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裂痕
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时间，斯黛拉决定先去找小雷，因为从艾希纳回来之后她还没怎么和他仔细谈过。茱莉叶特说他可能会有后遗症，如果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就好了。
虽然……她对他说了那些话。
‘我说过会陪着你的，我说到做到。’
‘你不是一个人在承受这些罪……我会和你一起分担的。’
——所以她都在说什么啊！分担什么东西，叫他杀更多的人吗！
少女胡乱地抚上自己微微泛红的脸，她真是糟透了，完全不会安慰人。
要是让小雷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了……他没有自己这样的过去，她也不希望他经历那些。不好的事情，还是留给自己去做吧。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四处打听了一下，小雷似乎在室内训练场内练习射击，斯黛拉便快步走了过去。
训练场里只有少年一人，而他此刻正端着枪瞄准靶子，身体僵硬，似乎很紧张。
“……”
本欲叫他的斯黛拉顿时收声，小雷的样子很奇怪，他几次三番地举起手枪想要射击，却握紧枪柄半天还是没有扣下扳机。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眉头也几乎拧在了一起。
“唔……呃啊啊……”
小雷闭眼用力地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几口气，再次端起手枪。然而过了将近五分钟，他还是没有打出一发子弹。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少年脸色惨白，呼吸乱得不成样子，瞄准的枪口也颤抖得厉害。
“……小雷，你还好吗？”
斯黛拉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小雷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手枪从他手里飞出去，滑落到少女的脚下。
斯黛拉捡起手枪走到他面前：“小心点，给你。”
小雷看了她一眼，犹豫再三还是猛地抓过了手枪，后退了两步。斯黛拉看了看对面毫无创口的靶子，柔声说道：“你还好吗？我……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我没事，斯黛拉。”小雷避开她的目光，“你先去吃饭吧，我再练一会就好。”
“需要我帮忙吗？”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斯黛拉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我刚做完心理评估，现在没什么事情。”
听到“心理评估”四个字，小雷的神色黯淡了不少，他喘息了两下摇头再次后退：“没事，我自己练练就好，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不算浪费啊，我射击水平也不怎么样，和你一起练练正好。”斯黛拉说着准备去隔壁拿练习武器，谁知刚迈出一步，小雷就大吼道：“所以说我自己练就好啦！”
“……”
斯黛拉怔在原地，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年满脸涨得通红、向她咆哮的模样，似乎从没想过会被他这样对待。
过了好几秒，小雷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世界上最蠢的事，但他一时心情郁结，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脸越憋越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斯黛拉低下头，“是我碍事了，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她快步离开了训练场。
小雷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最后目光挪回了自己手上的枪，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的香味。
“啪！”
小雷狠狠地将手枪丢了出去，它在地上撞出数道冰冷的声音。少年擦了擦眼角的泪，大步冲出了房间。
“笨蛋小雷……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啊！”他一边走一边咬牙自言自语道，“你真是个笨蛋！大笨蛋！”
完全没有察觉到经过的走廊角落还站着某人，少年冲上了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似乎满层楼都能听见他咚咚的跺脚声。
