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墜落的轟鳴震撼着所有人的鼓膜,其中失真般沙啞的悲鳴摻雜在裡面。

良趴在撲向桐楓的地面上。然而他只是顫抖着,用四肢撐起身體。他沒有看着碎石堆,眼睛直視着地面,瞳孔收縮着悲慘的嘶吼從他的口中不斷的暴走。淚水沒有流過他的臉頰,而是在眼球的中央聚集着,最後集成淚珠落在她面前聚焦着的地面上。

他就這麼顫抖着,因為嘶吼而顫抖的下顎帶着全身顫抖着,眼淚不斷的墜落。他的嘶吼也沒有停下來,就算是已經無法在發出聲音,他還是依然吼叫着,無法化成聲音的空氣被悲傷無情的從肺部驅逐出身體。

清伊倒在一旁,看着聲嘶力竭的良。什麼也不說出來。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如果是你就肯定能做出選擇。對吧少年。”鶴田在遠處說著。

良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是趴在那裡。

“啊咧?沒有反應嗎?難道刺激太大了?”鶴田像是玩一般說著。

半晌,良的身體終於動了起來,慢慢的良的身型立起。雙膝依舊跪在地上向著前方挪了兩步,來到了掩埋着桐楓的巨石堆前。

“鶴田,你說的沒錯......”良開口道。

“吼?”鶴田笑着,看着這個落魄的少年。

“你說如果我沒有殺了你,我就一定會後悔。你說對了,現在的我非常後悔,為什麼之前我沒有聽你的,直接把你殺了。”

“哼哼......”鶴田輕笑兩聲“我說的沒錯吧,來吧跟我走吧,來成為我的試驗品,不然你還會繼續承受更加沉重的......”

......

鶴田的話語被打斷了,並不是因為誰說了什麼,而是因為一陣毒蛇般的寒意盤上了他的脊樑。

良從碎石堆中抓起唯一一塊能被自己單手抓起的碎石。在清伊和鶴田的注視下將那塊如自己腦袋一般大小的石塊砸在自己的身上。

“良!你在幹嘛!”清伊吃驚的衝著良大喊着。

鶴田也愣神的看着良。

安靜的街道上,一道清脆的破裂聲像是威風般不被人察覺。

幾縷幽藍色的液體從良的手臂上流了下來。流經那片赤紅色的皮膚。

良抬起頭,眼中的淚水已經失去了蹤跡,剩下的只有恨意和被痛苦折磨着的失去亮光的眼神。

“雖然我知道就算這麼做也不能挽回什麼,也不能讓我心中的後悔消失。但是......”良看着遠處的鶴田,慢慢的站了起來。手中的石塊停留在良的左手臂的手環上。裂痕像是藤蔓一樣在手環上放大延伸。

“...就算...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想要彌補我的過錯,我要殺了你......”話音未落,良再次舉起石塊,又一次重重的砸在手環上。

被裂痕布滿的手環碎成無數反射着亮光的碎片。藍色的抑製劑像是破掉的肥皂泡,灑滿了良赤紅的左手臂。炙熱的皮膚把抑製劑蒸發冒起白煙。

就這樣,冒着白色煙霧的手臂顫抖起來,纖細卻並不瘦弱的的身體顫抖着。瞳孔中的無數神情都被無盡的痛苦掩埋。最後良的眼睛如車禍般撞在一起。

“啊————”痛苦折磨着良仰天長嘯。無數的空氣撕扯着良的喉嚨。令人心痛的慘叫變成了令人恐懼的咆哮。

良的身體顫抖着,手臂上的紅色斑紋乘着烈火燎原般的速度侵佔了整隻手臂,接着攀上了脖子,爬上了臉頰。

“可惡————”鶴田大喊着。雙手朝着良揮過去。流星般的金屬碎片匯成了一道銀色洪流照着良的心臟一呼而上。

碎片穿透了良的胸口。所有的碎片都在衝出良的身體的瞬間被染成紅的發黑的鮮血。

在無盡的痛苦之上再加上一層貫穿胸膛的疼痛。良失去了咆哮的力氣,慢慢的跪倒在地。

“良————”清伊的呼喊沒有停下,而是更加的傷心欲絕。而鶴田也依然驚魂未定的浮在那裡。伸直的手臂依然伸直着。

“死......死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鶴田喘息着,雙手還是不敢放下。不經意間冷汗浸濕了他的頭髮。

