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瀨暫時應該不會晃到這裡來,走吧。」

「嗯。」

 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不太能接受事實。

 橫瀨三郎這個名字,在遊戲業界和御宅族圈子裡面代表的意義,就好比名牌設計師之於高級服裝定制品牌那樣。

  凡是在關注桓武重工自產的智能型手機和遊戲主機的人們都非常熟悉橫瀨。因為總裁的「桓武天國」並不喜歡露面,因此發佈會之類的場合都是由橫瀨一手包辦、在各大遊戲展和遊戲論壇更是能時不時地看到橫瀨的照片——

 而且這個人,居然就是平安時代中期、鍛造了天下五劍的童子切安鋼的那個「安綱」。完全無法相信。

「發什麼呆呢,三秒之內不回答,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被橫瀨追殺怎麼樣?」

「吵死了……不對,所以我果然還是不懂啊。」

  站在看守室門前試鑰匙的我抬起頭。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刀匠的安綱,他應該已經死了才對吧?」

「『一開始的肉體』是死了沒錯,但是有『返魂之術』和可以固定靈魂的東西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咔擦」地一聲,門打開了。而三輪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現在這個橫瀨一半是付喪神、另一半是被復活的活死人。橫瀨用來固定靈魂的東西就是東京博物館的『童子切安綱』真作,因為是在博物館裡好好保管著,所以一般也不會有人懷疑刀被人動過手腳、更不可能簡簡單單地就拿來檢查。這方面天國可是很聰明的。」

  因為天下五劍每一把都是古董,所以反而加深了調查的難度。在說服博物館的人把本體的刀交出來檢查之前,可能被送去精神病院的可能性還比較高一些。

「等一下,那麼其他的呢?數珠丸就算了,但是鬼丸國綱不是……」

「皇室御物。對,那又怎麼了?你以為天國沒辦法滲透宮內廳的人嗎?不過鬼丸已經半死不活了,談論鬼丸的事情也沒什麼意義。」

「可是聽起來還是很難相信。」

 我跟在三輪後面,還順手把門反鎖了——要是有什麼東西跟在我後面跑進來的話,在看守室這麼狹窄的空間根本連逃都沒地方逃。

「天國有這麼恐怖嗎?桓武重工不就只是普通的大財團嗎?為什麼桓武重工會這麼恐怖?」

「你果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跑進來了呢,不過天國和桓武重工的恐怖之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解釋得清楚的,所以要是路上有什麼掉落的資料你就撿起來看看吧。」

「好隨便!」

「本來我也就不擅長這些東西,而且現在我們應該要找鑰匙吧?」三輪指向我手邊的櫃子,「你找這裡,我去另外一邊。這裡的鐵製品上面都塗滿了抵抗『魔力』的塗料,打不開的時候別亂咬。」

「我也不想咬好不好。」不要把人說的好像到處咬東西的三歲小孩一樣啦!

 不過,居然還真的做了保護措施——如果當時真的用牙齒咬鎖,或許就會因為浪費太多時間而死在橫瀨刀下了也說不定。

「……啊,有電腦呢。你要用用看嗎?」

「電腦?」

「嗯,這裡。」

 三輪蹲在我對面的角落裡亂翻一個三層的抽屜,而且還把裡面的資料紙丟得到處都是。

 而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確實擺著一台落滿灰塵的筆記本電腦。電腦是前幾年桓武重工型錄裡出現過的款式,我哥哥他本來也想買同一款、但是最後不知怎麼地就換成買「Pears pro」了。

 本來我房間桌上的電腦也是桓武重工的產品,但在鬼丸國綱的事情爆發之後我就立刻換成了別的品牌、家裡的三角鳥電鍋在那不久也報廢了。

「……稍微借過一下?」我推開路中間的辦公室轉椅、小心翼翼地跨過了蹲在地上的三輪。

「你真的要用嗎?知道密碼嗎?一般這種地方的電腦都會多少設定個密碼之類的哦?」

「你是說這個嗎。」

 我舉起先前撿到的皮夾,並且從裡面的夾層取出了一張寫著「password」和「account」的皺皺的黃色便條紙。那個警衛或許也有一定的權限進入這裡的電腦,所以才會留下這樣一張方便記憶的紙條吧。

  而且就算開不了,我其實也只是好奇USB裡面的內容而已、根本不是什麼很緊急的事情。

「而且摸起來好熱……誒,居然開著?」

  摸起來非常地溫暖,而且電量還有剩下一些,也就是說上一個使用者才離開這裡沒有多久。

  桌面並不是我想象的三羽烏或者六花標誌,而是一高一矮兩個男人、還有一個外國女人的合影。個子比較高的那個穿著白色西裝,身著白紗的外國女人挽著他的手,在他們後面依稀還看得到幾個小花童一閃而過的背影。

