那些运送炼金甲胄的弗拉米机也会深深陷入雪地之中，动弹不得。
可蒙斯克却指出了一点，科索恩山谷是进攻明国的必经之路，它位于奥斯曼帝国与匈国新版图的交界处，可它却处于背阳面。即便是开春之时漫山冰雪消融，科索恩山谷也依旧冰封，他们的军队将寸步难行，东方人会有足够的时间做好防御准备。
战争提前了，他们要率先拿下科索恩，作为进攻东方的桥头堡。
山谷的这头，呼啸着白色蒸汽的弗拉米机拖着数十米长的身躯，穿梭在群山之间。仅仅用了数周，神圣罗马帝国便在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修建了一条与国内铁轨交接的铁路供战争驱使。
群山的葱绿已经化为光秃秃的黄土，那些有着数百年历史，合抱粗细的巨木被锯倒，就势化为那些铁轨下的枕木，像是有人用铲子顺着黑色的铁轨铲平山脉。
铁黑色的弗拉米机逐渐放慢速度，浓密的蒸汽弥漫在山谷，像是清晨的雾气。
这便是楚洛轩想要见识见识的弗拉米机，是军方专门用来运送炼金骑士团而制造的。炼金骑士团的威力在于它的机动性与破坏力，但是长途奔袭会让他们大大折损战斗力，军方便制造了这样一辆巨蟒般庞大的弗拉米机，让它成为骑士们的大本营与补给站。
弗拉米机的后方升腾起滚滚烟雾，嘈杂的马蹄声不绝于耳，那是跟随着的各国骑兵与步兵。
奥斯曼最精锐的卡普库鲁骑兵团，声名远赫的波兰翼骑兵军团，神圣罗马帝国的龙骑兵团。
这是这片大陆最为顶尖的战力，他们现在联合在一起，誓要将东方的明国吞没。
修建铁路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不引起明国的注意，他们自然不会相信那所谓的和平条约，十数万的大军暗中埋伏在奥斯曼与匈国的国界线，只等西方的钢铁巨兽露出獠牙的那一刻。山谷的另一头，明国的军队已经摆好了防势，攻城弩，火炮，还有种种藏在黑色幕布下的利器。
他们手里端好了弓弩，像是等待猎物的猎人。
霍格•蒙斯克走出弗拉米机，一边戴上有着黑白羽翼徽章的军帽，一边挥着戴有真丝手套的手示意他身后的副官。
“时间？”蒙斯克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11月26日，上午10点11分。”
“敌情？”
“主力是明国的骑兵团，同时他们最新组建的神机营也来到了战场。”
“神机营？”蒙斯克挑了挑眉。
“是的，是一支全部装备火器的部队，不过数量不多，理论上说威胁性并不大。”副官摊开手中的文件，表情显得有些不以为然，“而且，明国的火器落后我们至少数十年，这样的差距不是能靠人数弥补的。”
是啊，何况还有炼金甲胄呢，西方诸国估计都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东方大陆数千年的积累，真的那么容易撼动吗。
“炮兵团准备好了吗？”蒙斯克端起望远镜，看向山谷两侧的群山。
“炮兵团随时待命。”副官回答。
“射击吧。”蒙斯克放下望远镜，面色凛然。
红色的信号弹被发射到天空，拖着黑色的细烟，而后震天的炮声响起，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翻飞的泥土滚滚袭来。
那些山顶上的碎石树木瞬间被击得粉碎，露出黑色的焦土，乱石飘飞，升腾起火海而后很快熄灭，山谷的四周变得光秃秃的一片。
炮兵的目标自然不是明国的营地，它远在射程之外。蒙斯克下令他们清除山谷两侧的树林。
因为明国可能会在里面埋伏兵马，与匈国的战争中他们便吃过这样的亏，东方人从山顶上滚下巨石，呼啸而下，相比与火炮，这种原始的攻击方式对炼金骑士的威胁更大。
将掩护他们的庇护所连根拔起，蒙斯克的做法暴力而高效，有敌军埋伏其中可以一眼看到。
“通知各国布置阵型，四小时二十三分钟后发动进攻。”
蒙斯克摊开怀表，像是面准时报时的钟。
宁静的山谷唯有风声，钢铁的巨兽却缓缓张开身躯。这寂静，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夜晚。
“克劳德哥哥，我们还要等多久？”
楚洛轩和克劳德并排趴在灌木从中隐蔽自己，他们的身后是同样趴着的炼金骑士。
“等命令喽……来一口不。”克劳德依旧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酒举到楚洛轩嘴边晃了晃。
