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名为魔法的神奇力量。
魔法的影子在这里无处不在，不论是时钟、照明灯还是许多其他器械，都需要魔力来进行驱动。
过去在乡村的我对此完全不知情，但在现在的我看来，魔法确确实实地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呢。
不过要说起来，魔法最初究竟是作为战争的武器还是生活的道具被发掘出来的呢？这一点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不过要是仔细考究的话，恐怕两者都不会是吧。
前段时间，我向艾妲问了一个问题。
魔法是不是万能的呢？
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虽然理论上只要是拥有充足的魔力和适当的使用技巧，的确是什么都可以办得到的……但是就算不论魔力，如果要达到‘万能’的概念，恐怕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吧。”
艾妲是这么解释的。
那么基本上，关于魔法究竟是战争的武器还是生活的道具这种问题也就没有意义了，既然是“万能”的东西，那么不论是作为哪种形态都不足为奇。
这个时代的魔法大抵被分为两类：符文魔法 Rune与元素魔法 Element。
前者的修习对于施术者的天赋要求相对较低，同时也是魔法使们刚刚开始踏上魔道之路的必修课。
通过魔法文字的公式组合创造出魔法，以适用于各种各样的状况，同时也是目前的魔导器械所使用的主流魔法。如果把照明灯的灯罩打开，应该就能够看到散发着微光的古文字了吧。
不过由于古文字是无法生造的，所以符文魔法的使用有相当大的限制，如果想要进行某些大规模的法术，就必须先刻下大量符文并画出魔法阵才行。
相对的，元素魔法在这方面的限制就较小。
元素魔法没必要依赖于固定的符文，但对于魔法使自身的水平有着相当严格的限制。
比起魔法使的魔力储量，元素魔法对于使用者关于元素的亲和度的要求更高。比如说如果是仅仅亲和水元素的魔法使，在使用火元素魔法时威力甚至远远不如使用符文魔法。
但只要有着出色的元素亲和度，再勤加练习对于魔力的掌控，元素魔法在某些方面可以很好地弥补符文魔法的不足。
因而对于现在主流的魔法使们，先修习符文魔法，再根据自身的天赋选修元素魔法，几乎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道路。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远古时代，据说还有一种被称为‘德鲁伊魔法 Dryad’的自然法术，但是很遗憾的是，这种魔法到今天已经失传了。”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而地点则是艾妲的房间中。
虽说待在女孩子的房间多多少少会有些束手束脚，但是经过了一年，我差不多也已经习惯这个房间中的空气了。
在刚刚来到骑士团时，我还是一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家伙，所以也由于无知而有些过分的反应……对钟和灯之类的东西。
于是贝蒂小姐就说：“身为骑士团的成员对魔法一无所知可不行啊，就算像龙那样什么都不会，也不能连基本知识都不明白吧。”
对于这个意见，即使是被中伤的龙先生都不得不表示赞同。
于是在那之后，新来的我和叶月就时不时会被艾妲领到这里学习魔法的有关知识。
“‘德鲁伊魔法’吗？真是奇怪的名字啊……”
“嘛，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呢，”艾妲笑着向我解释，“所谓德鲁伊……如果直接解释的话大概就是‘圣木之贤者’的意思。在传说中，德鲁伊魔法应该比较接近于自然魔法这一类吧。”
“自然魔法的话……大概是水系和土系那些吗？”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呢，既然能够单独成为一种魔法体系的话，当然不是能够被元素魔法概括的……按魔法协会的长老们的话来说，就是关于‘生灵’的魔法。”
关于“生灵”的魔法？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如果就此追问下去恐怕不明白的事情反而会越来越多吧。
我偷偷瞟了一眼从十几分钟前开始就一直安静地端坐在我身边一语不发的女孩的身影。
虽然说是不出所料的事情，不过叶月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还是无形的让我为自己的无知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我和叶月是从刚刚进入骑士团不久，甚至在龙先生暂时离开之前开始跟随艾妲学习魔法的知识的……也就是说，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对于魔法使的修行虽然说是微不足道的时间，但是关于魔法的基本知识，一般来说顶多只用花上半年的时间就能了如指掌。
而之所以经过一年时间后，我们的课程进度仍然停滞在“关于魔法的基本分类”上的原因……恐怕只能是在我身上吧。
由于从小在乡村缺少对于这一方面的认知，所以导致许多的基本知识都要从更加基础的知识开始讲起。就像是一个人在学习应该如何烹饪之前，甚至连各种食材是长什么样子，应该如何处理这些食材都不知道。
……虽然举得例子可能有些不恰当，但是我真的没有在说莱特。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原本半年就应该结束了的基本课程一直到今天都还正常的延续着。
不过就算是有一个如此愚钝的学生，艾妲老师依然能够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解答，这对于我来说恐怕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顺带一提的是，叶月似乎在之前就对魔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一直以来的课程对她来说恐怕是连复习都算不上的时间浪费吧。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能够每次都坚持着坐在我的旁边一直到课程结束……不得不说我实在是有着十分善良的同伴们啊。
想到这里，眼角甚至都不禁涌出泪水。
“怎么了利欧？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艾妲注意到我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好摇摇头这么回答。
“是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立刻说出来喔，”艾妲这样叮嘱，“那么我就首先讲一下关于元素魔法的基本概念吧。”
