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成弟弟,你被逮捕了喲。」
黑著臉的老闆娘,微笑著靠了過來。
「我和天滿先生的關係私底下可是很不錯的喲,為什麼你會認為天滿先生放你出去就不會聯絡我呢?有句話叫不作就不會死你有沒有聽過呢?對吧?秋成?」
「不、不是,我我我我我我只是……」
你們這些傢伙,就這麼……就這麼喜歡騙人嗎!?就這麼想要抓我回去嗎!?
「不用解釋了,現在就把你丟進硫磺池裡,覺·悟·吧♥」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啊!?我明明就只是想去找我哥而已啊!!!」
連我心中重要的東西也要糟蹋,你們這些被人當成神明拜還拿了香油錢的傢伙根本是惡魔吧!!!
「規定就是規定,因為你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在避難所,所以不要怪我去怪U13的吧?」
「我不要,我才不要回去!!!」
「所以你拿那種玩具槍是做什麼嘛,看起來完全不可怕哦。」
「就算是妳我也不會回去,青蓮是我大哥,不管怎麼樣我──」
地動山搖。
明明就沒有地震,卻有一種令人從體表發麻到脊髓的、無法言說的恐怖感朝這個方向蔓延了過來。
炸毛的貓咪一邊嘶嘶叫一邊跳進老闆娘懷中,而老闆娘也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完了。」
「老闆娘?」
「如果是『那個』的話,哎呀呀呀呀呀……」
「妳這女人到底幹什麼吃的站在那裡幹嘛──!!!!!!!!!!!!」
突然間,從同一個方向傳來的吼聲吸引了我。
從遠處過來的,似乎是馬,不,應該是騎在馬上的人……不,都不是。
「天滿!?」
「天滿先生!!」
沒有看錯,馬身以上的部位、那確實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天滿」的上半身。
但是,不但全身沾滿泥巴和血不說、他身上背著的兩人中有個我非常熟悉的人。
「小凌姐姐!!?」
躺在馬背上的除了一個大叔之外,剩下的就是遍體凌傷的青蓮和希拉莉。而且奇怪的是,希拉莉手腕上的圖案居然被扭曲成了很詭異的形狀。
「所以你們有車嗎!?這裡有人會開車嗎!?急救呢!?」
「光復之後有開過一陣子開車,我來吧。」老闆娘舉手。
「已經很好了,那邊的大卡車我會幫你啟動所以快上去!!!」
天滿時不時地轉頭,看他臉色慘白,後面似乎真的有非常可怕的東西在追他。
「田秋成你也上車,『那個』不是妳們有辦法對付的東西,不,事情已經變成了最糟糕的狀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摁在大卡車的引擎蓋上,大概用了幾秒鐘、那輛車的引擎和燈都各自運作了起來。
「天滿……道真先生,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坐上副駕駛座又拉下窗戶。
「收容失效了,還活著的只有我們。」
「是什麼意思?」
「被洗腦了。」
駕駛座上的老闆娘抱頭。
「那把刀原本就能操縱惡意。當然活得越久、經歷越豐富負面的感情也就更加強烈,那個人應該是知道的所以為什麼要逞強啊……」
「別看那傢伙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是個很容易感情用事還很鑽牛角尖的傢伙。嘛,雖然我也差不多吧。」
把人放到卡車後面,天滿關上了卡車的門。
從脖子的動作來看,那個瞬間他似乎還吞了什麼東西,不過我想那應該是緊張時分泌的額外的口水吧。
「雖然那傢伙最大的願望就是折斷那把刀,不過我想那傢伙大概怎麼也沒想到那把刀的自我意識會進化成那種樣子吧。」
後視鏡裡,天滿抬著頭說。剛才還非常蒼白的臉,似乎恢復了一點血色。
「別的還好,那把刀根本是我們這些活超過一百年的老東西的天敵。總之先撤退吧,現在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戰鬥……」
「天滿先生!是那個人,那個人過來了!!!」
坐在我旁邊的老闆娘瞪著後視鏡大吼。
「可惡,他媽的──」
下一秒,後面發出了一陣巨響。甚至有一瞬間,我都以為車要熄火了。
「啊,真好。是交通工具和外族之民呢。」
一個聲音說。
聲音的主人還是那個人沒有錯,但是看起來異常地年輕、而且還留著一頭雪白的長髮。除此之外,脖子上還掛著一圈扭曲變形的圖案。