“不了，克劳德哥哥。很快就要进攻了吧，喝酒没问题吗？”
“不喝酒也没事干，身体还能暖和点呢。”克劳德显得毫不在意，随即苦笑着摇头，“不过说起来，这场仗不好打啊。明国的底蕴比我们想得要厚得多，明明已经经历了一场战争，却还能调动出十数万人的兵马。”
楚洛轩心说，克劳德哥哥，明国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啊，他们的皇帝砸锅卖铁拼凑出来的部队可全投在这里了，这可是……关乎国运的一战啊。
“而且听说……他们这次督战的将领是位铁腕人物，在明国他投入大量经费研发火器，和那些思想顽固的老一派很不同。”
楚洛轩的心头微微一颤。
“不过，再怎么样，东方人都不可能拥有炼金甲胄，所以不用怕啦，我们是必胜的一方。”克劳德笑着抚摸楚洛轩的头。
“克劳德哥哥，那些……好像不是我们的人。”楚洛轩注意到身后还有一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骑士，他们身上的铠甲看上去材质都是崭新的，侧面有精美的黄铜雕饰的花纹，可却传递出浮夸之气，像是贵族家里不实用的工艺品。
他可以肯定这些不是炼金骑士团的成员，枢机处不会设计出这种矫揉造作的甲胄，穿着它像是去参加服装展会。
“他们是奥斯曼的骑士团，身上穿的是第三代甲胄的弱化版。”
“三代甲胄……比我们身上的更强吗？”
“那倒不会，且不说他们身上的是弱化版，就艾利斯顿大人所言，三代甲胄的威力要比二代弱上一倍，因为它是机械驱动，内部没有马格努斯神经回路系统。”克劳德随即压低声音，语气轻描淡写，“他们是炮灰。”
楚洛轩默默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原来克劳德哥哥你和我想的一样啊。
奥斯曼帝国花了大价钱购买炼金金属与甲胄，试图建立起自己的骑士团。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只强悍的军团，蒸汽驱动的钢铁巨人能够击破笼罩帝国的阴霾，虽然比不上炼金骑士团，可也差不了多少吧。
可在真正的炼金骑士眼里，他们不过是冲在阵前的炮灰罢了，显得那么讽刺。
可就在他无意间回头时，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说看到了也不准确，因为奥斯曼的骑士们将自己塞进严实的甲胄里，黑金的面罩挡住了他们的脸颊，他们互相都分辨不出对方。
那是一种感觉，没由来地从心中顿生的感觉，为首的骑士，他半跪在灌木林中，身后背负着阔剑，他面色平静地望向远方像是尊雕塑。
可熟悉之感如海浪般一阵又一阵拍打向楚洛轩，很快化为恐惧的潮流将惊愕中的楚洛轩包裹。
弗拉米机的车厢内，蒙斯克站在悬挂车厢的地形图前，他的身后，数名副官负责处理收发信件，讨论战情。
这辆弗拉米机不只是运载车辆，他还是神圣罗马帝国最为先进的通讯设备。
他们将字母与短句编成特殊的编码，通过敲打某种炼金设备将文字转变为信号，顺着铁轨送往沿路的中转站进行加密与解压，最终数分钟之内可以送往战争委员会的手里。
这是各国都望其项背的通讯技术，它的存在可以将瞬息万变的战场情况第一时间送往那些大人物们的面前，做出最为及时与准确的对策。
“明国的回复是什么？”蒙斯克突然发问。
一个小时前，他向明国发出一份文件，询问对方是否接受投降。
这并非蒙斯克的挑衅与张狂，而是他所认为的决战双方所应走的程序。像是骑士间的决斗，你可以选择不捡起地上的白手套，但倘若你接受对方的挑战，那么到死方休。
“蛮夷之族休要侵我半寸山河。”副官一字一顿地读起信上的文字，像是初学言语的婴儿。
“蛮夷之族？在蒸汽与钢铁面前，他们自信得过分了吧。”
蒙斯克猛然转身，走出弗拉米机，山风呼啸而过，猩红里子的黑色披风在空中拉扯出弧度。
“通知下去，准备进攻。”
山谷的两侧，不同世界的双方相互窥探，他们拥有着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信仰，他们望着彼此，想要把对方撕碎。他们排列好阵型，战马宽阔的胸膛并在一起，身后是上膛完毕的炮兵阵地。他们静静地对峙，像是等待过招的剑客，这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战争，庄严肃穆，像是教堂的弥撒曲，歌颂着死亡与新生。