  或許這並不是桓武重工的電腦,而是什麼人的私人電腦吧——但是現在已經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了。

『給還在桓武重工、還有曾經的受害者們的郵件。草稿。』

 備忘錄的黃色窗口的最上面,用黑色粗體寫著這幾個字。

『我的名字是青江恒次,是的,就是和索林根鋼業的千金結婚的那一位青江恒次。我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忍受天國的暴虐行為,作為一個未出世孩子的父親的我、看到那些孩子們被當成實驗品的時候,總是會發自內心感到悲傷。尤其在摯友鬼丸國綱遇害之後,我的心就更加劇烈地痛了起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青江恒次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他寫下來的這段話實在是讓人很難理解。

『但是這並不是我。真正的我是后鳥羽番鍛制的一名刀匠,也就是說我並不是活人。我的肉體是經由某種你們非常理解的實驗而復活的,但是為了重現我的靈魂,天國把另一半的我放在了數珠丸恒次這把刀的身上。難以相信對吧,我自己也很明白。』

 「是恒次啊。」

  不知何時,三輪湊到了我身邊。

 『我和橫瀨三郎,以及三池典太都不是活著的人。天國因為私慾而把我們製造出來,現在換我們燃起反叛的狼煙。我和橫瀨或許會死在這裡,但是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將會和這罪惡的工廠一起死去。這也是為了我那尚未被復活的小弟、笑面青江的鍛造者青江貞次所做的努力。』

 「……青江恒次,敬上。」

  我一邊讀著一邊確認這台電腦是否有連上網,但在這個扭曲的空間裡沒有網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在另外一個打開的瀏覽器頁面上、卻有著「tsunetsugu@kanmuheavyindustry.inc」的郵箱收發頁面。而且還是停留在已發送的界面。

 「原來如此,這次是恒次做出來的啊。恒次雖然是個冷淡的傢伙,但是似乎和鬼丸關係很要好的樣子呢。」

  他確實有把那封信送出去,但是送出去之後,他人現在又在哪裡呢?他的妻子和孩子呢?

  ——青江恒次,又或者說數珠丸恒次,真的能活著回到妻兒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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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爾……」

 在跟已經四不像的惡鬼的戰鬥中,青江恒次手中的「數珠丸恒次」複製品已經冒出了好幾個肉眼可見的缺口。雖然本體姑且還在寺廟裡安然無恙地躺著,但要是複製品斷了、在離本體千里之遙的深山裡的他也會變回一具冰冷的死屍。

 趁著異界化之前的最後一秒勉強逃了出來,但他的右手也被橫瀨一刀剁了下來。凜冽的秋風吹過時,手臂的缺口也發出一陣陣刺痛,而出血量從一開始就沒有絲毫減少。

 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甚至根本就算不上是活人。或許他會死在這裡,但這樣對吉賽爾和還沒出生的孩子一點都不公平。

「你是……」

「先好好休息吧?另外一個人說了不能殺你,說你要當爸爸了之類的。」

 頭頂狐耳的美青年,拿著一卷紗布朝青江走了過來。

「謝謝你的信件,Undertaker本部、全球各大媒體,還有『我們』,全都看見你的努力了哦……你把妖怪還有魔法的秘密擴散到全世界了呢,真是期待第二天的報紙啊。」

  三條小鍛治宗近,又或者小鍛治有成攤手。

「那把刀。」

「你說我腰上這把嗎?這是我最漂亮的孩子的複製品呢。和你們不一樣,我是被女神眷顧的男人所以沒有本體之類的限制哦。那個時代還沒有『三日月宗近』這個名字,你生活的年代持有那把刀的人的事情也記不清楚了。畢竟我也是個老頭子了嘛。」

「也就是說,你真的是三條小鍛治宗近嗎?」

「就是這個意思,你們也調查了很多關於我的事情了吧~恒次君?」

 「但是,如果你是三條宗近,那麼另一個人是誰?」

  三條宗近、又或者小鍛治有成的事情,檯面上作為「敵人」的青江恒次也清楚一些。畢竟這個男人在網路上揭發了無數桓武重工的惡形惡狀,甚至還疑似策動undertaker和梵蒂岡摧毀了好幾個好幾個據點。

  天國為此非常傷腦筋,甚至也用大量的金錢去打壓那些情報的擴散,但那就像杯水車薪、而青江恒次和恒來三郎暗暗為此喜悅著。實際上有些情報就是他們洩露出去的,undertaker會採取反應只是意料之中。

 「你問另一個人是誰啊……」

  小鍛治有成故意皺起眉頭,但他實際上卻是掛著狐狸般的笑容。

「這個有點麻煩呢……如果我說那個贊岐院最開始是被天國做出來的『鬼之子』,你會相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