不知何時出現在卡車正中央的那個人,手中還拖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天滿先生的腿。
「讓我,將你們導向死亡吧。」
那個人的手上正握著那把鵜丸宗近,看來它回到主人身邊了。
﹣﹣﹣
臉很痛。
天滿現在就像被獵到的鹿那樣,被那個傢伙抓著後腿在地上拖,而這是此刻他最鮮明的感想。
雖然他主要的任務就是在白峯收容失效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但就算忘記了使用魔法的方法、「天選之人」強韌的肉體和最兇咒具的組合果然還是強得過分。
「反正你也不可能從這裡離開了,啊,不然的話把那個女孩子丟下來吧?用她的命交換你們的四條命,這就是你們人類說的利大於弊吧。」
「你說什麼?」搖下車窗的秋成說,「你是白峯嗎?」
「是的,我是白峯,但也不是你們說的白峯。用那個機關的方式來說的話,我是附身在你們稱為白峯的這頭天狗身上的『附喪現象』,也就是附喪神。」
「你就是那把刀?《保元物語》裡下賜給源為義的那把鵜丸?」
「正確,我就是那把刀。我的父親是三條宗近,兄弟是太刀『三日月宗近』和藤原重代的太刀『小狐丸』。」
但是,只有鵜丸是作為咒劍而生。
為了詛咒他人而被製造、為了吞噬他人而成為刀,最後也因此產生了自我意識──也就是在咒具「鵜丸」身上發生的「附喪現象」。
「反正你也逃不掉,所以我就盡量回答你的問題吧。」
「那麼,你的身體怎麼了?」秋成,看起來在流冷汗。
「如果是有關白峯的外表,其實這才是『白峯』真正的樣子。就和這位道真公是半人馬一樣,『白峯』是頭尾巴看起來像蛇的天狗。如你所見。」
錯了,是半人牛。天滿想。
不過對方沒有說謊,極度討厭自己原本姿態的白峯確實是用擬態的魔法做出了「生前的自己」。至於底下的原本的樣子,大概只有極個別的人才看過。
「那麼,你下車要做什麼。你要抵抗嗎。」
「我會把人給你的,不過你還是要回答我的最後一個問題。這真的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我發誓。」
「那麼,如果你敢騙我的話,我就砍掉你的頭。問你的問題吧。」
「你,為什麼沒有完全吃掉白峯的大叔。」
……什麼?等等,他怎麼看出來的?
「正確,但你是如何知道的。」
鵜丸皺眉,似乎很困惑。
「因為你的眼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是半黑半金的漸變色。如果我想的沒錯,白峯的大叔的眼睛顏色是會隨著心情改變的吧?」
「金色是作為天選之人、作為外神末梢的證明而得到的『魔眼』,你這麼說也算是正確。」
「我不覺得你有什麼壓力,所以眼睛的顏色應該會很正常。如果大叔真的不在,那麼你的眼睛為什麼會是漸變色?」
秋成慢慢後退兩步。
「因為我之前被白峯的大叔盯到昏倒,所以我想那應該也是魔法吧,就和我的魔法一樣。」
「正確,你很聰明。」
畢竟是秋生的兒子。聽著兩人的談話,天滿暗想。
「最後順便告訴你裡面的白峯的大叔一件事好了……我,不只是會燒開水而已。」
「什──」
砰!!!!
說時遲那時快,冒煙的乳白色的水柱從鵜丸腳前的下水道噴湧而出、從下方朝他的臉狠狠噴了下去。
「趁現在,老闆娘!!!!!!!」
那個瞬間,載著傷員的卡車,朝被滾燙的溫泉水噴得不知所措的「那傢伙」撞了下去。
「道真公!!!!」
「早就準備好了你個混蛋!!!!」
趁著鵜丸被攻擊而鬆手的空檔,半人半牛的怨靈早已掙脫了對方的束縛。
「破例讓你騎一次吧,手伸過來!!!」
「好的!!!」
天滿抓著秋成,把他拉上了背。一人一牛跟著遠處的車燈,一陣子後便回到了山腳處。
「不過你到底是怎麼猜出來的?」
「什麼?」
「當然是那傢伙精神不太正常的事,而且你差點撞死我你知不知道!?」
「這個就對不起了,不過我其實很喜歡觀察別人的眼睛,所以就……」
「原來如此,仔細想想你好像也真的很喜歡評論網路美少女的眼睛呢!」
「……道真公,在網路上收集個人信息這種事情,為什麼您會這麼熟練呢……」
「我知道你想怪我,但這是我的工作。而且事情還沒結束,只是噴水和車撞是殺不死那傢伙的。現在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天滿瞇起了眼。
「所以趁現在不振作起來不行,做好覺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