炮声响了，蒙斯克一方的炮兵团发出震颤的轰鸣，但是率先发起进攻的反倒是明国的骑兵。
他们手舞着长枪刀剑，向着山谷的这头发动冲锋。数万人的集团冲锋阵势惊人，万马奔腾宛若惊涛骇浪。动天的呐喊声连成一片，振聋发聩，整个山谷回荡着嘶吼的人声。
明国以骑兵开局。
密集的炮弹像是寒冬的冰雹，铺天盖地地砸下，在人群的海洋中溅起一个又一个浪花。火红色的炮弹在空中划出燃烧着的抛物线，落下时数以千计的碎片在密集的人群中迸射，血肉模糊，人仰马翻。
可冲锋的潮流没有丝毫的停滞，那些战士跨过同伴的尸体，奔向自己的死亡，毫不犹豫。
火炮突然停下轰鸣的怒吼，因为蒙斯克一方的骑兵团开始反击。
他们组成庞大的三角阵列，像是一柄利剑，试图刺穿明国的大军。
他们是奥斯曼的卡普库鲁骑兵团，同时也是奥斯曼帝国最为精英的部队，它的成员多是军中精锐与贵族子弟。
以不同颜色的三角矛旗为标志，迎敌的骑兵团分成数个列队，他们的左右两翼分别是是贵族旗队，外国佣兵，后排压阵之轴则是重武器队，而带头冲锋的则是精锐中的精锐--全由领主子弟组成的西帕希欧古兰。
他们手里挥舞着大马士革刀，与明国将士的刀剑交缠在一起，人流汇聚。
冲天的呐喊声中，两股人流相互碰撞在一起，像是不同颜色的河流。奥斯曼的利剑一路向前突击猛刺，像是直击心脏的匕首从中间将明国方阵剖开，三角形的阵列越来越尖锐。
这时，另一股河流从两侧包围战场，那是明国的弓弩兵！
他们本应站在大军方阵的最后方，用漫天的箭雨压制住敌军的阵脚，可他们却像骑兵那样冲锋！
他们骑上战马，边冲锋边将手中的箭矢射向半空，那些有着白色箭羽的箭矢发出银色的光亮，转瞬间暴雨般落下，像是有片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整个战场。
那些箭矢毫不留情地击穿奥斯曼骑兵的铠甲，目标则是奥斯曼的重武器队。三角形的冲锋阵列在箭雨的压制下，被数量远超自己的明国军马抵了回去。
骑兵的力量来自于冲锋的速度，一旦身形停下，他们会遭到猛烈的围攻。
被抵回去的奥斯曼骑兵暴露在明国猛烈的射击之下，每一秒都有数量惊人的战士死去，鲜血染红了土地。
箭矢很快射完，那些弓弩手们随手将弓弩抛在一旁，拔出腰间的短剑继续厮杀。弓弩手们虽然没有经受过良好的马术训练，然而他们的气力惊人，否则他们拉不开紧绷的弓弦。
他们投入战场，像是暴怒的狂战士。
“明国的将领是疯了吗？他们居然舍弃了他们唯一的优势？”
副官惊疑地询问蒙斯克，虽然炼金骑士团与东方人交手多次，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国的战士如此疯狂，他们每个人似乎脑海里只剩下冲锋二字，只有死亡才能停下他们的脚步。
一直以来，东方人唯有在弓弩方面可以压制西方，他们拥有制作弓弩古老而悠久的技术，在战场上，那些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可以第一时间精准打击敌方阵列的薄弱点，而且他们的射程远超火铳。
可现在，明国却打算面对面地硬碰西方的骑兵阵列，靠着护甲薄弱的轻骑兵，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人海战术……明国想要依靠数量上的优势发动一次猛攻，试图冲破我们的防线。”蒙斯克眯起眼，静静思索起来。
“让龙骑兵团加入战场。”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黑色铠甲的战士投入战场，他们呈横排阵列，相互间隔一人宽的距离整齐地奔向战场。
这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龙骑兵团。
与其说他们是骑兵，不如说他们是机动性极强的步兵，他们骑着战马来到战场，而后下马迎敌。
他们每个人披覆着黑金外壳的铠甲，左手举着盾牌，身后则是最新式的连发火铳。
面对冲锋而来的敌军方阵，他们停下脚步，半跪在地上。前排的战士将盾牌举于胸前的斜上方，整个身体藏在盾牌之后，他们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构成一道漫长坚固的防御阵线。
这像极了古罗马战士的防御阵型，与之不同的是，那些本应从盾牌缝隙中伸出的狰狞长矛被替换成了口径恐怖的火铳。
后排的战士将连发火铳从盾牌中伸出，而后扣动扳机。
