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紧跟沙鲁的脚步,光毅于十分钟后来到了学院的东北角,一栋近似于庄园的别墅楼前。再度认识到“休巴西特”的面积之广阔,光毅在感慨之余搜寻起栅栏上类似门铃的器件,只是在那之前,虚掩着的铁门便伴随着摩擦的锐鸣向内敞开。

“沙鲁老师,这样不好吧?”

“喂——大胡子,在的话就‘吱’一声。”

光毅刚准备出声提醒,同行的肇事者已经大声地喊起屋主的绰号,一并向屋子走去。可直到回荡四周的回声愈渐衰减、乃至重归沉寂,从屋中都没有传出丝毫的回应,唯有数只栖息树荫的鸟禽受到惊吓,鸣叫着飞向空中。

耳畔轻响着的仅有踏过砂土的摩擦,以及方才掠动空气的翅膀拍打声,光毅这才发现偌大的别墅中没有一点灯火,阴森的如同一栋杳无人烟的鬼宅。

“不会没人在吧?”

“……”

光毅下意识发出询问,得到的依旧是缄默。仅在下一秒钟,无人的房门突然敞开,从中蹿出数个速度极快的黑影,径直朝沙鲁身上飞去。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见几声金属碰撞的嘶鸣。重归沉静之后,光毅这才注意到沙鲁的食指上挂着几个四角的暗器——方才袭来的黑影正体。倘若目标换成自己,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但沙鲁却满脸不以为然地戏耍起这些手里剑。

而后,从屋内传来击掌与夸赞的声响。

“厉害厉害!不愧是‘武器大师’,接住3枚马赫级速度的手里剑都只要一根手指。”

并非雄浑,而是上了年纪后特有的沙哑嗓音,这令光毅起了疑惑。毕竟提及锻造武器的铁匠,加之“大胡子”的外号,第一反应肯定是高大壮硕、挂着满脸络腮胡的巨汉。说起来刚进入这个宅子的时候就有种违和感,和印象中回荡着叮当捶打声以及拥有巨大火炉的铁匠铺落差太大。

直至屋主走出房檐的阴影,其庐山真面目才得以显露——拄着拐杖看似年过七旬的驼背老叟。

“每次都来这套,真腻味。”

与一脸嫌恶的沙鲁不同,老人的脸上露着看到玩具般的欣喜笑容,那副表情与其说是到了从心所欲的年纪,更偏向于年少的顽童。捋动着绰号所述的标志性山羊胡,老人乐呵呵地回答沙鲁:

“能够陪老朽确认这些玩意儿性能的,也就只有你了嘛——啊稍等,老朽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等一会儿啊等一会儿,这就去拿~”

“喂等下,不是……啧!”

沙鲁伸出手试图制止,只可惜已经消失在屋内的老人并未听见他的声响。大概1分钟后,重新出门的老人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径直跑到沙鲁面前,向他递去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漆黑立方体。

比起吐槽老人的敏捷身手,立方体似曾相识的形貌霎时间吸引了光毅的注意。

“这个……难道是?‘活铁’!”

宛如无底的深渊般吞噬了一切光线的黑色表面,且不说金属光泽,连菱角都几乎分辨不出,由铸剑师的鼻祖,欧治子先生倾注一切所创造的宝物就是“活铁”。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其体积要小上数倍,而且细看之后又能发现微小的不同。

“恩?刚才是谁在说话,好像还挺懂行的~”

听到光毅的诧异声,老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眼镜,剧烈抖动的手臂让人不禁产生上前帮忙的冲动,不过在那之前,老人又动作敏捷地把眼镜戴了起来,前后的差异就仿佛是在演戏。

待上下打量了光毅一番后,老人突然瞪大双眼,用惊讶的表情问道: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木然而又手无足措中,光毅求助地望向沙鲁。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沙鲁把手放在老人面前舞了舞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小鬼叫邹光毅,今天来的目的是他的武器。”

