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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am，这是少女离开酒吧的时候。
孙亚婷，17岁，单亲家庭。
女孩认为自己与其他有爸妈的人没什么不同，即便只有一个妈妈，她的童年也不曾受半点委屈。
据妈妈说，在自己出生前她就和爸爸离婚了，具体原因却三缄其口，从不说起。就像是为了补偿出生之日起就没见过爸爸的可怜女儿，这个妈妈总是勤奋地工作，她从来不说苦，不说累。
女孩备受呵护，那可是非常非常周全的呵护。她一点都不用担心自己出生在贫困家庭，因为她的妈妈从来不让她担心这些事情。
和天下的妈妈一样，她只希望这孩子能有出头之日，不必再过上和自己一样的生活。然后等她嫁个好丈夫，自己再去给她们带带孩子，最后在子孙们的包围下，慢慢闭上双眼，轻诉自己没有枉来这个世界。
女孩喜欢妈妈，最喜欢的就是妈妈。如果说世间没有什么能够相信，女孩还是会去相信自己的母亲。
妈妈是伟大的，就像一柄巨大的保护伞，无时无刻地撑在她的头顶。
小时候的孙亚婷调皮得像个男孩子，砸破了人家窗子惹怒邻居的事也不少。这种时候，妈妈都会挡在她的前面，决不让她被邻居愤怒的视线看到。当然之后孙亚婷还是会被妈妈抱怨，甚至是责骂一通，但口气总是诚恳的，是教育她的。
这听起来虽然像是溺爱，但事实证明她的教育是正确的。17岁以前的孙亚婷一直是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孩子。
一个美好的家庭不是吗？
但一切都在孙亚婷17岁那天结束了。
「婷婷，妈妈有事情和你说。」
两个人的餐桌，上面没有生日蛋糕，但一碗加了两个蛋的葱花面看起来却倍感可口，热腾腾的面条合着煮鸡蛋的香味飘满屋子。
「什么事？」
孙亚婷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吃面了，学习了一天的她等的就是这一顿。
但是妈妈看起来扭扭捏捏的，像是含着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
「妈妈？」
她挑了一颗葱花送进嘴巴里，清脆而刺激的口感在舌头上扩散开。
「其实，其实你不是我亲生的。」
「欸……？」
若是在其他家庭，女孩可能会以为妈妈在开玩笑。但在这个家里却不一样，妈妈是个严谨的人，她从来没开过这种玩笑。
孙亚婷的脑子飞转起来，而且一切都是以妈妈的话为基础去思考的。很快，她的脑子乱作一团。
王女士没有言语，像一尊菩萨陶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
屋子里静得出奇，连隔壁邻居家放的新闻联播都能听清。
过了好一会，孙雅婷才从混乱中回过神。
被突然告知这样的事，任谁都会混乱。但仔细想想，又不是天要塌下来，不至于想不通。
「是，真的吗？」
尽管内心已经认同了，但还是存着侥幸心理想要问一下，没准真是骗人的呢。
「嗯，嗯。」
妈妈连连点头，但还是没看自己。
或许，或许自己明白妈妈的想法，但是——
「但是，就算没有血缘，我们也是母女，对吧？」
孙亚婷笑着说。而妈妈也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己，炯炯的目光中露出欣慰之情。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目光马上变得麻木不仁，宛如行尸。
「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事情。」
「？」
「其实你亲生父母前不久来找过你，我说你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拒绝了他们。现在仔细想想，我觉得你还是该回你亲生父母身边。」
「？？？」孙亚婷张着嘴巴，不理解地看着妈妈，然后问：「我，回他们身边？为什么？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挺好的。」
「他们那边条件好，你明年就高考了，在他们那边对你好。」
「我不要。」孙亚婷任性地说：「我就要在这里。」
听了孙亚婷的话，王女士脸上第一次露出表情，是厌烦和斥责的表情。十几年了，这样的表情孙亚婷只见过寥寥几次。
见了妈妈的表情，孙亚婷又是困惑又是气愤。这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第一次激起这样的感情。于是，她朝王女士回瞪回去。
两人愤怒的表情互动之后，王女士咬牙切齿地说：「回亲生父母身边怎么了？！嗯？你是他们生的，血都和他们连着。我让你回去你反到瞪起我来了！？」
这样的妈妈，孙亚婷还是第一次见。正因如此，当一个从来不对自己发怒的人突然将堆积已久的怒气发在自己身上时，性格从不怕硬的孙亚婷也愤怒了。
「你说说你当年怎么收养我的啊！」
孙亚婷拍桌而起，不再冒热气的面汤在碗里晃了晃。
「捡的，在巷子里见到婴儿的你就收养了。」
听了这不负责任的话，孙亚婷差点没气得把桌子给掀了。
「你想把我送给那种不负责任的父母是吗？！当初把我丢在巷子里等死，现在又要找我回去？！做梦去吧！你还是我妈吗？你让我去那种人家里？你……」
她可真是又气又委屈，以至于说这话时口气很冲却带着哭腔。