硝烟蓦地升腾而起，接连不断的巨响在耳边炸裂，无数道火舌交替吞吐，战场被火红的光亮点燃。
有多少火铳在同时开火，没有人清楚，然而肉眼可见的，明国的骑兵团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般倒下，受伤的战马嘶吼着，倒在地上翻滚，冲锋的战士被无数马蹄践踏，一片血肉模糊。
维持数秒的射击完毕后，后排持枪的战士换上盾牌切换至前排，等待身后的战友新一轮的齐射。
靠着这种方式，蒙斯克一方将局势陡然扭转，龙骑兵团一步一步稳健地向前推进。
每一秒，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倒下。明国试图用弓弩进行反击，然而那些箭矢射在龙骑兵团黑金的盾牌上，铃铛作响，溅起火花。
战场的号角声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亘古，又像是无数巨龙引颈长啸。
明国下令撤退了。
他们虽然还保持着数量上的优势，他们虽然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但他们在连发火铳面前死伤惨重。
蒙斯克一方的火炮阵地再次怒吼，蒙斯克第一时间下令轰击，像是预料到了明国的溃败。
炮弹呼啸着砸向明国溃败的军马，火光冲天，像是喷涌的熔岩。无数骑兵被爆炸的碎片击飞，血流满地。
龙骑兵团的阵列从中部破开，同时向两侧收缩，像是为谁留出一条道路。
震天的马蹄声响起，无数骑兵从中飞身而过，向着明国阵地发动反攻。
他们的身后有着木架和羽翎所制的巨大翅翼，举起的长枪上有着色彩鲜艳的旗帜。
波兰翼骑兵！
直到这一刻，蒙斯克才让他们介入战场。
波兰翼骑兵是鲜有能在速度上与东方骑兵相抗衡的军团，他们常常被编成拥有两百人的中队，排成膝盖挨着膝盖的密集两列横队。
他们马术出众，能以密集阵型集团冲锋，他们速度惊人像是破坏力极强的飓风，他们用枪尖刺穿敌人的铠甲，能在第一时间撕开敌人的阵型。
蒙斯克要在明国军势最为低迷之时，一举拿下他们的阵地。
黄金色的潮流向着明国的阵地呼啸而去，锐不可当，势不可挡。
这时，明国的阵地再次响起号角。
大军方阵后方那些黑色的幕布被齐刷刷地扯下，露出一辆辆造型奇特的方形手推车。
车身主体是巨大的银白色铁箱，内部呈现出蜂窝般的结构，而那些蜂窝中则插满了纯铁的箭矢，箭头闪现着淡蓝色的锋利光芒。
手持望远镜的蒙斯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曾经听说过明国有一种造型奇特的机关箭，数百枝箭矢被装在一个木箱里，它的内部装填有火焰，箭的尾部由同一根导火索连接在一起，当它点燃时万箭齐发。他们称其为神机箭。
眼前的似乎正是神机箭，而且明国对其进行了改进，那些木制的箭柄被替换为钢铁，规格也大了很多，这意味着它会具有更强的贯穿力。
可是，这样的话，如此沉重的箭矢该怎么发射出去，仅靠火药的推动力还远远不够。
但是容不得蒙斯克细想，他必须下令回撤，明国拿出了他们的底牌，战场的局势只能靠他们炼金骑士团来掌控了。
但终究还是迟了，随着无数道划破空气的爆鸣声，浓密的白色蒸汽中，黑压压的箭矢遮蔽了天空，那是钢铁的暴雨。
明国人居然掌控了蒸汽技术！
蒙斯克清楚地看到推动巨大箭矢的正是被压缩的蒸汽，那些银白色的箱体里装着蒸汽机！
这是蒙斯克今天第一次流露出诧异神色。在开战前，他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遍战场的局势，无论采用什么方法，明国都是必败的局面。
可他绝没有想到，明国人已经掌握了蒸汽技术。
虽然神圣罗马帝国蒸汽机的研发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可它真正被世人熟知却是在与匈国的战争中，炼金骑士们在漫天白色的烟幕中，宣告蒸汽时代的到来。
可这不过才过去五年，明国恐怖的学习能力硬生生将双方的科技差距缩短了近百年，单在蒸汽技术这一项上。
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再交战，难道明国会拿出属于他们的炼金甲胄？
蒙斯克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会感到恐惧与惊慌，他会首先从内部摧垮他自己。