“哎哟，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某人”——卡提斯探头看了看，他来的时候碰到了神情沮丧的斯黛拉，现在又看见这幅样子的小雷，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嘿嘿，所谓的青春期的孩子情绪最无常吗？”
他刮刮鼻子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另外一人：“——哈，不如说年轻人都很无常，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呀。”
窗外的第八军团瞭望台上，阿索尔正倚在栏杆前读着一封写满了暗号的信件。
末了，他眉头微皱，将信叠好塞入了口袋中。回头眺望整个军营，男子严肃的神情中似乎有一丝温存，随后淡了下去，再次恢复了冷漠。
四、精神训练
结束了心理评估后，周一早上六点，特别部队的十个人准时出现在了训练场上。
只不过这次有点不同。
安娜和萨穆尔一起站在兰伯特教官的身边，后者则习惯性地冷着脸，以至于队员们每次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在琢磨什么新的弄死他们的方法。
卡提斯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废话少说，这次我们要训练点新的东西，确切的说是这个军营里别人没练过的东西。”
“之前练的那些也没人练过吧？比如被肖恩少尉开着装甲车追杀？”贝尔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闭嘴！就你话多！”卡提斯哼了一声，“这次要训练的东西是你们的精神。”
“我们的精神每次都在被兰伯特教官折磨好吗。”
“我们的心灵也在丛林训练的时候被你们彻底摧残了。”
“你们找揍是吧？”
“对不起……”
“总之，这次训练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如果你们能掌握好，会对以后的任务有很大帮助。”加尔文实在看不下去了，遂夺过话题，“南方的魔法师，或者说他们口中的‘术士’，以及大部分精英的士兵都具有很强大的精神力。优秀的操控者甚至可以用特殊的能力来增强自己的战力，其原理应该都是他们对于自身精神力的提取。”
“什么什么？”
“难以理解的话，我举个例子好了。”加尔文将队伍里的斯黛拉拉出来，“想想她之前做过什么。你们看到的用刀劈开整片树林，或者是震开子弹，都是她在使用一种叫做‘气’的东西。”
队员们用震惊而钦佩的目光瞪着斯黛拉，搞得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上小雷的目光，他神色一僵，然后飞快地别过头不再与她对视。
斯黛拉心里一阵落寞，她真的被他讨厌了吧。
“虽然‘气’这个东西在南大陆到处都有人用，但并不代表北方人用不了。”卡提斯接过话，“我们的体质和南方人不同，没法亲和魔力，也就不能使用魔法。”
他话音刚落，队员们齐刷刷地看向边上的安娜，她腼腆地笑笑：“我是比较特殊的人啦，你们不要想太多哦。”
众人只好乖乖点头。
“咳，不过研究证明，只要强化个人的精神力量，就算是北方人也可以使用‘气’的——比如赤蛇家的部队。”
“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个东西……”
“因为你可能会被敌人抓走，对方会对你实行精神入侵，你很快就会抵挡不住，从而交代出所有情报。这和身体受酷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对方可以直接看到你脑子里的东西，你的想法，你的记忆，甚至是你的愿望。但如果你的精神力量足够强大，就不会被入侵。”
“呃……可是我们提取了它能做什么？”
“随你，每个人对‘气’的利用方式不同，表现也会不同。”卡提斯又指指斯黛拉，“像小姑娘呢，她就属于很会用的类型。砍人的时候将‘气’集中成一条线附在刀上，防御的时候将‘气’推成屏障保护自己，你们会这任意两种，我都要亲自去菲尔瑞女神的神殿里感谢她老人家。”
一串讲解下来，也就几个思维比较敏锐的人听懂了到底要干什么。布雷特打量着安娜，问道：“那么，安娜上校是要帮助我们进行训练吗？”
“是的！我来给大家当顾问！”安娜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双马尾欢快地摆动着，“关于身体内的魔力流动和精神变化，我有一些相关的经验，应该能帮到你们！”
“我也是当顾问。”萨穆尔摊手，“你们要是流鼻血或者吐了，我应该能帮忙查查是哪块内出血。”
“……”
众人内心恶寒，这训练真的没问题吗？
“第一阶段的训练内容比较简单。”兰伯特教官一开口，所有人的腿直接一软，每次他说很简单的训练，肯定都会累死人的好吗！
无视队员们哀怨的目光，兰伯特指指早就摆在后面的七个小垫子：“在这冥想，一人一个垫子坐好。”
“……哈？！”
“为什么是七个！”
“斯黛拉也就算了！为什么卡提斯和加尔文也不用啊？！这不是违反规定吗？！”
