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厦高筑的燕京城池,各色建筑拔地而起,宅邸随处可见,那是官绅富商的住所。平民百姓居住的住宅区里,异于江南水乡的四合院建筑群星罗棋布,墨君行走在巷道之中,惊诧于这番景色。

  炎炎夏日,飞鸟高鸣,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墨君拿着地图比对着前行,偶尔会从某户四合院中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墨君便朝那户人家望去,然而无一例外,所有的院门都紧紧的闭着,在这些院门上都粘贴着各式各样的一对门神,个个凶神恶煞。

连通着民居小巷里,似乎只剩下了墨君一个人。

“这边也没问题。”

墨君双手捏着地图的两边,自言自语。在地图上标注的巡逻地点还有很多,靠他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显然不可能把这些地方全走个遍。

“哈。”

墨君叹了口气。他不怎么喜欢呆着沉寂的小巷里,这让他心中感到压抑,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墨君稍稍庆幸现在是大白天,同时他也在心中催促自己别把这事情拖到夜晚。

“要乖乖的哦,不好好睡觉的话……”

墨君耳畔又回荡起某位女性的话语,那是墨君的母亲在墨君年幼时恐吓他乖乖睡觉时常说的话。

为什么又想起这句话了呢?墨君只感到全身上下都在发麻,他仿佛看到周遭的整个世界都在变暗,缓缓变暗。墨君脚步止住,呼吸急促,在惶恐之中,他好似听见了脚步声。

 不知从何传来的脚步声愈加清晰,像在压榨他的理想。

“叽叽喳喳”

谁家遮阴的树木高耸?又是哪只麻雀鸣叫呢?

“哈……哈……”

墨君长舒了口气,他打心底里感谢这清脆的鸣叫。

回过神来时,墨君才发现自己早已握住了那把沉寂在剑鞘中的汉八方,剑身闪烁寒芒。他默默地把剑收回鞘里,吸了口气,继续向前方迈开步伐。

时间流逝,墨君的步伐依然稳健。他穿过了多少条巷子,走过了多少户人家,或漫步或急行,却找不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一如既往。

   嗯,这片地方没有人住了吗?

   墨君放缓了脚步,环视四周。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这一带的院落都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甚至还会有些胆大的肥老鼠明目张胆的在破巷子里穿梭,从这一家到那一家,只是几秒钟的事。

  墨君看了看地图,他想这片区域既然没有被标注出来,就应该是被废弃了吧?

这一路十分安静,小孩儿隐约的笑声和鸟儿婉转的鸣叫都不复存在。墨君的右手一直放在墨色剑鞘上,剑鞘上的温热让他感到安心。但这条路比墨君想象中要长,他不由的加快脚步。

    远远地,飘来了一阵突兀而又铿锵有力的读书声,声音听起来很是稚嫩,墨君猜测是一群孩子。可是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群孩子在读书呢?

就在墨君感到疑惑时,他忽然察觉到了别人的视线。就在这些破房子里,还住着人,他们就是从那里看着这位来访的陌生人。

被这样看着自然不会感到舒服,况且墨君对读书声也有点好奇,所以接下来他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读书声是从一个小院子里传出来的,这砖瓦筑的院子,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长方形的洞供人出入。墨君走进院里,看到一群孩子和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子正在读书,与私塾不同,这些读书的孩子们当中也有女孩儿。

那女子捧着一本名为《大学》的书——书页已经泛黄,墨君心说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噢,这不是那天来买书的小弟吗?”

女子对着墨君一笑,原先跟着她一起朗读的孩子们也把视线转移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这群稚嫩的孩子眨巴眨巴眼,其中有个女孩子拉了拉女子的衣袖:“燕子姐,这个人是谁啊?”

“是给我们贡献资金的人啊。”被女孩叫做燕子姐的女人微微一笑,孩子们手上拿着的抄写了《大学》语句的纸张,一部分就是用之前墨君买书的钱够得的。

    “那么,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燕子轻抚着女孩儿的头问。

  “是……任务。”

其实墨君不擅长交谈,当没有话题时,亦或是话题已经谈论完时,墨君自己是很难再找个谈资继续对话的。

就在墨君苦于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个矮小的男孩儿不知何时跑到了墨君的身边,他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炯炯有神。这个男孩儿半蹲着身子,用衣服抹了抹脏兮兮的手掌,伸出食指戳了戳墨君腰带上的“宁字腰牌”

“嗯?”

