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在朝向最詭異的方向發展。

 根據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平先生的說法,這一切不但是那把自稱心理醫生的刀的陰謀,而且還有妖怪試圖假扮U﹣13的人以欺騙平清盛的人帶他們去找傳說中的伺服器核心。

「核心現在應該已經到我們的人手上了。」

 時平先生看著洞窟裡橫屍遍野的動物屍體,那些全都屬於假扮成特遣隊的狐狸們。

 然而牠們在進入洞窟的時候並不知道這是早就設定好的騙局──和我一樣。

「聽著,出去之後別發脾氣,答應我別生氣。」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是啊,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一個直到現在都在玩我的組織,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從來就沒認真看待過其他人的白髮老頭,就算我想生氣也早就沒那個力氣了。

 「你看起來可不像你說的那樣。」時平先生摸了一把大汗淋漓的後腦勺,「至少你還活著,算是達到過關標準了,但是為什麼Kuninaga的半成品會出現在這裡?」

「啊?」

「果然,你也不知道嗎?」

「什、什麼?半成品??」

  遠處,一個咒術班成員手上的塑膠袋裡裝著好幾塊發黑生鏽的鐵片。那些都是從假的青蓮掉下去的那個池子裡打撈上來的,這些斷片是什麼,我想不必說明。

「等一下,所以時平先生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半成品不具備和人類安全溝通的可能,他們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這件事唯一的解釋,就是『本部的博士們希望它們出現在這裡』。」

「搞什麼……等一下,白峯的大叔知道這件事嗎?」

「來這邊。」

  時平先生四處張望了一番之後,把我拉到一塊大鐘乳石後。

「田秋成,接下來的對話從未發生,你懂嗎?」

「好的。」

 面色凝重的時平先生眼中,滿滿的都是焦慮和憂愁。

「有那個權限拿走Kuninaga項目的半成品的只有負責的博士們,有辦法潛入陛下結界的只有最高議會第七席的『賢者』孟登布朗克,以及另一位博士。」

 他吞了口口水,額頭上的汗珠清晰可見。

「……而有那個閒情逸致去玩弄陛下的,除了另外一位博士,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Alto.」

「你是從哪裡聽到的?Alto博士的名字。」

「我之前從別人那裡聽到過,所以就是那個Alto了吧?」

  我唯一知道的博士只有一個,目前似乎也只有那個人和白峯的大叔有某種無法明說的聯繫。

 「把我們家的人搞得團團轉,而且白峯的大叔很明顯地討厭那傢伙。怎麼想也就只有他了吧……」

 「Alto是陛下實質上的管理人。」

 「什麼?」

 「是天滿大人告訴我的,五十年前Alto博士還只是在U13工作的時候,就是他在負責陛下。現在雖然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但那兩人私底下確實喝了交杯酒。」

 「那兩個人居然是那種關係,仔細想想好像也對啊。」

 「妖怪和人類的交杯酒,意思就是妖怪會成為式神。私底下的契約是被禁止的,本部容忍這種做法恐怕是為了將陛下擁有的知識全部納入手中。」

  在日本,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交杯酒意味著結拜──妖怪和人類之間的交杯酒會有別的意義,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白峯的大叔居然會和那種人喝交杯酒這種事我怎麼樣都沒辦法接受。太奇怪了,完全不能接受。

「陛下作為術士而言和現代術者次元完全不同。本部的博士們在陛下的事情上絕對不會做任何讓步,從發狂的陛下手中回收了鵜丸宗近的你因此被Alto注意到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你現在的路有兩條,一條是作為正常人好好過日子,另一條是和Undertaker為敵。但是,這兩條路都非常地不好走。」

   時平先生微微搖頭。

 「也許……只是也許,也許哪天你的家就會失火、你的父母會失業會病倒會死亡,你會走投無路然後就這麼死去,而引發這一切的人最後多半只是為了看你會不會變成真的龍。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在那些人面前你根本不值一提。」

 「我知道,是啊,我都懂。」

  不需要等到我家燒起來或者有人進醫院,有些人已經在對我的家人、還有我認識的人們做非常過分的事了。

   至於我?或許以前是,但現在的我絕不會坐以待斃。

 「非常謝謝你,之前還有點猶豫,但是我現在完全想通了。」

   我摘下眼鏡,又扯掉了臉上的紗布。

 「和他們做對對我沒有好處,但是我也不是那種認為好好過日子就可以了的人。如果會對我的家人下手,那就更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那麼,你想怎麼做?」

  「第一件事,回家。」

    我撩起遮住半邊臉的劉海。

  「非常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但是一直和你們在一起對我也不會有什麼好處,所以今年的考試我也不會去了。」

      說完,我朝時平先生一鞠躬。

    「但是,我想我們應該會再見吧,在不久的將來。」

﹣﹣﹣

    「未來什麼時候能見到小秋成呢~」

    「你想做什麼。」

    「只是覺得那孩子會比他爸爸還出色,所以有點興奮了。真是不錯啊,第十代的優良基因完美地體現在這個個體身上了。」

      手裡握著什麼的白峯聽著耳機裡傳來的男人的聲音,但是他還是專心致志地用另一隻手在整理要帶上戰場的符咒和各種道具。

    「陛下?您該不會以為我除了您之外還想著別的男人吧?」

    「你在我的結界里放半成品是什麼意思。」

    「啊,我的披薩……」

    「再問一次,你跑到我的結界裡想幹什麼?」

      桌上的銅鏡裡,白峯的眼睛染上了代表憤怒的艷金色。平常就算了,但白峯現在真的很希望能在這裡和Alto來個真的會死人的死亡凝視。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不過Alto的語氣中,聽起來並沒有什麼不開心。

     「我只是想讓他面對最不想面對的東西、想讓他變得更強而已喲。至於他的哥哥居然還保持著意識這點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能說這是奇跡吧。」

     「下三濫。」

    「我會當做讚美之詞收下。」

    「我們說好的事你最好別忘了,和你喝交杯酒可不是為了讓你虐待兒童。」

     「陛下您幫我們解決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我們就讓您變回人類。Alto從來沒忘記喲,而且田青蓮的移植手術也是為了讓您能早點康復而做的實驗。」

    「那不是實驗材料,那是田秋生的兒子!」

    「對實驗材料產生同情心,是因為那是田秋生家的長男、又或是現在這個『希拉莉亨德森』的前戀人呢?陛下啊陛下,對不相干的人類產生感情是大忌啊。」

    「……。」

    「您可是天狗、還是三輪明神『大物主命』的鏡像。簡而言之,作為神明的您對人產生依戀的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該發生。」

    「……。」

    「而且,您現在還是我們Undertaker的財產和我的式神。這一切都是您自願的,相信您也非常明白我們這裡的規矩了,就不用Alto我第二次說明了吧?」

    「……我知道了。」

    「對三條小鍛治宗近不需要留情,『我們的目標要放得更長遠些』。」

      Alto的聲音歸於沉默,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白峯發抖的手摘下耳機, 卻在把它放回桌上之前將其捏成了碎片。戰爭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