“小子们，我可不是跟你们平级的，事到如今还没认清楚事实吗？”卡提斯露出了得意的笑，“我可是帮阿索尔跑腿的！平时就够累的了，还要参加什么训练啊？赶紧的，跟垫子上坐好，谁睡着了我和兰伯特的子弹第一个冲他脑袋过去。”
纵使心中有再多疑问，队员们只能乖乖地坐在垫子上。七个人迎着朝阳在训练场打坐，而周围的士兵都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各种体能、搏斗训练，风景对比下来自然是美丽无比。
安娜走到他们身边，用那甜美的声音叙述起基本的原理：“大家听好哦，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打断我提问。
“人除了身体自身的物理能力，还有精神能力与魔法能力。南方人一般三者兼具，北方人只会有最基本的物理与精神能力——除了极少数的人，而那些会魔法的人也基本被四大贵族的赤蝶家收编了。
“物理来源于我们自身肉体的强韧，精神来源于意志，而魔法则来自灵魂。”
即使是兰伯特教官也在认真地听着少女的讲解，斯黛拉则一边听，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萨穆尔挨个为队员们的脖子绑上装有探测宝石的项环。
“大家平时都在锻炼的是肉体，也就是物理能力。对于精神能力，大家的强韧程度其实比一般士兵都要高一些，我想有哥哥提供的训练方案和标准，无论是多么严酷的环境大家也一定会生存下去的！“
斯黛拉忍不住扑哧一笑，安娜到底是在夸她的哥哥还是在损她的哥哥啊。
“但是哦，精神能力其实是可以影响到物理能力的，不单单是你靠意志力而让体能超常发挥，而是可以具象化来为你所用。”安娜冲小雷微笑了一下，因为他显然露出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南方人用‘气’来称呼这种具象化的精神力，我们也这样叫就好了。要想使用‘气’，就一定要加强大家的精神凝聚力，这就是第一个训练的内容——冥想。”
格兰举起了手，安娜示意他可以提问，男子便开口道：“据我所知，冥想是所有魔法师、术士学习魔法的第一步。为什么我们会需要学习魔法的基础内容？”
“因为冥想的根源其实是加强你的精神凝聚力，从而能清晰地感知到魔力的流动。”安娜耐心地解释道，“其实魔法能力的基础就是精神能力，只不过我们北方人本身体质就不太亲和魔力，所以无法汲取大自然中的魔力。但是精神能力是人共通的，这个可以学习，没问题的~”
萨穆尔绑完探测宝石，挨个在队员垫子前放下了一颗小小的豆子。小雷诧异地看着它，听见兰伯特教官毫无感情地说道：“现在开始冥想，把你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豆子上，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挪开你们的注意力，直到我说‘停止训练’这几个字。”
“你们脖子上的探测宝石是我独家特制的哟。”萨穆尔蹭蹭下巴，“上面附有安娜的魔法，只要你们的心思稍微~跑偏一点，它就会——”
“嘶！”贝尔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过就是多看了两眼安娜的新发饰，怎么脖子像是被针扎了一圈似的！
“——就会很刺激哟。”萨穆尔满意地抱臂。
这臭狐狸是不是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
“唔啊！”基诺惨叫了一声。
“你们想的没错，我就是喜欢这么折磨你们，太开心了，啊哈哈哈。”萨穆尔继续用那懒洋洋的声音挑战着队员们的下限。
心理变态的——
“唔！”利昂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啊对了，我还有好多作品没来得及实验，不如挨个在你们身上试试好了。”萨穆尔愉快地举起一把小手枪，只不过它的前端被做成扬声器一样的喇叭，“这个本来是用来放声波的，不过我频率没调好——”
说罢，布雷特耳边便响起了嗡的一声，差点把他震得人要跳起来。不过下一秒，他脖子上的东西就扎了他一下。
对上萨穆尔那无比腹黑阴险的坏笑，布雷特只能把心里积攒的所有骂人话都咽下去，因为他必须要集中注意力。
“我之前还忘了说，布雷特——莱克斯是不是说你像老母鸡啊？其实你的红毛就很像鸡屁股后面的红啊~”
……等训练结束了他一定要把萨穆尔——
“嘶！”
想也不用想，布雷特的脖子上自然又挂了一道彩。萨穆尔愉快地在队员们之间溜达，把他们挨个从头到脚吐槽了一遍，顺便还抖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小秘密，被项圈扎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斯黛拉看着这幅情景，不知怎的反而很想笑。其实原本兰伯特教官是提议放点虫子蝎子什么的，不过眼下看，还是萨穆尔这个办法更有效，还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虽然可能结束训练之后，就是他自己有伤亡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