沙鲁的话其实还未说完,老人便已经对光毅失去了兴趣,转而介绍起方才交付于他的立方体。

“哦,那就不用管了,来,先试一试这个B-286号,这可是B系列的最终作品,老朽的自信作!老朽重新调整了钛镍钯还有交联聚烯烃的配比,在保证变化精确度的同时增加了稳定性,而且——”

“够了够了,别扯那些有用没用的,啊啊真是……总之给你试试就行,真麻烦。”

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沙鲁连叹气都懒得浪费力气,只是因心情上的不悦挠动头发。

将方才拿到的三个手里剑捏于左手,他朝着上空轻描淡写地掷出。紧接着毫秒的空当,黑色的影子从他的右手飞出,化作细针的黑铁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瞬间追上了其中一枚苦于,却在穿过其中心的刹那改变了轨迹——借由沙鲁手中拉动的丝线。随后,惊异的变化开始发生:向回收束的黑针忽然炸裂,转而撒出一张巨大而又细密的网,将剩余两枚手里剑包裹其中。

望着成功回收手里剑,却不打算做下一步动作的沙鲁,老人失落地垂下肩膀。

“这就完了?”

一边掂量着恢复成立方体的黑色金属块,沙鲁一边半睁着眼评价道:

“我可不是来杂耍的。总之,这次的还算不错,重量上略有不足。”

随后他干脆地把黑色立方体收于口袋中,转而拿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

“姑且有点用,这个我先留着。”

“真是个强盗!也罢,反正留在老朽这里也只会被分解。不过这样都还不够的话,果然B系列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一反刚才满脸玩乐的表情,老人皱着眉头陷入了严峻的深思。虽然不知道前因,目睹了沙鲁的演示后光毅已经能猜到大概。

“那个,请问您是在研究‘活铁’吗?”

听到他的疑问,老人非但没有因思绪被打扰而发怒,反而喜上眉梢地贴近了光毅。

“你看出来了?没错!老朽就是当代‘活铁研究’的第一人!”

他昂起了胸膛,却随即引发一阵咳嗽,光毅本能地想要上前帮助,被他伸手制止。

“没关系没关系,这点程度还死不了,在进坟墓之前老朽一定会完成它!”

“是指重现‘活铁’的制作工艺吗?”

“呵,这可是所有锻造师的憧憬,梦想的顶点!”

单是这两句话,光毅便已心生崇敬:追求着梦想,花费毕生的精力去努力实现一个或许到死都无法达成的目标,这样的勇气与执着着实令人钦佩。

“好厉害!祝您成功!”

“诶?哦,谢谢啊。”

也许老人并不常受到表扬,光毅由衷的祝福反倒令他手无足措,变换于呆然和难为情之间,最终选择了得意的表情。不过他随即又发问道:

“说起来,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邹光毅。”

虽然是时隔不到五分钟的再次发问,光毅没有再表现出尴尬,很快地予以回答。不过一旁的沙鲁却嫌混乱度还不足,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大胡子’,忘了跟你说,这小子使用过‘活铁’。”

“!”

听到这句话的刹那,老花镜后方的双眼忽然瞪得老大。迸发出欣喜与激动的光芒,如同亲眼目睹崇拜已久的英雄的期待目光落在光毅身上,让他不好意思地挠起头发。

“呃不,其实那是……”

下一秒钟,无视了光毅辩解的老人已经自顾自地拿着卷尺上下测量他的身高、臂展、三围,不时揉捏他的手指,拍拍他的后背。

“那个……”

“使用‘活铁’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使用的?”

“注、注入意志、之类的?”

“布氏硬度,不对,应该还是用洛氏硬度吗,怎么样?重量呢?”

“没、没怎么注意……”

老人连续的发问都没能得到答案,拿到光毅身体数据后他不满地撇撇嘴。

“这人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他用过?”

沙鲁以耸肩的动作代表了回答。收起卷尺后老人直接顺手将其抛向屋子,也不管它会掉落在哪会不会损坏,咕噜起自己的牢骚。

“真是暴遣天物,‘活铁’怎么会认同这种废物。”

完全不在意身在现场、并被晾在一旁的光毅本人,老人静不下心地来回踱步。

“要不是因为你自己是个废人,本来和‘活铁’会是最好的相性,快改掉!”