“大哥哥,谢谢您!”

男孩抬起头,说出了让墨君难以理解的话语。

“啊?”

“我爹说啦,关宁铁骑的人都是保护我们的好人。有这个腰牌就代表大哥哥你是关宁铁骑的一员吧,唔,但是这个腰牌和我爹的有点不一样呢。”

男孩自豪的拍拍胸口,仿佛他就是关宁铁骑的一员。

“不,我……”

话卡在墨君的嗓子眼,他说不出来。

保护么?墨君轻轻摇了摇头,他不远万里来到京城也好,加入关宁铁骑也好,从来都没有怀抱着“保护他人”之类的想法。他只想知道那个白衣旅人话中的含义,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种意义呢?为什么来这里,就能够知晓?

可看着男孩儿纯真的笑脸,墨君突然有了一丝罪恶感。啊,他想到了那个女孩儿的笑容,那是他唯一想保护的人,却永远的成了他心中的伤。

“好了,好了,快回到座位去。”燕字走了过来,男孩恋恋不舍的又抚摸了一次腰牌,回到了他的座位——与其说那是座位,不如说就是个小草堆而已。

“那孩子的父亲,生前也当上了关宁铁骑。”

小燕看着坐在草堆上的孩子们,背对着墨君轻声说道。

“你说是因为任务才会来到这里的,对吧?”

“对。”

墨君点了点头,燕子没有看他,而是回去把手中的书递给了先前的那个女孩儿,让她带着其他孩子们朗诵。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燕子又走了过来,这一次,她直面墨君。

“不知道。”

墨君回忆起地图,那上面也没有标注出这一块的名字。

“这里是被燕京遗忘的角落,是繁华后面的阴影。啊,不对,如今这天下,也说不上繁华了。”小燕苦苦一笑,继续说。

“生逢乱世,人生无常。前一日还与良人嬉笑的女子;后一日却成了寡妇,前一日身强力壮的男子;后一日断手断脚,前一日看着母亲为父亲披上战袍的孩子,后一日孤苦伶仃。这里聚集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人,他们要么毁于人祸,要么毁于妖手。”

“……”

墨君安静的听着,他的目光一直汇聚在男孩儿身上。

“你知道吗,我看到过那孩子父亲的遗体,整个脖子连着背被咬下一大块,就在前些天那次地狼来袭时。”

墨君一愣。死在妖怪手下的人,都会这么惨吗,她口中的人也好,还是那个……女孩儿也好。

 “嗯,你怎么了?表情有点恐怖啊,是被吓到了吗?”

 “啊,没事。就是有点吃惊……”

燕子望了望墨君的脸,一会儿,又往下说了。

“那孩子还没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他父亲的遗体就被火化了,不过我想这对他可能更好吧……本来那孩子还有个娘,在他父亲去世之后他娘被舅舅卖了,也不知道卖到哪一户人家去做小妾了。”

“卖……人?”

“常有的事。”

燕子苦苦一笑。

“不过好在他被这的一个大娘收养了,只是一个寡妇还要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肯定会很艰难吧。”

燕子的话似乎说完了,墨君低下头,拇指轻抚过那男孩摸过的宁字腰牌,良久,他缓缓说:“为什么要去做关宁铁骑呢?”

燕子回过头,她默默不语。

“我啊,不太明白。”

“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才去当关宁铁骑的,”小燕指了指墨君腰上的腰牌,“看过腰牌上的字了吗?”

墨君一怔,这才发现宁字腰牌上大大的“宁”旁边还写着几个小子:江山太平,盛世安。

连起来就是:江山太平,盛世安宁。

“哟,这是吹得什么风啊。千宁大人,您可是我大夏堂堂关宁军,怎会来我这一介宦官府上?”

纪行哂笑,他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拿着纸扇的男人,眼神深处隐藏着敌意。宦官与文武朝臣的关系向来不好,和关宁军的敌对意识更甚,前些日子,纪行还在阅兵上找过周泰山的麻烦。

“此番前来,必有要事。我想公公定不会拒绝。”

“坐,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千宁坐在雕花的木椅上,纪行隔着一个圆木桌与他相望。

“前些时候,我们特别巡查组不是来了一位新人吗?”