自从一年起，我就一直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虽然与在家乡的那种安逸生活有许多不同之处，身份也由一个孩子而变成了见习骑士，不过毫无疑问，这样的生活是令我感到愉快与满足的。
但就在今天早晨开始，这样的生活出现了一丝不起眼的裂痕。
而且令我不安的是，有种不知名的预感告诉我，这还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卡美洛城西北街区发生了杀人事件。
如果简单来说的话，仅仅这么几个字就已经可以描述得相当详细。
但是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就不是仅仅几个字……或者说几句话能够概括得了的了。
早在十年前，仍然还是一名少年的男孩在兄长决定离开家之前被这样托付道：
“罗宾，西北街区这之后就交给你了。”
少年的兄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魔法天才，正决定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道路。
虽然许多人或许对少年的兄长的天赋与成就一无所知，但是对于从小一起长大，将兄长的努力一直看在眼里的少年来说，自己没有任何阻挡他的理由。
不论是为了魔法的修习，或是为了原本还是首都贼窝的西北街区的和平，兄长都付出了常人所难以理解的时间与精力。
如果要举个例子来说……罗宾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兄长熟睡的样子。
不论是怎样的季节，怎样的天气，当自己早晨醒来时桌上总是留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当然，他心里清楚，这并不代表兄长只是刚刚出门，之所以早餐一直保持着合适的温度，恐怕正是兄长所修行的魔法的功劳吧。
但他的心里更加清楚的是，魔法的力量绝对不是仅此而已，魔法的用处也绝对不是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偶尔当兄长归家早时，罗宾就能够见到那些造型奇异，散发着谜一般的气息的魔导器，即使自己对这些东西的作用或是原理一窍不通，但是看着兄长专注的眼神，少年就已经完全能够明白他内心的执念。
所以……
“我知道了，哥哥的努力……我一定不会让它白费的。”
即使还有些语无伦次，但罗宾还是给出了可靠的回答。
面对眼泪还在眼睛里打转的少年，他的兄长并没有选择去安慰他，或是说出什么其它温柔的话语。
“嗯，就拜托你了。”
他只是用这么随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向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露出微笑，然后带上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曾经与弟弟一同居住了十几年的小屋。
其实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准确来说，就在城市的另一头而已。
但令人无奈的是，那里恰好就是整个大陆的魔法天才齐聚的地方，若是自己不做出比起现在要更加严苛的努力的话，恐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在洪流之中吧。而不巧的是，魔法的研究又恰好是这世界上最为耗费时间的学术之一，将一生献给魔道之路，却到临终还是碌碌无为的人，恐怕连数也数不清。
所以兄弟二人都清楚，这仅仅只相隔半座城市的距离，或许就将会是他们一生的诀别。
尽管如此，少年依然强忍着泪水，挥手向兄长告别。
直到兄长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原本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光景，但此时却显得比以往更加寂寥。
他轻轻坐下，准备开始规划自己今后独自的生活。
但当他看到桌上那份一如既往热气腾腾的早餐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明明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却像是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等到正午，少年才勉强止住泪水。但当他端起桌上的餐盘时，却发现盘中盛放着的早餐仍然像几小时前那样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然后不知为什么，他的眼泪又一次划了下来。
这样的循环究竟重复了多少遍，恐怕就连少年自己都不得而知吧。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罗宾的少年时代在那一天结束了，在那之后，代替痛哭流涕的孩子存在的，是卡美洛城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而如今，守护者又将这份职责托付给值得信赖的友人，重拾少年时代的憧憬踏上了旅途。
而那位友人，即使对于罗宾的过去知之甚少，但仍然不打算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还真是一开始就摊上大麻烦了啊。”
龙不禁这样抱怨。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进行事件的调查工作。
据贝蒂小姐他们所说，自从十年前罗宾先生开始自愿协助维护西北街区的治安之后，西北街区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一提的恶性事件。
所以就算不用特地去问，也能够明白这起杀人事件的严重性。
……就算再退一步，即使我连这些事情也没有听说过，但只要是见到了午餐时贝蒂小姐的那副表情，恐怕谁也没办法就这样一笑置之吧。
贝蒂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 一样，一言不发地扫空了盘中的食物后，留下一句“我去调查一下那边的事情”就又离开了。
即使是像龙先生或是吉雷斯先生询问，得到的也只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作为回答。
不过事件本身也与骑士团的工作相关，所以龙先生他们也没有打算隐瞒关于杀人事件的事情。
关于事件发生的时间——吉雷斯先生初步推测是在昨天刚刚入夜的时候。不过具体的时间还要等待尸体的检验结果才能判断。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在西北街区一条老街的死胡同里，据吉雷斯先生说，那条街由于年代久远，几乎是没有人会路过的地方，更不用谈是在晚上的时候了，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知道今天早上才出现了目击者，巡逻的吉雷斯先生这也才得知消息。