清伊的淚水倒映着倒在地上的良。然而下一秒,良的身影消失在清伊模糊的視線中。

一道短暫卻足以轟破鼓膜的巨響淹沒這裡。地面上只留下兩條像是賽車燒胎后的痕迹。從地面上消失的良的身影出現在鶴田的面前。

“什......什麼————”

眼前突然出現的紅色身軀衝擊着鶴田的反應神經。一張被紅色染上一般的臉正露着凶光。猶如金色玻璃般紅人特有的瞳孔,映着鶴田的驚悚。

一記勾拳從良的右下方往鶴田的懷裡猛灌。

一道颶風席捲着兩人。鶴田的身體卷着空氣縱穿了整條街道。

良的身影停留在了鶴田剛剛漂浮着的位置上。無數赤色的肌肉在良的身上膨脹着。那隻還沒被感染的眼眸帶着仇恨遠眺着被打飛到遠處的鶴田。

“可惡,那傢伙……”捂着腹部緩緩直起身形的鶴田望着遠處被紅色佔滿一半的良“就算會失去理智也要殺了我嗎?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做。明明就已經在他的胸口開了個洞啊。在倒地的一瞬間傷口就癒合了嗎?可怕的治癒速度。還有剛剛的那一拳……雖然是順着他的力想要逃出安全範圍,沒想到竟然被打出了那麼遠。而且……”

鶴田的手從腹部挪開,一塊籃球大小卻有手指厚度的鋼板貼在鶴田的小腹上,上面的一條手掌長度的銀色裂痕格外顯眼。

“防禦用的鋼板居然裂了……雖然是在被擊中前的一瞬間拼出來的,但是這可是就連狙擊槍射出的子彈也停的下來的厚度啊!身體只是被感染了一半就有那麼強的力量嗎?如果他是個完全感染變異的紅人,我還有可能在他的手下全身而退嗎?不過……”

“哼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漸強的笑聲試着驅趕着鶴田心中的恐懼“太棒了!太棒了呀!!!最高程度的變異啊,有史以來最高的境界啊。來吧來吧來吧!你一定是我所有深藏里最美麗的一個。我……我一定要看透你的全部……你的全部————讓你的身體完完全全的展開在我的面前——————”

紅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鶴田的視線里。破風聲在兩秒之間被放大無數倍,刺痛着鶴田的骨膜。

鶴田承受着恐懼與快樂而發瘋的大腦獃滯着,身體卻在要被看不見的拳頭擊中的剎那扭轉方向。被撕裂的氣流像是一面牆一樣把鶴田的身體推開,紅色的拳頭砸在了地上。

“吼啦吼啦——來吧——少年來吧來吧——讓我把你放進培養罐里,我能讓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強的物種,我能給你沒有任何限制的力量,可以保護一切或摧毀一切的力量。來吧來吧來吧——————”

地面的瀝青被良的雙手掀了起來,朝着並不遠的鶴田扔過去。

“來吧來吧來吧————”鶴田狂叫着,金屬片匯在一起,沖向瀝青中心。

桌面一樣大的瀝青被擊碎成無數塊,從鶴田的身邊略過。金屬片沒有停下,徑直朝着良去。

一身鐵甲再次強壓在良的身上。然而這次,鐵甲的壓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良像是干蒼蠅一樣的猛地一揮手臂,鐵甲又散做碎片。

在漂浮着的碎片之間,良猛地沖向鶴田。

鶴田依舊笑得燦爛,金屬片化作流星從良的身後閃到了良的眼前。在鶴田的腳下拼成火焰噴射器。

爆炸的火焰灼燒着地板,鶴田乘着火焰飛出了良的視線,良的拳頭打在一根電線杆上。轟鳴聲中電線杆揚起煙塵,倒下。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盡量的狂暴吧!讓病毒更加完美的適應你的身體,你將會是我手下最完美的作品!!!”