“啰嗦。”

沙鲁全然不在意老人的呵斥,双手抱于脑后斜眼欣赏起周边的花圃和林木,反倒是老人先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不可能的事再怎么说都不可能。然后,你们还有什么目的?”

沙鲁连话都懒得再说,只对着光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行说明。

“呃,您好,我想找您定制一把武器。”

转过头盯着光毅稍微愣了一会儿,老人将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行行,你们走吧。”

“诶?但是……”

别说是细致的要求,老人连光毅所需的武器种类都没有询问,就这么结束总有一种被敷衍的感觉。但老人的话音刚落,沙鲁就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其意味已经很明显——没有多说的必要。

暂且用“老人和沙鲁一样无需询问就能知道这些信息”的想法说服了自己,光毅躬身表达了谢意。

“那么就拜托您了。”

“走走走,一周后自己过来取。”

驱赶地再度挥了挥手,老人拄着拐杖向屋内走去。虽然好奇以对方的身子板该如何锻造武器,光毅还是忍住了没有发问,赶忙跟上沙鲁的步伐。

只不过,正巧驻足于门口的某个金发的身影让他感到了不小的意外。

 

PART 6

“真是稀奇的组合,你们两个。”

将双臂交叉抱于胸前,艾丽丝的语气与神情都带着一贯的冰冷。

“嚯?某人这是吃醋了么?”

与之相反,反倒是沙鲁的懒散目光中漏出了少许玩味的兴致。可惜艾丽丝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反驳的话语中亦没有流露出多少情感。

“与某个好吃懒做的小孩子不同。”

沙鲁听出了她讽刺自己的言外之意,却难得地刹住了对骂的冲动。毕竟比起习惯性的争吵,偶尔窥探一下装高冷的老交情露出破绽的光景,其趣味性要胜出好几筹。

“大人不计小人过,仁慈的我就特地给你们留点私人空间好了,好好感谢我吧。”

昂起胸膛,沙鲁带着近似于轻蔑的表情刻意从艾丽丝身边擦过,而后踱步离开。

直到这剧两个未成年小孩子装大人的演出落幕,光毅才因艾丽丝默然的一瞥回过神来,以傻乎乎的表情发问道:

“下午好艾丽丝……呃……沙鲁老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

“你也是来找……找……那名老师傅的吗?”

“……”

保持着缄默,无视了光毅的艾丽丝走到庄园大门右侧,把手搭上用以替代门铃的墨绿色大铜环。

连续两个问题都没得到回答,犹如是在纠缠少女的既视感让光毅一阵尴尬,但是那道不知何时又再度立于他们之间的隔阂,令他不愿放弃眼下的搭话机会。

“总觉得你和沙鲁老师的交情挺好的。”

听到这里,艾丽丝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刻,而后放弃了敲门。

“孽缘罢了。”

她依旧没有正视光毅,而是将目光投向栅栏后方的别墅,再度交叉起手臂。

“既然该做的事完成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来着……”

光毅一时语塞,随后率直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知道艾丽丝对谎言很敏感,不愿再因琐事加深隔阂。但是这也意味着将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上,如果艾丽丝不愿意搭理他,他只能选择放弃。

好在艾丽丝的心情并不差,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将视线移到光毅身上,定格在他紧闭的右眼上。

“你准备聊什么?你的右眼吗?”

还没来得及因艾丽丝态度的转变而高兴,对方所抛出的问题便令气氛急转直下。

“不,我——”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强行解开封印的人就是我。”

慌忙否定了她的猜测,光毅试图转移话题,可在那之前,艾丽丝已经道出了真相。隐藏在冰冷之下的动摇微微漏出,被阴影所覆盖的双瞳中透出了少许哀伤。

“所以,让你落到现在这个下场的也是我。”

“不,不是的!”