“哦,是那个连户籍都查不出来的野小子啊,”纪行假惺惺地叹着气,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颗珍珠把玩,“千宁大人可要小心哦,说不定那是妖物化作的呢。”

千宁微笑不语,而此时纪行目光一转。

“莫非千宁大人是要我帮你造假户籍,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等罪事,我的项上人头可担当不住啊。”

纪行大义凛然的摇摇头,冲着千宁摆摆手,示意让他赶紧离开。

“纪行公公可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这点小事怎么会难住公公呢,”千宁说着,手伸入袖中,像是在摸索着什么,纪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公公既然能在市中购置如此一套豪宅,想必金钱这种身外之物是不会感兴趣的,那,这样东西呢?”

一小块翡翠被千宁轻轻地放在圆桌上。

这块翡翠极小,但其质地与颜色都是极上品,更难能可贵的是它被雕刻成玉兔的样式,可以看出每一道纹理都由匠师细心雕琢,像极了一只活生生兔子,而兔子身下的一团云雾,更是让整件艺品栩栩如生。

“公公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你是从哪弄来这东西的?”

“公公有公公的财道,我也有我的嘛。光吃朝廷少的可怜的薪水,怎么可能活下去呢?”

千宁故作一笑。

“呵呵,是啊。至于户籍这事……办法嘛,我肯定是有的,但你要是中途反悔了,”纪行假装伤脑筋地摇头,“这又让我如何是好啊?你可当真想好了?要用这等宝物换一个小屁孩的户籍?”

“如果没想好,我就不会来了。”

“好,这件事我就包办了。”

纪行把翡翠玉兔捧在手里,一副痴态。

“对了,公公,”临走前,千宁塞给纪行一张字条,“只办他一个人的话……”

纪行收敛起笑容,瞥了一眼字条上的字,上面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他当即心领神会。

“明白明白,我会连他父母一起包办的。”

千宁点了点头,转身后又说:“今日,我没有见过公公。”

纪行眉头一扬:“嗯?我的宅子里有来客人吗?”

从后门走出宅邸,千宁缓步走在街上,他现在要去将军府。不久前千宁就听说了墨君这个人连户籍都没有,要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户籍是一个人身份的证明,就是乞丐——只要在这大夏的土地上乞讨,都有免费的户籍领,因为有些修为高的妖怪是能化为人形的,为了防止妖族混入人类里,每个大夏的子民从出生开始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户籍。

从几十年前妖族入侵开始,这项户籍制度就落实到了基层,时至今日,人若是在官府查不到户籍,基本就判了死刑。

“九姬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这个,去办个假户籍吧。”

“这……可是要株十族的罪啊。”

千宁想起来自己把墨君没有户籍一事告诉九姬后,她居然直接给了自己一个翡翠玉兔,要他拿这个东西办一个假户籍。千宁知道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实际上已经活了超过三十年,她三十年如一日的维持结界,得到的赏赐可能会让许多人都望尘莫及,可这些东西又都放在哪呢?

“妾身的财物都在那场火力被烧掉了,当时妾身能带走并换些用于生活花销的银子的东西不多,这应该是最值钱,别弄丢了。”

居然能眼不眨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千宁在心中悲苦一叹。

“有妾身担着,不必担忧罪责。比起这个,妾身觉得那个少年身上的秘密倒有很多,若有人借户籍一事冒犯行事,于好于坏,恐怕不妥。”

  回忆到此结束,千宁苦笑着哼了一声,他凝望天空,天依旧那么蓝,可这人间污浊不堪。

“究竟是什么时候,连办假户籍都变得如此轻松了。”

这个国家,早已腐败。

不知不觉间,千宁已经来到了将军府前。在家仆的带领下,千宁走进了厅室,一个老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写着奏章,他就是周泰山。

“哦,你来啦。”

周泰山停下笔,示意让仆人退下。

“将军,您在写些什么?”

周泰山显然已经放弃让千宁改变对他的称呼了,他说:“没什么,不过就是写了些希望陛下重建神机营的建议,不过,很难被同意吧。不绕圈子了,来谈谈正事。”

“嗯。”千宁神情凝重,既然他被单独叫到了将军府,那么接下来周泰山所要说的事必定十分重要。

“你认为最近京城的百姓怎么样?”