至于现场的状况……龙先生他们描述时的语气明显有些怪异，这也让我对贝蒂小姐愈发担心；不过按照他们说的，尸体遭到了惨无人道的破坏，不仅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就连辨识死者的身份都是难上加难。
而且这么说的话……既然是“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那么受害者恐怕就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吧。
一想到这些，就有一种令人不快的作呕的感觉涌上我的喉头，我不禁干咳了几声，希望这种讨厌的感觉能够早点消散。
“利欧？果然是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关系的艾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真的吗……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啊。”艾妲的脸上挂满了担忧的表情，比起一直进展缓慢的课程，她显然更加担心眼前的学生的身体状况。
对于这样善良可靠的朋友，我只好挤出了一点微笑让她安心下来，“是真的没事，可能只是中午吃的有些多了吧。”
“东西吃多了也不会咳嗽的吧？”
“哈哈……说不定是我体质有些特殊也说不定呢。”我强笑着这么解释道。
虽然心里对于没能对艾妲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抱有愧疚，但是比起那些残酷的事件与悲剧，我倒是更加希望现在这样和平的课程能够尽可能久的持续下去。
“早上的事情你也很在意吧？”
虽然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叶月总是这样，虽然平时安静得出奇，但是只要是主动开口，就一定会是像这样正中靶心。
“没办法的吧……罗宾先生刚刚走就发生这种事情……没办法不去在意的吧……”我这么嘟囔着。
“没事的利欧，贝蒂小姐他们肯定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的。”艾妲这样安慰我说。
“但是刚才贝蒂小姐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吧，那肯定不是一副没关系的样子不是吗？”
这回艾妲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毕竟贝蒂小姐刚才的样子有多么反常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事情。
午后的房间陷入死寂当中，由于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沉重话题，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么艾利欧特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叶月一如既往的冷静嗓音所提出的问题。
老实说，被这样直接地提问的话，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只不过是因为看到贝蒂小姐的焦虑与龙先生他们的无奈，而感到担心而已；要说具体应该做些什么的话，反而却是令我寸步难行的问题。
先不说应该怎样才能够解决这件事件，但是如果冒冒失失地行动，最后的结果说不定不仅没法帮上贝蒂小姐他们的忙，反而还会火上浇油也说不定。
这样的顾虑，让我一切想要倾泻的话语哽在了喉头。
“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想去做些什么。”
果然是很不负责任的发言吧。我这么想着。
明明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作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而这幅样子反而还害的周围关心着我的人反倒担心起我来……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应该做些什么，凭我现在的实力就能够做到吗？这样的想法，让我心中的阴霾又再次加深了一层。
“不知道做什么的话……等贝蒂小姐回来之后去问一问如何？”但即使是对于这样不可靠的我，艾妲还是给出了可靠的建议。
如果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话……去问知道的人不就好了吗。
“但是……贝蒂小姐难道不会像平时那样把我们丢在一边嘛……”
根据这一年的经验来说，每当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基本上都会收到“待在安全的地方别给我添麻烦”这之类的命令，虽然可以理解贝蒂小姐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但是总是这样我不免还是会有一些自卑的。
“不用担心啦，如果对于贝蒂小姐来说，让我们乖乖待着就是帮忙了的话，我们也照做不也是本分吗，”艾妲听到我的抱怨，露出了微笑，“况且看贝蒂小姐之前的样子，恐怕这次应该正是她焦头烂额，可以让你出次风头的机会哦。”
艾妲的话虽然让我安心下来，但最后那一句还是不免让我有些害羞。于是为了掩饰，我决定向身旁的友人求助：“你觉得怎么样，叶月？”
“我没有意见。顺带一提你脸红了诶。”
向你求助的确是我的判断失误。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家都都赞成的话，也就没必要再迷茫了。只要等到贝蒂小姐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切事情就全都明了了。
现在想起来，这不就是身为小圆桌骑士团成员所应该做的事情吗……我至今为止却还在为这种程度的判断犹豫着，真是愚蠢啊。
“那个……利欧？”身前传来了艾妲询问的声音。
“嗯？怎么了吗？”
“……虽然抱歉打断你思考了……但是如果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课程进度就……”
听到这句话，我才想起来现在我们三人聚集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只好向艾妲道了一声抱歉。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对不起身前这位称职的教师……不过照这个速度的话，这个魔法知识课堂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迎来完结吧。
嘛……虽然这也是我的责任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