借由喊声盖过她的自责,光毅激动地抱住了她的肩膀。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艾丽丝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很可能早就——”

他再度止住了自己的话语,因为艾丽丝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微闭双眼,艾丽丝又一次吐出一口叹息,犹如是心底的释怀。

“不要自作多情,我原本就不打算道歉。”

说罢,她移开了视线,微微侧脸瞄向了搭在肩头的手。虽非她的本意,可在光毅的眼里,那仿佛委身于自己的娇弱模样引起了强烈的悸动。直到这时,他才赫然注意到在冲动的使然下,几乎要把艾丽丝抱进怀中的亲密举动。贴近于咫尺,他的脸颊被呼吸拂动,温热而又轻柔;修长的睫毛宛若镏金,澄澈的眼眸闪动晶莹,他试图转移视线,被深深吸引的目光却又定格在润泽的丹红双唇……

 “对、对不起!”

慌乱中赶忙松开双手,光毅连连后退了两步,却已经止不住涌进鼻腔中的清香,以及蔓延开来的燥热。

——我怎么会……竟然会想……

想要吻上少女嘴唇的冲动还在心中荡漾,狂跳的心脏强调着几乎要蹦出胸口的余悸。

——那个吻,难道没有其它的意思吗?对我……

柔软而又水润的回忆不断刺激头皮,归咎于青春的妄想难以扼制地暴走。动用上所有的意志力,光毅才勉强忍住了掩面大喊的想法,拼命地转移思绪,压下羞耻心的他才终于恢复了少许的镇定。

“话、话说你怎么会知道封印的事?我好像没有和谁提到过。”

随口接回原本的话题,目光游移的光毅没敢看向艾丽丝,生怕被认出马脚。好在艾丽丝分毫没在意他的动摇,沾染了秽物似地拍了拍她的披肩。

“这点程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漫不经心的举动和回答让光毅有些受伤,但类似的毒舌早已有所免疫,他仅是苦笑了两声,将这个话题带过。

“好吧……那,上次你说到的拉普拉斯妖的演算……”

“451天,这是还剩下的时间。”

睫毛之下的碧蓝眼眸不再流露出任何情感的波动,仅是如阐述事实般平淡而又残酷,可这份话语已然深深地刺进了光毅心口。

繁杂的思绪一扫而空。

那一天,在那片废墟之中所订立的誓言,以及少女信赖之中寄托的希冀,再度于脑海中复苏,宛若烈火灼烧着头皮的神经。

——我的诺言,只是说说而已吗……

从心底道出的真挚,以及给予少女的祈盼,那些仅是为了安抚陷入绝望的她而编织出来的谎言?抑或是满足自身虚荣的伪善?

——不!绝对不是!

接触未知世界的懵懂,因正义感而迈入战场的鲁莽,被告知真相的震惊,为守护而拼上灵魂的决意;

埋葬着科技与文明的废墟,弥漫着鲜红与腥臭的街道,回荡着死亡与恸哭的坟场,象征着绝望与终结的末世;

实与虚,现实与臆想,混杂在一起的碎片中,曾经的觉悟再度显现——为了抹除最不愿见到的结局。

战斗的理由,仅是这么简单。

——呵,我真傻……

惧怕妹妹的否决不能成为逃避的借口,踌躇不定的缘由只有自身的怯弱,在心中自嘲着前段时日还在迷茫的自己,光毅将最后的阴云打散。

“艾丽丝,我的承诺可绝不是说说而已。”

再度与对方交汇的视线中不再带有迷茫与困惑,为了将心意真挚而又毫无保留地传达给艾丽丝,他的口吻亦带上了几分坚定:

“你的绝望,由我来打破!”

“!”