“回撤！回撤！”
黑色的信号弹升空，冲锋中的翼骑兵陡然停下步伐，死死勒住战马迫使其转头。
战场的局面顿时混乱不堪，密集的阵型成了他们此刻最大的累赘，来不及转身的骑兵与冲锋的骑兵碰撞在一起，无数人马被掀翻。
而后那些漆黑的箭矢落下，将他们连人带马贯穿，霎时鲜血四溅，流淌成河，尸体如山峦般堆起。
“明国掌控了蒸汽技术！明国掌控了蒸汽技术！炼金骑士团申请接管战场！炼金骑士团申请接管战场！”
一份加急的战报顺着铁轨被送往战争委员会的手里，在法兰克福大教堂的内部，议会长老们第一次主动集合在一起，共同商讨事项。
“这不可能！明国的科技至少落后我们五十年！他们不可能制造出蒸汽机！”库里格斯•贝蒙猛拍桌子，吹胡子瞪眼。
身为外交大臣，明国的国情他比谁都要清楚，在他看来明国能够全部装备上火铳就算是跨时代的创举了。
明国从哪掏出来的蒸汽技术？
“可蒙斯克不会说谎，他是位冷静优秀的指挥官，不会犯低等级的错误。那么，这件事是不是要问问你，艾利斯顿？你们枢机处为了赚钱把技术卖到明国去了？”斯坦尼的语调阴阳怪气，像是幸灾乐祸。
“你个老混蛋别想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我自己还郁闷呢。”
“你郁闷什么？蒸汽技术在你们枢机处应该处于科技树的底端吧。”老蒙斯克一脸惊诧地望向委屈中的艾利斯顿，奇怪他在沮丧什么，好像明国有了多么先进的科技似的。
“我当然郁闷啊，明国有了蒸汽技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拥有一位机械天才啊，无与伦比的天才啊，这样的天才居然不是我们枢机处的人，我很心痛啊！”
艾利斯顿紧捂心脏，面颊扭得跟麻花似的，像是打算用身体诠释什么叫“痛心疾首”。
诸位大臣已经放弃和他交谈的打算。
这时，一直站在地图前的西米利安突然发出几声冷笑，众人顿时噤声，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君王。
“有趣。”
“怎么了，陛下。”
“真是有趣。”西米利安笑着从地图前摞开脚步，将桌子上的信件一份份拿起，“我们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武装，每一个炼金骑士在战场上都能以一敌百。我们可以在几分钟内与百里外的军队通话，获知整个战场的情况。我们的铁路直通战场，数周内可以完成全国军队的调动。”
众人默默没有说话，他们不是太明白西米利安想要表达的意思，唯独艾利斯顿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
“可为什么我们的战术思维还停留在中古世纪？双方兵马列好阵型，在一片平原上像骑士对决般决战。真当自己还停留在古罗马时期？”
大臣们一下子愣住了，眼神茫然无措。难道不是这样吗？
交战的双方互相展现自己的力量，像是下象棋那样你来我往，军队是棋盘上的棋子，指挥官则是手持棋子的棋客。
几番推演后，战场局势一目了然，战胜者欣然接受败者的投诚，将皇冠置于自己头上。
他们不明白陛下究竟在嗤笑什么。
西米利安微微摇了摇头，径直走向角落的炼金设备，命令敲击按钮的联络员。
“通知蒙斯克，让他放手去做，按照既定的方案。”
“明白。”千里之外，接到命令的蒙斯克轻声低喃。
他走进弗拉米机的车厢，走到自己的炼金甲胄面前。
这具甲胄两米多高，黑色的铠甲上雕刻有红色的花纹，它的手中持有三棱的穿甲剑，身后则背负着一柄赤红色，呈现出火焰形状的剑。
骑士王，加拉哈德改装Ⅱ型，专属于蒙斯克自己的甲胄。
钢铁的纽钉一一闭合，胸前的板甲一一合实，面罩上的空洞内呈现出一对蓝色的瞳孔，甲胄就此苏醒。
他走向弗拉米机的控制中心，按下按钮，整个弗拉米机开始抖动，发出巨大的声响。
所有车厢的四壁缓缓向两侧展开，露出内部严阵以待，杀气冲天的炼金骑士。
数百名炼金骑士同时跳下弗拉米机，加雷斯，兰斯洛特，暴怒者，加拉哈德，打击者，格里芬……炼金骑士们汇聚成一道黑色的河流，气势磅礴地冲向战场。
蒙斯克站立中央，拿起手中的穿甲剑，剑指东方。黑色的河流在他身后分开而后又在他身前闭合。
地狱已空，被释放的恶魔将要杀戮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