“人心惶惶。”

这是千宁最为直观的感受,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壮着胆子出行的人也多了起来,但是这并不代表关宁铁骑的威信在他们心中没有降低,特别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他们对关宁铁骑的看法恐怕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更严峻的是,地狼们袭击的地方与皇宫近若咫尺,整个朝廷从上至下都在对关宁军施压。

曾经由先皇创办的神机营因为一次失败葬送精锐士兵之后,迟迟没有形成像样的战力,就直接被文官集团联手搞垮了。而关宁军的境地可能比当时的神机营还糟,因为当今皇帝与宦官的距离比较近,而宦官集团又与关宁军的关系十分紧张,他们会火上浇油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该怎么办?”

千宁深思后,望着周泰山说:“要尽快出兵围剿歼灭京城外围地区的妖族,加以宣传。”

“不错,”周泰山点头道,“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手段。”

可千宁眉头微微皱起。

“但地狼——并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其他的妖怪都分布的散而广,要彻底清除难度很大——”

“也保不准那些地狼会在我们出兵的时候再次潜入城里。”

周泰山接下千宁的话,千宁表示赞同。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周泰山又说,“我请了些帮手,七夕节前他们应该就会到。”

“七夕……?”

“对,毕竟七夕是最近的一个节日了,我们就是要在那一天宣布讨伐周遭妖族的决定——我已经请示过圣上了,他说决定权交由我。”

周泰山沉稳的叙述着,千宁仔细听他说完后,突然问道:“既然如此,将军又因何故要叫我来此地?”

周泰山呵呵一笑。

“我们要做的不仅是这些,你想想吧,我们不是对百姓宣称结界内的地狼已经被我们彻底消灭了吗——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一次它们居然潜入了京城,你觉得百姓会怎么想?”

千宁脸色一变。

“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会认为结界出了问题?”

“嗯,结界不会有事,这群地狼肯定是当年未清剿完的余孽。可人言可畏啊。所以我们得在这样的流言传出这前,将它彻底扼杀,为此我想,”周泰山顿了顿,他在观察千宁的神情,而千宁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眼前这位老人在想些什么,“让那位大人在七夕节露面。”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们只要把一部分——关于结界的那一部分向百姓公布就可以了, 比如说,那位大人是位精通结界术的道姑?哈,就是看起有些年幼不是么?”

“确实,可行的办法也只有这一个了,最起码也得让百姓对结界的安全度放下心来,”千宁说,“我会询问那位大人的意见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周泰山神情肃穆,这让千宁背后一凉,“你不会以为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吧?我想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他,真的没有户籍吗?”

“我,并没有找到。”

千宁紧张到呼吸都谨慎起来。

“如果只是看走眼了呢?全国户籍上上下下加起来数量庞大,就算户部上下日以夜继的翻查,也不能说绝不会看漏啊。”

“我们要做到万无一失,老友。”

“将军,我认为少年郎将来会成为重要的战力,而且那位大人……”

“老友,别搞错了。那位大人从不会相信任何人,不论是你还是我,若她对你的那位新人有所偏袒,我只能想到两个解释,一是她和你一样,觉得朱墨君是可造之材,二是……我们发现那位大人的时候,她不也没有户籍吗?同类相怜。”

“……”

千宁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周泰山话中话的意思是真的话,那么少年郎——不,假若真是那样,那位大人不可能不会发现,而青竹也不可能没注意到蛛丝马迹。这么想着,千宁更偏向相信墨君本人没有问题,但是墨君没有户籍这个问题也始终困扰着他,现在千宁心中如一团乱麻。

为少年郎弄来假户籍,这到底是好是坏?

    “……”

千宁沉思着。

“请在等等,让户部再查一遍吧?”

“不用了,我已经劳烦他们一次了,接下来得劳烦自己人了。”

“不,不敢相信……字,字居然可以这么好看。”

青竹盯着正在教她写字的春树,可她的视线总是会从春树的手上飘到她的胸上,每瞟见一眼,她的嘴里就发出“唔姆姆”的怪声。

“那个……青竹小姐,您有好好在看我写字吗?”

“当,当然有!”