这一瞬间,艾丽丝并不理解光毅的心中究竟起了怎样的变化,只是传来的目光重新带回了原有的温暖与力量。这份突如其来的转变与告白,将她披在身上的外壳稍稍剥去。为了让自己的动摇不被看清,她在愣了半秒后沉默地转过身子。紧跟着敲打门环、和屋内传来的老人喊声,她的回答不再冰冷,而是掺入了掩盖不住的柔情。

“既然如此,希望你能以行动回答。”

 

******

 

于同一时刻,刚准备找片荫凉睡懒觉的沙鲁突然接到了来自院长卫伯檎的“念话”,其中所传递的信息令他不觉停下脚步,而后扭头望向了句末所提及的集合地点的方向。

“真麻……”

在口头禅脱口而出之际,他闭紧了嘴唇,因为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没有必要”,而是“必须实行”的。

“该来的终归要来吗。”

稍微加快了速度,他在半分钟后到达会议大楼。远远地已经能望见几名聚在一起的熟面孔,待他真正到达大楼下方的时候,交代完毕的几名“狄弥亚”已经纷纷散去。稍微打完招呼,沙鲁对唯一留下的人——瞿钟鼎发问道:

“那么,老头人呢?不是要交代‘那边’的要事吗。”

“伯檎已经把这件事委任给我,所以接下来由我向你说明。”

瞿钟鼎的回答不带顿挫,板着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虽然他是名单上最难以应付的人之一,沙鲁依旧保持着他那不拘小节与辈分的准则。

“也行,那你说吧。”

瞿钟鼎也没有就沙鲁的无礼做出批评,毕竟他的个性众人皆知,连司空徒都不予计较。递给他一份密封于信封中的文件,瞿钟鼎沉下脸,原本就无表情的脸上更是带上一份严肃。

“详细的资料都在里面。”

按照平时的习惯,沙鲁已经将信封拆得稀烂,公然读起文件的内容。唯有这次例外——他将信封收进了怀中,安静等待着瞿钟鼎的下一句指示。

“这次的会议内容和10月25日碰到的‘第二界人’有关。”

沙鲁蹙眉颔首,神色中第一次带上了肃穆,当天同样在场的他很清楚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其决措将会带来的变革,以及,作为核心的“第二界人”出现在此,出现在“鲁比州”意味着什么。

“那么,准备怎么做?”

没有将藏于心中的揣测流露到脸上,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浑浑噩噩般的懒散。

“加强戒备,并且做好御敌的准备,游守在外的降灵师已经交由司空徒通告。”

“原来如此。”

“虽然已经下达了抉择,似乎操之过急。”

瞿钟鼎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主观的见解,很显然是在征求沙鲁的看法。

——不,其实一点都不早。

正是因为了解内幕的沙鲁太过明白,他才能有此定论——倘若对方仅处在侦察阶段那还好说,但如果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便已经为时过晚。然而他所给出的回答却是:

“老头那边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

回避真相,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没有必要——就算告诉他们也没有用,知道该怎么行动的只有他自己。不希望将这个话题再持续下去,他随口又说道:

“说起来,刚才碰到那个小鬼了。”

瞿钟鼎的对此没有做出反应,不过从眼神上可以看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这上面,大概是在回想沙鲁所意指的是何人。

“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叫邹光毅的。”

瞿钟鼎的脸色混入了些许阴沉,将邹光毅放置于女儿身旁的这一举赌棋,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排除不安。

“放心,并不是坏的方面,那小鬼还算是出类拔萃。”

“这就是你刻意营造出让他独面S级的原因?”

没有料到当时的行径会被瞿钟鼎发现,沙鲁稍微愣了半秒。虽说是一时兴起,他总觉得那个少年值得他多耗费些精力清理周围的残兵,为此他心安理得地耸了耸肩。

“……姑且吧。”

“那名少年怎么了?”

“没什么,也就是你的封印罢了,没啥必要。”

顺口又帮邹光毅卖了个人情,沙鲁的口吻透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可惜其换来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不,他存在的不稳定要素还太多。”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多管闲事。”

不打算继续深究,沙鲁拍了拍胸脯前方的文件。

“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瞿钟鼎颔首应答后,沙鲁也就不再多语,离开的同时思考起今后的计划。虽说会提到那个少年多少也有自身的缘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于他的老交情。至于那名高冷的少女本人,他却不打算与她商讨刚得知的信息,姑且好心地留给她一点制造回忆的时光。

反正,该知道的,她都会演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