「……没错，明天我就叫他们来接你。」
「！」不可理喻！难道这十几年真是装的吗！难道是——
「是钱吗？是不是他们给你钱？你刚才一直说他们条件好，是不是他们给你钱，你把我卖了！？」
「……随你猜。」王女士别开视线：「他们住在外省，今天告诉他们明天就能飞过来，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一下。」
「你滚！！！！！！！！」
孙亚婷怒目圆睁，头发因她大力摇头撒乱开，杂乱的刘海遮住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盛怒的恶鬼。
「我没有你这个妈！！！」
留下这句话，她摔门而去。
王女士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但她小跑了两步，就放弃了出去追孙亚婷。她回到原位，望着面前已经冷掉结坨的面，挑起炒得金黄的荷包蛋。小声地说：「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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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一结束，陈柏文便直接朝侦探事务所去了。既是担心孙亚婷，同时也是逃离教室。
不知其他人有没有这种感觉呢？跟陌生人说话时能够放开，不会感到畏首畏尾。但当和这个陌生人的关系稍微变好些，成为熟人的时候反而会觉得难受。
路上遇到也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不该打招呼，短时间里遇到多次更是令人尴尬。
现在的陈柏文就是这个状态。
为他知道班上的同学都在顾虑自己，本是好意。但从得知起，陈柏文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仿佛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十分不舒服。他甚有了想要逃离教室的想法。
因此，一下课，他就比任何人都先走了。
从旧公寓的背面上到四楼，来到那个用油漆笔在硬纸板上写着大字的事务所前，还没等他敲门，屋内就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要你管！」
「我不管你你现在就睡大街上知道吗？」
「多管闲事，咸湿男，穷鬼。」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朝门这边靠近，孙亚婷开门出来了。赤着脚的孙亚婷刚开门就撞上了陈柏文。两人因疼痛而捂着各自的脑门。
陈柏文弱弱地问：「那个……」
「躲开。」
陈柏文乖乖地让开了，接着孙亚婷便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维新来到门口，见到盯着走廊那头看的陈柏文。
「干嘛来了？」
「有些担心……」
「就算那女的稍有姿色你也千万别对她动心，那种女的真是不可理喻。不管了，这事我不管了。」
「……」陈柏文面带笑意说：「你钱都收了欸。」
「啊……对啊，可恶。助手，快去把她抓回来。」
「我……？」
陈柏文指着自己说。
「是啊，难不成我自己去啊。」
「不是吗？」
「哪有亲自去追人的侦探啊，那事不都是助手干的吗。」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规定。」
「我刚定的，快去吧，想方设法把她抓回来。」
陈柏文冲维新笑了笑，然后追着孙亚婷下楼了。
一边考虑着该怎样劝说，一边奔跑的陈柏文很快就追上了没穿鞋子的孙亚婷。
「喂，等会啊。哈，哈，累死了。」
孙亚婷注意到追过来的陈柏文，这才停下脚步。
「是你啊。」
「嗯。」
「干嘛来了？」
「找你回去。」
陈柏文如实说。
「不要，那个咸湿男太可恶了，他当他是老几，竟然来教育我。」
孙亚婷撇开脸，一副嫌弃的样子。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陈柏文有些好奇。
「说了什么和你没关系吧。」
看她那不正视自己的样子，恐怕她并不知道自己也是知情人之一吧，陈柏文这样想。
「我觉得……你应该爱惜自己。」
「哈？」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切之语，孙亚婷一时没反应过来。
「额，也就是说……」虽然没过脑子就说了这话，但接下来怎么说陈柏文却没想好。「嗯，那个……你妈妈得癌症的事情虽然我们都觉得很可惜，但是如果你回到亲生父母家中能换得一笔钱让她治病的话，那也无可厚非吧。虽然你妈妈她看上去是为了钱把你卖掉，但她做的也不是坏事啊，你说对不对。」
「……」孙亚婷呆住了，过了几秒钟，她才回过神来，脑袋颤了几下说：「……癌，症？」
「嗯，是啊……欸？」
陈柏文赶紧闭嘴，然后大大的吞了一口口水，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
孙亚婷脸色骤变，她不顾地上硌脚的沙石，一路往事务所跑回去了。
「不好……」
陈柏文也面色难看地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