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文瀚拿了往日义亲王府的一些房契和地契,交与容珏。条件是:让她暂住在城外的永静庵。

容珏呵呵一笑,义亲王府的东西本来就是她的,容文瀚凭什么跟她谈条件?

况且,她是说过不愿住在丞相府,也不愿当皇后,只是,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当尼姑了?

「姐姐,原以为你还在休息,不来参加花会了,今日姐姐能来,真是太好了!」容珏回身一看,只见容钰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裙边有点点桃花装饰着,栩栩如生,像是飞舞在了空中。三千发丝挽成飞仙髻,头间插一只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眉间画着一朵红色的梅花。她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熏香,有蝴蝶旋于她的衣袂,似是与这春日盛景融为了一体。

容钰身后同样是一些盛装的少女,衣料首饰皆是不差,只是搭配上不及容钰那样精心设计,自然在她身边失色了不少。这会儿看见打扮近乎贫民,跟乡下来的丫头没什么两样的容珏,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哎呀,坊间传说容大小姐要落发为尼了,原来是真的!」一个鹅黄色衣服的少女捂嘴偷笑着,原本得体的妆容因为她的的这一举动显得有些狡黠。容珏不满的撇了撇嘴,这位小姐她是认识的,礼部尚书的嫡女,褚娉婷,从前跟在容钰后头没少挤兑过她。

「姐姐,母亲今早不是给你送了件新做的衣裳么,姐姐怎么没穿着?」容钰一副为自家人开脱的模样,有些嗔怪起褚娉婷来。

容钰指的是今早崔瑶差婢女送来的衣服首饰,说是丞相夫人特地为大小姐准备的见客用的,还让她今天务必要穿着。那衣服倒是新衣服,用上好的云锦做成,附以斜织的花纹。只是那鲜艳的大红色以及老气刻板的款式,怕说是当年崔瑶嫁入丞相府穿的喜福,也有人信吧!

穿着这种衣服招摇过市,人家不说她是病昏了头的花痴才怪!

「哼。都是要去永静庵做尼子的人了,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作什么!」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冰川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容珏听着,竟是有千万分的醋意。

盯着她冷艳的脸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因着丞相府的后花园奇花异草最多,开得最好,每年的暮春宴会也是这些官家子女聚集的日子,或煮茶赏花,或诗词歌赋,也是为数不多的年轻男女促进交流的好机会。只是眼前的这位婉莹郡主,容珏的记忆里对她的印象也是少之又少,几乎不曾来参加过暮春宴会。

婉莹郡主是先皇的姐姐怡月长公主的幼女。先皇对这个外甥女很是喜欢,婉莹郡主年幼的时候就在宫中长住。据说和当今圣上顾思铮青梅竹马,据说婉莹郡主思慕当今圣上已久,据说太后为容珏赐婚当天婉莹郡主十分生气……

难不成,她是来看看容珏到底是不是个光头尼姑?

为情所困的人总是可怜又可悲的,即便是亲表兄妹,所以容珏并不打算与婉莹郡主计较。

「啧啧啧,容大小姐这身衣服,不会是从城南的辛农巷捡回来的吧,想来这堂堂的丞相府待元妻所出的嫡长女如此苛刻!」一位着一身雪色罗裙的姑娘用芊芊素指捏起了容珏的衣角,以手掩鼻,似是要驱散她这脏衣服上的酸臭!说话的是杨国公府的三小姐,杨蝶儿,杨国公府的长女杨妍儿是宫里的贤妃娘娘,次女杨影儿是四王爷宁王的正王妃,如今这三小姐杨蝶儿也是世家子弟争相求娶的对象。

杨蝶儿今日本就记恨容钰比她出风头,此时看见比她府里最下等的丫鬟打扮的还要不堪,免不了要冷嘲热讽一番!

辛农巷?那是云城奴隶聚集的地方,在她们这些贵族大小姐眼中,那地方就是垃圾堆啊!丞相府的嫡长女,未来的皇后穿着那里的东西,这句话除了羞辱更多的是打丞相府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少女们的哄堂大笑充斥着整个庭院,唯独容钰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姐姐死而复生,终日在佛堂礼佛,如今已大彻大悟,对虚名虚利看淡了,唉,倒是我这样的在姐姐面前显得庸俗了……」容钰一番搪塞,无非是她丞相府几世修来的功德,才让那阎王爷放了容珏一马。

真会给自己贴金!

清了清嗓子,容珏幽幽地开了口:「是了,这件衣服是昨日去顺天府尹的停尸房穿的,比辛农巷捡来的还脏上几分,杨三小姐刚刚碰过的地方,容珏还拿它来擦过死人的头盖骨!」

此话一出,原本围着她看笑话的闺秀小姐们纷纷退到离她三丈开外处。脸上没了笑容,有些怯生生地望着她。

「呜呜呜,这什么破丞相府,净是些让人恶心的人,我要回家……」

尤其是那杨蝶儿,吓得腿都软了,由丫头扶着,一边哭闹一边作呕。精致的妆容因为泪水的晕染,已然化开了,黑黑红红的这一块,那一块,像是戏台上的小丑。

「钰儿。怎么回事?」一个沉稳严肃的男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容世则,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是丞相府的独子容世则,记忆中的容世则常年征战在外,一年短短的几次见面与容珏也没什么交集。他听到了庭院这边传来了哭声,便和几位公子停止了交谈,赶了过来。

看着平日里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的杨国公府三小姐杨蝶儿此刻的狼狈样,几位公子有些忍俊不禁,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将拳置于鼻下,假装咳了几声。连着容世则也是抽了抽嘴角。父亲曾和自己说过这杨蝶儿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看来,这副坐地骂街的泼妇样,恐怕是有些不妥了!

「姐姐她……」容钰望着容珏的目光有些闪躲,似乎容珏是那吃人的老虎!

又是容珏?容世则有些恼怒!他这才回来多久,听到的所有坏消息都和容珏有关,从前自己从来没注意到她,一直将她忽略,现在她出这些风头,到底想怎样!

「还不快扶杨小姐去更衣洗漱!」容世则一脸的威严正气,声音带着些许怒意!

「是!」园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加上杨蝶儿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一并扶着她,出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