春树欣慰一笑:“那接下来,青竹小姐试着像我一样临摹这本字帖吧。”

青竹接过毛笔,瞪大眼睛看着字帖,像是要把它生吞进眼里一样。

“对,对,就是这样,要慢慢地运笔,小心哦,这里要轻一点让‘竖’细一些,整体上才——”

那个混账新人!青竹在心底怒吼着。反正她只是要人教自己写字就行了,谁都可以啊,姓朱的你不想教就算了,偏偏还……偏偏还……

在青竹看见春树的胸部压在桌上膨胀的那一瞬间,她的右手忽然爆发了力量。

可怜的一“竖”本应成为苗天的美人,却硬生生变成了胖子。

“啊啊啊,这样可不行啊!”

“唔唔唔唔!!”

在这时,巡查局的大门被叩响了,是不是该说真及时呢?

“我去看看。”

眼不见心不烦,青竹一路小跑,推开大门。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青竹见过他,他是关宁铁骑主将周泰山身边的两位副将之一——齐欢。

“请问,朱墨君在吗?”

“不在,”青竹不是很明白这样的一个人找刚刚进到局里来的新人有什么事,“他今天值班,外出巡逻了,大概傍晚才能回来。”

“这样啊——”

“喂,等等,别闯进来啊!你要干什么!”

到底还是女子,身材高大的男人要闯进来,青竹根本拦不住。

见此情景,春树连忙拦在男人身前。

“你,你有什么事吗?”

“请让开,我有任务在身。”齐欢停下脚步,轻声说。

“什么任务可以让你大摇大摆的闯进来?”青竹赶了过来,把春树拉到一边。

看着两人,齐欢缓缓道:“我要确认朱墨君是否真的不在。”

青竹怎么拦都拦不住这个叫齐欢的男人,在千宁出门,陆渊也同样不知去向的此刻,他很快就把整个巡查局都翻了个底朝天。

“这是最后的地方了。”

齐欢淡淡地说,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春树紧跟在青竹身后,追着齐欢向大堂右边的回廊跑去。

也许是被先前的动静惊扰到了吧,九姬推开房门,迎面撞上已经搜了好几间房的齐欢。

“有什么事吗?”

九姬抬头望着气势汹汹的齐欢,眼眸深处波澜不惊。青竹和春树也已赶到,齐欢被三人夹在中间,他眉间微微一皱,酝酿着话语。

“我奉命来此寻找朱墨君,多有得罪了。”

是考虑到有外人在场吧,齐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礼节。

“是吗。”

九姬稍稍退开,像是准许了齐欢进入她的房间一样。

“我说你啊,好歹也拦一下他吧!”

“不,没有什么问题。”

面对青竹的疑问,九姬轻声说。

“那,失礼了。”

走进九姬的房间,齐欢迅速彻查了一切可以藏住人的地方,但无论是哪都没有朱墨君的身影,这样,他相信了墨君是出去了。

“开来如几位所说,他的确是不在此地。多有得罪了。”

“是吗,那就好,”九姬平淡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子,不会做出让男性藏在卧房这种事情的。”

“我为我冲动地行为道歉。”

齐欢颔首致歉后,微微转身,准备就此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去之后,他发现有个女孩儿挡住了他的去路。

“请问,您找墨君大人有什么事吗?”

“柳家的女儿吗……”

 齐欢喃喃着,他无视柳春树,想从一旁绕过去。

“喂,你能好好回答问题吗,”青竹说,“她在问你,你找我们的新人有什么事。”

“是呢,把情况告诉你们或许更好。那个被你们叫做‘朱墨君’的人,我们没有查到他以及他父母的户籍。”

“户籍……所以你认为他是妖怪,”青竹插嘴道,她有些恼怒,毕竟她自己的房间也让这个男人倒腾了好一会儿,“这几天里,我可是一丁点妖气都没察觉出来啊。”

“你说的不过是几个可能性中的一个,我倒认为他是被妖怪培养,专门用来刺探我们情报的人类。还有,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怪,我不认为会露出破绽被你察觉到。”

齐欢咄咄逼人的说。

“但是……墨君大人救过……”

“哼,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让你信任了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吗?”

齐欢迈出决绝的脚步,在他经过春树身边的那一刻,他悄然说道。

“你父亲,不就是因为过于信任他人才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