良立刻轉過身,鶴田的身體在半空中晃動着。

良的腳下顫起一串震動,身體朝着鶴田如火箭般衝去。

鶴田痴笑着,腳下的推進器散成無數片。像龍捲一樣匯聚在鶴田的手中,一門小型電磁炮出現在鶴田的手中。

藍色電光從電磁炮口如洪水般噴涌而出。迎面而上的良被撞了個滿懷,灼熱感炙烤着良的腹部。電火花將電流灌進良的身體。一連串爆炸,良的身體被轟了出去。隕石般砸在街邊的建築物上。

鶴田也順着后坐力落到身後樓房的樓頂上。

良的四肢死死的扣在牆壁上,讓自己的身體依舊嵌在牆上。肚子上像是被烤焦了一般一個漆黑的大洞印在那裡。

目光抬起,咆哮再起。良的身體隨着咆哮戰慄,腹上那塊燒焦的肌肉化成碳粉被震開裡面又是一塊嶄新的肌肉。

良望向鶴田,臉上的紅斑像是為了填補肚子上的傷口一般消失,金黃玻璃般的瞳孔依然在他的左眼裡反射陽光。

鶴田的眉頭難以被發覺的皺了一下。

良再次像只猛虎般,橫跨整條街道,撲向鶴田。

鶴田轉動手腕,手中電磁炮變換了形態,一挺機槍朝着空中的良火力全開。無數彈丸打穿了良的胸膛。儘管如此,良的路線並沒有改變。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半點變化。

鶴田後退一步,右手高舉,機槍又化為金屬龍捲,在鶴田高舉的右手中編織成一把長刀。

半空中,良的拳頭打了過來。手握長刀的鶴田,朝着前方一個瞬步,身體離開了拳頭的瞄準路線,取而代之的是沾滿鮮血的長刀。

拳頭撲空,長刃順着手臂砍在了良的肩膀上,刺痛扭曲着良的表情。前撲的衝擊讓長刃衝破了變異后異常堅硬的皮膚,肌肉,骨骼,內臟,所有的一切,在鶴田的刀下被一刀兩斷。

失去平衡的良像是遇難的飛機摔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銀色的長刃依然在他的身上。

鶴田從瞬步后的站姿慢慢的直立起來。臉上的表情變了,像是帶上了面具一般,就像是剛剛是由另一個人扮演着鶴田一般。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不管是興奮,恐懼,還是瘋狂的笑,都從他臉上消失的無蹤。

“呀勒呀勒,還以為是難得一見的最強實驗品,原來只是又一具標本而已。”鶴田這麼說到。

“什……什麼?……”吃力爬起的良,看着鶴田的背影問到。

“你還覺得自己的力量在增長嗎?”鶴田說著,沒有回過頭。“你身上的變病毒不但沒有蔓延,反而越來越虛弱了。變異停止就是最好的證明。在你治癒腹部傷口的時候你身上的紅斑有消失的跡象,那是紅人病毒在犧牲自己在挽救你這個宿主的命。”

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鶴田的後背,臉上像是呲牙老虎一般的收緊五官“你是什麼意思……”

“很抱歉,病毒沒辦法在你的體內存活,雖然不知原因,但是很快你就會變成一個無力的普通人,什麼着保護不了,包括你自己,還有擔心你的那兩個少女。”

“閉嘴————”

趴在地上的四肢當做彈簧將良的身體猛推出去。良的身體擺着虎撲的動作飛向了半空中,又落向了鶴田不肯轉過去的背影。

“永別了,少年。”鶴田的手伸出拇指和中指舉起,清脆的響聲在手指間響起。